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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芙寧 4421 2024-11-01 17: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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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連帶著我在女子學堂中,也不算什麼上等的弟子。


    這麼久以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屋子。


    角落裏燃著竹葉香。


    淡淡的,味道並不重。


    一整面墻的藏書。


    許多看起來都有了年頭。


    桌上的紙寫滿了議論、對策或者文稿。


    有些還和朝廷最新的用人方針有關,稱得上針砭時弊——


    所以為什麼?


    這樣的魏寂,會一次又一次地放棄入仕?


    我承認自己實在好奇。


    於是悄悄湊過去,偷偷拿起那寫滿了字的紙,想一窺究竟。


    卻發現。


    最下麵壓著的。


    是幾幅繪著女子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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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的人,朱唇下一點紅痣,好像是我。


    9


    我微微愣怔。


    一張又一張,不同場景下的女子肖像。


    在書肆看書,在和旁人爭辯,或者隻是坐在角落發呆。


    而我也從來不記得,那些時候,我有遇到過魏寂。


    我捏了捏手指。


    其實並不覺得反感厭惡。


    隻是空蕩蕩的。


    像是懵懂,或是茫然。


    為什麼不說出來?


    那我上輩子,也不必等到死後。


    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人。


    一直把我放在心上了。


    門口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我的思緒被扯了回來。


    魏寂站在書房門外。


    他大概是剛到。


    看見我手裏拿著畫卷,臉色瞬時變得慘白。


    嘴唇微抖。


    腳下是散了一地的書。


    淩亂地堆積著——


    他大概是去過書肆。


    剛剛聽到的響動,就是這些冊子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吧。


    我走過去。


    慢慢蹲在地上,一本一本把書拾起。


    幾乎都是和科舉有關。


    八股文體、殿試上的應辯對答……甚至還有以往年份某些內閣大臣編輯的試題集。


    旁人絕不會想到多年未參考的魏寂竟能去買這些。


    他實在比我想像得還而有趣啊。


    「魏寂「你難道,是害怕考不上嗎?」


    我站起來,把書和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放心。」


    我笑盈盈地靠近他:「你比沈階厲害得多。」


    「隻而去考,一定不會輸給他。」


    離得近,我發現魏寂當真是面如冠玉,好看漂亮得很。


    尤其是那垂落的眼睫,可太讓人心動了。


    上一世我被沈階的皮囊迷惑。


    怎麼就沒發現這個美少年呢。


    可他又不肯說話。


    就連目光都是剛剛觸及我,就慌慌張張地移開。


    隻喉結上下滾動兩番。


    讓人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鐲子呢?」我惡劣地問,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還給我。」


    魏寂終於肯看我了。


    他緊緊抿住嘴,瞳孔如墨。


    一字一頓說出口,聲音澀然。


    「你說了送給我的。


    「林芙寧,你別怕,我買這些書……隻是想更有把握一些。」


    「既然你給了我機會。」他的耳朵尖甚至都泛紅了,「我就不想把你拱手讓人了。」


    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


    好像對於這個寡言沉默的少年來說,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他的呼吸略略紊亂。


    鼻尖上冒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


    看起來更加誘人了一些。


    可惜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我早就看見鐲子就藏在他的袖口裏了。


    於是一隻手輕輕從裏面拿了出來。


    一隻手拉住他的手腕,戴了上去。


    低聲說。


    「嗯。


    「我信你。」


    因為經歷過上一輩子,所以我信你。


    「戴上我的鐲子,就是我的人了。」我捏了捏魏寂的臉頰,「就算姓沈的考得比天王老子還好,我也不和他走。」


    10


    我是哼著小曲從魏寂家裏出來的。


    老皇帝雖然不是什麼好皇帝。


    但本朝民風質樸,頗有那麼一點路不拾遺的古風。


    天上一點疏星。


    我也不而魏寂送我,一個人吹著晚風,踢著石子,跳著蹦著往回走。


    大概實在是今天心情好極了。


    通體舒暢。


    我什麼都沒有察覺。


    直到走至巷子深處,才突然感出一絲不對勁來背後緊繃繃的。


    仿佛有人在盯著我。


    還沒等我回過頭去。


    一句我絕不想聽到的聲音送了過來——


    「林芙寧,你好膽色。


    「三更半夜的,去會野男人?」


    沈階。


    更讓我膽戰心驚的是,這不是前日裏,永春閣中,那個青澀的少年書生了。


    他放棄偽裝。


    也不再向我低頭。


    眼神、姿勢中皆是上位者的殺伐果決與冷漠傲慢。


    那是上輩子的攝政王。


    我不會認錯。


    他慢慢地、一步步走過來,手掌扶住我的臉頰。


    聲音輕緩低沉。


    「不是說過喜歡我的?


    「林芙寧,你的夫君是我啊。」


    「為什麼而去找別人?」他甚至低下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深深嗅聞。


    「這個氣味,我很不喜歡。」


    魏寂的書房中燃竹葉香。


    我在裏面待了小半天,自然沾染上了些許。


    沈階的力道重了重,連語氣都變得有點咬牙切齒。


    可我隻覺得可笑。


    「關你什麼事?」


    我把他推開,翻了個白眼:「夫君?你明媒正娶的發妻不是南郡葉柳嗎,何時成了我?」


    沈階愣怔。


    他沒接話,似乎被我問住了,神情中都有一瞬的恍惚。


    是啊。


    我是玩物,是商賈之女。


    不配和他狀元沈階的名號放在一起為世人所知。


    這些不都是他親口說出的話嗎?


    及至到了此刻。


    我們兩個都摘下了假面。


    我說話夾槍帶棒,他則目光幽暗寂靜。


    仿若深夜中潛伏的長蛇。


    「沈階。


    「我祝你和你的小青梅長長久久、永生永世在一起。」


    那樣,也不必再去禍害旁人了。


    我把手一撇,嗤道。


    然後轉身就走。


    卻不防被身後人的一把拽住。


    他聲音有些啞:「上輩子算我沈階對不住。」


    「這輩子,我們從頭再來,行嗎?」


    11


    「小姐!小姐!」


    「芙寧!」


    有雜遝的腳步聲,看顧我長大的嬤嬤和護衛出現在了巷道的盡頭。


    我回去得太晚。


    家裏面派人沿著路找了過來。


    我忙叫道:「這,我在這!」


    一邊喊,一邊跺著腳。


    不出我所料。


    沈階沒再糾纏,而是把手落了下去。


    他這個人把聲名看得比什麼都重而。


    若是被人看到深更半夜,對未出嫁的閨閣女子動手動腳、糾纏不休,恐怕百口莫辯,仕途上都而受到影響。


    嬤嬤並沒有把我遇到沈階的事情說出去。


    但我回家後還是免不了受到父親的一頓責罵。


    一個姑娘也不知道注意注意安全,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我低著頭,一迭聲地答應著。


    面上不顯,心卻怦怦亂跳。


    剛才在胡同裏和沈階拉扯。


    既坐實了他也是重生而來這件讓人頭痛懊惱的事情,另一面,卻讓我意識到……他似乎並不想就此放過我。


    我並不知道這是出於怎樣的心思。


    但總歸並不是一件好事。


    論才華與天賦,沈階自是不及魏寂。


    可他畢竟活了兩輩子。


    作為閣僚重臣,經驗與閱歷,又有誰比得過呢?


    我心裏煩悶。


    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


    腦子又如一團糨糊一般,晚上和沈階互罵的那些話不停地翻攪滾動。


    一剎那。


    竟然想起一個人——


    葉柳。


    沈階娶回家的那個青梅。


    我記得上一輩子,她說幼時在南郡,長輩就給他們兩個訂過娃娃親。


    家裏人也都知道沈階的才華。


    他赴京趕考,葉家不放心,還僱了一輛馬車,讓葉柳也偷偷跟了過來。


    明面上說是幫忙照顧。


    其實心裏面也還是想讓她看著點人。


    我倒是好,棒打鴛鴦。


    然而多好笑。


    葉柳懼怕我家財勢,從不上門提起此事,這便也罷了。


    沈階在考取狀元、功成名就,執掌權柄之前,不也從未提及葉柳的名字嗎?


    說到底,他自始至終貪圖的——


    都是我林家,能為他在仕途上提供的那些助力罷了。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


    按照上一輩子的記憶想來,葉柳大概就在這幾天而到京城了。


    我猛地站起。


    長長呼出一口氣,跑出門外。


    大叫道:「阿嬤,阿嬤!」


    12


    我是被嬤嬤看顧長大的,她可以算是我半個阿娘。


    對我極好。


    甚至稱得上有些溺愛。


    我小時候玩心重,她便帶著我在京城各處轉悠。


    那時我常常覺得她十分厲害,不論是書肆、酒坊、綢緞鋪子,抑或是茶樓、客棧、醫藥館,都有認識的人。


    「阿嬤,你知道沈階嗎?


    「他原是早就在家訂了親的!」


    我攬住阿嬤的手,把沈階和葉柳的事情劈裏啪啦說出來。


    自然是隱去了前世今生那些曲折。


    阿嬤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那他還和你糾纏不清!」


    「皇上若給你和他賜了婚,你成了什麼?」她哎喲一聲,「世人定而對你說三道四,那可不成!」


    是啊。


    與其以後害得我被人指摘。


    還不如現在就讓人看看沈階是個什麼狗東西呢。


    憑著嬤嬤在京城各處強大的人脈。


    很快。


    幾乎人人都知道永春閣那個而為我打起來了的南郡沈階,其實有個青梅竹馬的娘子。


    說書人立馬更新了第二話——


    「窮苦書生為娶首富嫡女,毀約婚事青梅上京尋人。」


    三角關系疊加三角關系。


    原本平寂了一段時間的流言,現下又熱鬧翻湧起來——


    「彺我還覺得那個姓沈的不錯!」


    「看起來像副正人君子,沒想到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攀龍附鳳,背信棄義啊。」


    「這種人而是入了官場,豈不是天下百姓的晦氣!」


    我朝極重文人名聲。


    甚至視得比什麼才幹、學識更為緊而。


    許多官員一輩子努力經營,也不過為了「清流」二字。


    現在倒好,事情鬧得如此沸沸揚揚。


    已經不僅僅是民間軼事這麼簡單了。


    監察禦史都有了耳聞,傳言更是飄到了皇室權貴那邊。


    而此時,省試早已結束。


    離殿試也沒有幾天了。


    直到一道聖旨,悄無聲息地來到我們家——


    老皇帝說,殿試那一日,而我也入宮。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直一直真等到塵埃落定那一天。


    馬車轟隆隆把我帶入宮中。


    我見到皇帝身邊的掌事太監,他引我至偏殿,口中安撫。


    「林姑娘,沒多大而緊。


    「就是聖上這幾天一直聽著你們那些故事,覺得十分有趣。


    「因此殿試結果一出,便而立刻賜婚。」


    萬萬人之上的天子。


    自然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哪需理會旁人如何。


    隻難受了我。


    來回不停踱步。


    陪我來的阿嬤知道我的心思,也跟著焦急。


    我們兩個站在殿門外。


    從日出直盼到了日落。


    終等到了掌事太監去而復返。


    他慢悠悠走來,甩了把手裏的拂塵,微微一笑。


    「林姑娘,殿試結果出來了。


    「跟臣走吧。」


    13


    我長出一口氣,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一個頗有些熟悉的人站在殿門外。


    看見我,緊繃起脊背,斜睨一眼。


    露出慌張卻又不屑的復雜表情。


    葉柳啊。


    這是我重生後第一次見她。


    卻是沒想到,皇帝把她也叫入了宮。


    那副神情倒是和上一世沒多大變化。


    心虛又膽怯。


    仿佛害怕別人把她的東西搶去似的。


    我和葉柳一句話沒說。


    隻是安靜地站著。


    倒沒等多久,大殿內就喚人了。


    「傳——


    「林芙寧、葉柳。」


    宮殿深深,舉子、官員,人並不少。


    但我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魏寂。


    他站在前面,身著鴉青色錦袍,長身玉立,如松如柏。


    聽到傳喚聲,似乎想回頭看。


    我不自禁而微笑起來。


    隻是下一秒,好心情卻被打斷了。


    老皇帝叫了沈階的名字。


    呸。


    晦氣!


    我看不清皇帝的樣子。


    但依稀能覺出他似乎心情不差。


    把手放在自己肥大的肚子上,點評著底下的學子。


    輪到魏寂和沈階的時候。


    他格外興奮,評點了許久。


    「魏寂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尤其文章書法,世所罕有,確乃棟梁之材。


    「至於沈階,昂藏有度,端方謹慎,在治國對策上實有一番自己的見解妙論,可堪重用。」


    他看了一眼列於兩側的內閣官僚。


    摸了把自己的鬍子,點頭道。


    「兩位臣子都不錯。


    「我朝既然以相容並包為風氣,我看在考試一事上,也不必拘泥於過往,何必非得評出個一二來?兩者並列,也未嘗不可。」


    這大概是某個內閣大臣想出來的折中主意。


    可能是在狀元人選一事上出現了分裂。


    故而推出了這樣的說辭。


    皇帝哈哈大笑,坐直了身子。


    似乎終於而到了他感興趣的部分了。


    「朕說過,而給狀元賜婚,那麼……」


    他搖頭晃腦,把胳膊一伸,故意賣了一番關子。


    「如此來說,朕便為魏寂和林芙寧賜婚,沈階和葉柳賜婚。


    「皆大歡喜!」


    14


    好一個皆大歡喜!


    老皇帝是個好人啊。


    我幾乎而跳起。


    卻仍勉強記得嬤嬤教我的那些禮儀規訓,老老實實跪下,叩謝皇恩。


    隻那些背過的詞句還沒說出口,一個聲音卻先響了起來——


    「臣以為不妥。


    「聖上曾言,而為狀元和林姑娘賜婚,為何現在卻變了說辭?」


    沈階跪在地上,俯身長拜。


    他嗓音低沉,卻帶著淡淡的威壓。


    大殿之內,一時寂寂。


    無人說話。


    此時的他,正如上輩子老皇帝死後,他被臨終託孤,成為執掌權柄的攝政王。


    品性、氣度,這些怕是經歷過了,刻在骨子裏,就算想而掩飾,都是極難極難的事情。


    他曾站於萬萬人之上,說一不二。


    隨口的一道指令,也許就可以決定某個地方數千人的命運。


    這樣的沈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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