1. 首頁
  2. 春心動
  3. 第1章

第1章

春心動 3356 2024-11-05 13:59:33
  • 字体大小 18
  • 第1章


      仲冬時節,霜色連天,整座長安城都浸泡在白茫茫的冷霧裡。


      崇仁坊的永恩侯府卻像世外一隅,仍溫暖如春日。


      晴日午後,暖閣廊庑下,八名婢女穿著一式一樣的碧綠薄羅衫,手心託著一應釉白透亮的瓷盞玉匜,靜靜候在門前。


      等了片刻,一隻套著翡翠镯子的手探出來,挑起了門簾:“交代你們的都備妥了?”


      “驚蟄姐姐放心,都是照著郡主喜好準備的,”打頭的婢女脆聲答著,一樣樣器物指過去,“茶甌裡是今晨新採的梅花雪水,剛在風爐上溫煮過,食盒裡有櫻桃酪和凍酥花糕,八樣點心一式一件不重樣,香盒裡是今冬西面進貢的新香‘撒法藍’,帕子取了最輕薄滑軟的水絲綢……”


      “倒是個記性好的,”驚蟄贊賞地打量她兩眼,“叫什麼名兒?”


      “奴婢叫阿春。”


      “往後就叫谷雨吧。我出去一趟,你醒著點神帶她們進去伺候。”


      谷雨歡喜應是,帶著一行婢女跨過門檻,朝寢間走去。


      她們將要伺候的這位貴人,是已故寧國公之女,自幼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永盈郡主。


      雖說不是侯府的親姑娘,卻比親姑娘更得侯爺愛護,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到大,雪蓮燉奶當白水,珍珠磨粉熬浴湯,是這侯府,乃至全京城貴女中頂頂精細挑剔的主。


      也不知前陣子出了什麼事,這瑤光閣的婢女全給遣了出去,隻留了方才那位驚蟄姐姐。


      她們這些新來的被趕鴨子上架,一面竊喜走了大運,一面又擔心行差踏錯,步了前頭那些人的後塵。


      想到這裡,谷雨不由有些緊張,又回想了一遍驚蟄的提點——


      “郡主不喜吵鬧,尤其剛睡醒時,進屋後須得做到落足無聲,來去都從郡主身後繞行,萬不可晃暈郡主的眼。”

    Advertisement


      “郡主愛幹淨,從指甲蓋到指甲縫都不沾一絲髒汙才可近郡主的身,染了灰蹭了泥的,別說碰著郡主,連郡主的眼也不可入。”


      “郡主皮膚嬌嫩,地龍燒得過燥容易傷臉,切記閣中水車不可停轉,時刻保證屋內湿氣充沛……”


      默念著這樁樁件件,谷雨越發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金枝玉葉,能有這麼多講究?


      一抬頭,一眼瞧見了“本尊”。


      寢間美人榻上,年輕的小娘子隻在乳白的心衣外罩了件鵝黃色半透羅衫,輕如霧縠的羅紗下肩頸瑩潤,胸脯豐腴,骨肉勻停的姣好曲線一覽無遺。


      往上,滿頭烏發光亮如緞,一張鵝蛋臉脂玉般白淨清透,黛眉朱唇,般般入畫,漂亮得天上仙娥一般。


      谷雨看得一呆,腳下步子全亂了套,匆忙走到榻邊,不大熟練地奉上茶甌:“郡主,請用茶。”


      玎玲一聲臂釧輕撞的清響,一隻修長又不失豐潤的手懶懶抬起,接過了茶甌。


      谷雨悄悄抬起眼,順著那一截雪亮的皓腕往上瞧。


      卻見榻上人杏眼低垂,滿臉倦怠,漱過口便將手支回額角,神色恹恹地由身後婢女梳著發,看上去心氣不順的樣子。


      仙娥也會有煩心事嗎?


      谷雨一面端回茶託,一面好奇著,一不留神咣當一下,茶甌朝著榻沿翻倒下去。


      谷雨倒抽一口涼氣,還來不及告罪,又聽見一聲:“嘶——”


      一轉頭,梳頭婢女先攥著梳篦跪了下去:“奴、奴婢粗笨,扯著了郡主頭發……郡主恕罪!”


      一屋子婢女齊齊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往下跪:“郡主恕罪……!”


      姜稚衣蹙眉輕嘶著氣,掌緣壓了壓刺痛的頭頂心,鴉黑的長睫緩緩下掃,看見裙裾上的水漬,閉起眼嘆了口氣。


      不知自己怎就淪落到了連個得力婢女也沒得使喚的境地。


      說來說去,還得怪那一卷冤孽的話本。


      寒月裡的天又冷又燥,姜稚衣慣不愛出門吹風,前陣子闲來無趣,見三餘書肆巴結來的那一匣子時興話本中有本《依依傳》女主人公與自己名字同音,想來投緣便隨手翻了翻。


      這話本原也談不上新鮮,是講京城裡一位表姑娘寄人籬下時結下的一段情緣。


      開頭無非說那姑娘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前去投奔表親,在府上邂逅一俊俏少年郎,與之一見傾心……


      姜稚衣本是十分膩煩這等表兄妹戲文。


      因她自己也是一位表姑娘,自七歲失去雙親,便被舅舅接來了這永恩侯府。


      怎奈府上幾位表哥無一成器之材,相貌也是各有各的不像話,每每見到表姑娘與表哥恩愛的戲文,一瞧身邊幾位表哥便敗盡了興致。


      難得《依依傳》裡這位表姑娘鍾情的不是表哥,而是表哥在書院的同窗,瞧著倒有幾分可貴,姜稚衣便挑了這話本打發時辰。


      哪知讀著讀著,話本竟“顯靈”了。


      話本中,依依和那少年郎很快兩情相悅,卻不知兩人是不是八字相克,從那以後,依依可謂是諸事不順。


      想與情郎飛鴿傳信,信鴿死了。


      託小廝給情郎送信物,小廝當了信物,卷著銀錢跑了。


      坐馬車去私會情郎,剛出府,一踩上轎凳,轎凳塌了,腳崴折了。


      姜稚衣讀到這裡正感慨,好在這轎凳是塌在府門前,不是大街上,否則這京城地界,堂堂名門貴女,腳崴得起,臉可丟不起——


      第二日她出了趟府,下馬車時靴尖一落,哗啦一聲,轎凳當街散了架。


      “……”


      滿街的人齊齊整整望過來。


      姜稚衣橫豎沒被瞧過這等熱鬧,面無表情一拉帷帽,返身便折回了馬車。回府後,在梳妝鏡前靜坐了一盞茶,二話沒說撤走了院裡的廚子。


      哪知底下那群不開竅的過了足足一日才明白她的意思,車馬雜役一群人烏泱泱趕來磕頭,說絕不是她吃多發了福,請她千萬愛惜貴體,要罰就罰他們吧。


      罰了他們,能將她丟在街上的臉皮撿回來嗎?


      姜稚衣沒好氣地揮揮手,叫這些人回去打上十個銅牆鐵壁的轎凳,也就算了數。


      那一回,她便隻當這事是碰巧了。


      直到兩日後她心情見好,重新拿起那話本,又讀到依依為悅己者容,在衣肆裁了身新衣,新衣卻不翼而飛了。


      這回姜稚衣甚至沒來得及感慨,便有婢女過來稟報,說方才去衣肆取她新裁的鬱金裙,竟然拿到了一隻空匣子。


      “……”


      姜稚衣翻開話本看了兩眼,問婢女:“掌櫃的可是吹了胡子瞪了眼,說這裙子分明是他親手放進去的,怎會不翼而飛,怕是衣肆遭了賊?”


      “郡主怎麼知道的?”


      因為話本裡就是這麼寫的。


      姜稚衣瞧著手中的話本,這回有了點稀奇的意思。


      難不成這白紙黑字一卷書有神通,能叫她讀著什麼便應驗什麼?


      那她倒要瞧瞧,這話本還有什麼本事。


      姜稚衣看著話本裡依依的下一次劫難——在情郎送來的禮匣中翻出半隻死老鼠,思索了片刻。


      情郎她倒是沒有,不過想做她情郎的有不少,剛巧三日後是她生辰,想來那些公子王孫正愁該拿什麼稀罕寶貝來獻殷勤。


      她便給他們個機會,放話出去:凡三日之內登門送禮者,不論所送何物,永盈郡主皆回一盞茶作答禮。


      這一來,來討茶喝的世家兒郎幾乎快踏破侯府的門檻,連那些許久不見她的貴家千金也跑來湊熱鬧。


      可她派驚蟄一隻禮匣一隻禮匣地打開,接連看了三日,別說半隻,就連一隻老鼠也沒瞧見。


      “原來鬼神也怕權貴,隻敢對平頭百姓的衣肆下手,不敢陷害世家子弟呢。”驚蟄同她說笑。


      她想也是,這話本顯靈不過如此,冷哼一聲繼續讀了下去。


      再次翻開話本,那一頁正說到依依的舅母。


      原來舅母當初收留依依不是可憐她,而是家中有一病弱的兒子,正需要八字興旺的依依鎮壓病邪。


      眼看依依進府後,兒子當真好轉不少,舅母哪兒肯肥水流入外人田,自然要千方百計阻撓依依與情郎。


      依依所謂的霉運纏身,其實全是舅母造下的“人禍”。


      隻是舅母沒想到,不論她如何暗中作梗,就是拆不散這兩人。


      無計可施之下,舅母隻好從道士那兒討來一個衝喜的偏方——


      據說隻要分別剪下男女雙方一縷發絲,編織成辮,裝進一配方特殊的香囊,令男方佩戴滿一整月,女方便會慢慢如同被下了蠱一般痴慕男方,之後兩人“結合”,男方便可順利“採陰補陽”。


      姜稚衣看到這裡惡心得直蹙眉,正要丟開這汙穢話本,忽然一頓。


      她突然記起,上月有天晨起後,梳頭婢女曾發現她斷了一縷頭發絲。


      那斷口確實齊整得奇怪,但當時大家也沒想到別種可能,都覺是她養的那隻狸奴扥斷的。


      該不會她這頭發其實也被人拿去下蠱了吧?


      看著那縷還沒長回的斷發,姜稚衣後背寒意騰騰升起,一把合攏了話本。


      自那日起,姜稚衣便再沒睡過一個囫囵覺。一入睡就夢見有人趁夜潛入她房中,拿剪子來剪她頭發。


      夢中情形真真切切,下手的又回回都是身邊下人,醒來自然也沒法再安心用人。


      她便將原先的貼身婢女都暫且遣去了外院,叫驚蟄查探清楚,看她這頭發會不會當真落到了府上哪位男丁手裡。


      剛想到這裡,叩門聲響起,驚蟄回來了:“郡主,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姜稚衣直起身子,朝一旁揮了揮袖。


      跪了一地的婢女們眼觀鼻鼻觀心地退了出去。


      驚蟄關攏門,也來不及問這是怎麼了,趕忙先遞上一隻花鳥紋鎏金銀燻香球:“大公子的香囊。”


      姜稚衣覷了那東西一眼,拿起一面錦帕墊在掌心,這才接了過來。


      要不是必須驗個明白,這位表哥的貼身物件她是絕不會碰的。


      大表哥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因幼年體弱多病,完全是被舅母溺愛放縱大的,書沒好好讀過幾日,成天不是混跡賭坊,就是流連於花樓酒肆,還未及冠已落得個“五毒俱全”。

    作品推薦

    • 魏然橙風

      跟清冷禁欲的青梅教授闪婚了。她天天泡实验室不回家。

    • 平步青雲

      "王爷为了给白月光的孩子铺路。 不惜除掉自己的嫡子,逼着我过继庶子为嗣。"

    • 金絲雀

      「哥哥,我乖,」我抬手,腕上的鎖鏈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輕輕勾住那人染血的手指,「你痛不痛?」

    • 福至心靈一:天作之合

      "承安侯府的世子命中带煞,接连克死四位夫人。 好不容易挑到一位八字过硬的姑娘,谁知聘礼刚送到姑娘家门口,世子突然暴毙了。 哟呵,这次被克死的竟然是世子自己。 秦乐龄看着棺材里的未婚夫,仰天长叹:好不容易走了狗屎运找了个好看的小郎君,就这么没了?"

    • 穿成丫鬟後,我靠心聲殺瘋了

      一觉睡醒,我穿成将军府的洒扫丫鬟。全家人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 撒野

      这个冬天,蒋丞觉得格外冷。因为长期的隔阂和矛盾,他从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养父母家,回到自己出生的城市,去面对一个有血缘,却一无是处的陌生父亲。一次意外事件,让顾飞和顾淼这对兄妹闯进自己的生活。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容易叛逆的年纪,蒋丞的生活轨迹已经悄然改变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