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霍逍提了離婚。
他問我為什麼。
我說：「喬玥離婚了。各歸各位其實挺好的，我也不想再強求。」
我們兩個結婚的三年時光，也不過是同床異夢一場空。
既然如此，我不如成人之美。
1
我和霍逍面對面坐在律所會議室。
我的代理律師拿出離婚協議一張一張地排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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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先生，您看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在這幾張籤字就可以了。」
「王小姐這邊隻帶走她自己的財產，所以關於財產分割的部分，也沒有什麼爭議。」
我的目光掃過霍逍的臉。
他皺著眉頭，似是十分不悅。
然後他就幹脆利落地在每張協議上都籤上了名字。
走出律所，他的的邁巴赫直挺挺地停在我面前。
他走下車，冷著臉對我說：「明天早上九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他現在的模樣突然和三年前的他重疊在一起。
都對我說著同樣的這句話。
當初和我結婚，他著急。
如今和我離婚，他也這麼急啊。
想來，都是為了他的前女友喬玥。
如今我也算成人之美。
2
霍逍和喬玥識於微時。
彼時的霍逍剛剛大學畢業，還是個陪老板應酬喝到吐的小銷售。
他在朗庭夜總會認識了陪酒的喬玥。
在聲色犬馬的風月場，她一身白色連衣裙，衣袂飄揚。
如同掉入泥沼仍不染塵埃的雪蓮。
男人都愛救風塵。
那一夜，他為她擋酒，被灌到胃出血進了醫院。
醒來時，喬玥仍是一襲白裙守候在他的病床前。
他們就在那天終成眷屬。
如果故事停在這裡，可能就是一個完美童話。
但現實往往不盡如人意，美人需要的不僅是愛，還有豐盈堅實的物質基礎。
在一起一年之後，霍逍和大學同學周琦、沈自全合伙創業，創立了趣能公司。
最困難的時候，三個人加一起湊不出十塊錢。
也是這時候，喬玥提出繼續回朗庭上班。
霍逍那點可悲的自尊心被一擊即碎，
他賣了離開家時父親給他的金鏈子，想著再撐一段時間。
但喬玥不領他的情，還是瞞著他偷偷回了朗庭。
認識了她後來的丈夫——齊磊。
齊磊是個富二代，對喬玥一見鍾情。
每天都送她的鮮花禮物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喬玥被闊綽多金的齊磊打動，決絕地離開了霍逍。
3
事業愛情的雙重打擊下，霍逍消沉了很長時間。
也就是那時候，我來到了趣能上班。
霍逍的性格不苟言笑，我就每天圍著他逗他開心。
為了能和霍逍待久一點，我還天天免費加班。
想請霍逍喝杯咖啡，我就給所有人都點了咖啡。
周琦、沈自全都能看出來我對霍逍的心思，
還時不時地拿我們倆打趣尋開心。
但霍逍對我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就像普通同事那樣相處。
直到他得知了喬玥年底就要和齊磊結婚的消息。
那一天，他對我說：「王亦安，做我女朋友吧。」
理智告訴我，霍逍並不愛我。
但是感性又讓我覺得，隻要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看見我的。
如果不在意真心的話，霍逍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
生活簡單，公司和家兩點一線。
長相帥氣，足夠比肩當紅明星。
所以，我和霍逍在一起了。
喬玥的婚禮定在了跨年那天，霍逍則在她婚禮的前一天和我求婚。
沒有什麼驚喜的儀式，也沒有親人朋友見證。
他買了兩個素圈對戒，推到我面前。
「亦安，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我點了頭。
他則低頭幫我幫我戴上了那枚素圈戒指。
大了些，不是我的尺碼，但我很喜歡。
後來，霍逍送過我很多戒指，我卻始終隻戴這一個。
他望著我，淡淡地開口：「那明天早上九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說來實在荒唐可笑，
喬玥在那天辦了酒席，
我和霍逍則在那天登記結婚。
他還破天荒發了一個朋友圈，登記照上的我笑得燦爛，他卻還是萬年不變的沒有情緒。
當天晚上，我們還有周琦、沈自全一起吃了頓飯，權當作慶祝新婚。
霍逍喝得爛醉如泥。
沒人勸他喝酒，他還是拼命灌著自己，一杯接一杯。
周琦和沈自全尷尬地和我對視一眼，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天晚上，他愛著的喬玥成了別人的妻子。
而他的妻子，也就是我，隻是他和喬玥賭氣的工具罷了。
4
回到家的深夜，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霍逍搬到了床上。
剛準備起身去給他拿塊毛巾擦擦臉，就被他一把扯到了懷裡，動彈不得。
我和他在一起半年多，從未有過此刻般的親密接觸。
房間裡隻剩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我的心跳聲。
他忘情地吻上了我，他的手也隨之探進了我的衣服。
一切都好像水到渠成。
我想，如果他佔有了我，是不是我就能走進他心裡？
哪怕是一點點。
隻是，他動情的時候，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喬……」
進展到一半的情事戛然而止，我的身體直直地僵在了那裡。
半晌，他的神色也恢復了清明，對我說了一句：「抱歉，亦安。」
他起身去衝涼，留我一人在床上無處遁形。
他說抱歉，但實在用不著抱歉。
是我明知道他愛著別人還要上趕著對他好。
是我明知道他的求婚隻是賭氣還依然答應嫁給他。
可當我面對他叫著別人的名字的時候，我還是沒有辦法當作聽不到。
是我太擰巴了。
如果不是因為喬玥離開了他，或許我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
那時候的我們還沒什麼錢，家裡也隻有一間臥房。
我和霍逍一人一床被子，各自睡在床的兩邊，禮貌地保持著距離。
後來趣能的生意越做越大，霍逍成了霍總，我也成了宣傳部的王總監。
公司運營步入正軌之後，他買了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層，四室兩廳。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於是搬進新家之後，我就自覺睡去了另外一個臥室。
家裡的一切我也都布置得泾渭分明。
我們都有自己的臥室和書房。
就連衣服也是分開清洗，再放進各自的衣櫃。
他經常送我戒指。
他說：「當時求婚實在太拮據，現在有錢了，給你買些新的，不能委屈了你。」
我每次都會說聲「謝謝」，然後把他送的都收起來，一個一個排在抽屜裡。
我和霍逍，應該是全世界最相敬如賓的夫妻了。
5
雖然每天幾乎 24 小時待在一起。
白天一起開會談業務，晚上回到家裡有時候還會繼續聊工作。
在他眼裡，我們應該隻是很有默契的工作伙伴，沒有一點感情吧。
有時候他們幾個出去應酬，沈自全會把喝多的霍逍送回來。
其實霍逍的酒量並不好，但為了成單，每次甲方勸酒，他都來者不拒。
安置好霍逍之後，我叫住了自全。
「我煮了醒酒湯，正好你也喝一碗吧，我去給你盛。」
沈自全點頭，坐在沙發上等著。
我把醒酒湯端了過去。
他喝了一口，猶豫良久，開口跟我說：
「亦安，其實……你們倆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
「雖然我和霍逍是哥們，但我還是想勸你一句，要不還是離了吧，你還年輕。」
「自全，謝謝你。我心裡有數。」
送走了他，我又端著碗去了霍逍的房間。
我輕輕把醒酒湯放在床頭櫃上。
轉頭就發現他沒睡著，正定定地看著我。
我指指那個白色瓷碗，對他說：「醒酒湯，你趁熱喝吧，喝了會睡得好一點。」
他拉過我的手，稍微一使勁，我就因為慣性坐在了床上。
接著他就欺身而上，解開我的頭發，一路從嘴巴吻到了脖頸。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次的難堪。
於是我堪堪側頭避開了他。
他的目光沉沉，跟我說：「亦安，我們是夫妻。」
我沒說話，隻是用力推開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從戀愛到結婚，我幾年如一日地愛著霍逍，也渴望他愛我。
哪怕已經為他卑微到塵埃裡，我還殘存著一點點執念：
我不願意當誰的替代品。
6
霍逍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
自那天開始，這樣霸王硬上弓的戲碼每周都要上演一次。
我也從一開始的推開和拒絕，發展到了每個周末都找借口躲著他。
無愛的丈夫和冰冷的家，都讓我覺得窒息。
也許是時候結束這段本就不應該開始的婚姻了。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玻璃櫥窗裡精致的衣服和珠寶華彩奪目。
其實現在的我已經可以隨手買下很多，
但那又如何呢？霍逍的眼裡從來沒有過我。
我正出神的時候，沈自全來電話了，為難地跟我說：
「亦安......那什麼......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喬玥離婚了。」
「她現在在霍逍辦公室呢，你得有個心理準備，畢竟......」
沒等他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我佔著她的位置三年。
如今她離婚了，與其S皮賴臉等著霍逍和我提，還不如自己主動離開。
至少這樣還能體面一些，大家都不至於太尷尬。
想到這裡，我就聯系了謝律師。
見面之後，他問我：「王小姐，方便問一下您要和霍先生離婚是什麼原因嗎？」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感情不和吧。」
他低頭看了一會材料，告訴我：「由於你們是共同創業，財產分割起來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
我說：「沒關系的，我不要分割夫妻共同財產，隻帶屬於我個人的財產就行。」
他看著我，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沒有開口，隻回復了一句：「好的，那到時候您約霍先生來律所面談吧。」
7
愛人久別重逢，總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時針指向午夜兩點，霍逍才剛剛回到了家。
我正窩在沙發上看著老電影，
1993 年的《純真年代》，說的也是一段蒼白的三角戀情。
影片中的 May，終其一生都沒得到過 Newland 的愛。
霍逍坐到我身邊，身上濃鬱的白花香水嗆得我隻覺得反胃。
是了，他又怎麼會記得我對白花過敏呢。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我送你的戒指怎麼也沒見你戴，一直就戴著這一個。」
他自然地拉著我的手，摟過我的肩，叫我面向著他。
我著實不知道在這樣的氛圍裡如何自處，隻好站起身來：
「我有點困了，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話音未落，他就從背後抱住了我，抱得很緊。
「公司今天有點事情耽擱了，所以回來得晚了，別生氣好不好？」
還在騙我。
我掰開他環在我身前的手，緩緩轉向他微笑著：
「我當然不會跟你生氣，畢竟我們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而已。」
他卻一瞬間怒極反笑：
「原來你還知道我們是夫妻啊。從我們結婚那晚開始，你有一天把我當成你的丈夫嗎？」
「哪次我想和你親近你不是推三阻四，一會是做方案一會是視頻會議，連我都不知道我們公司有這麼忙。」
「我和他們去出差，一走半個多月。人家的女朋友每晚都打電話過來，隻有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哪怕一句。全公司的人都在背地裡說我們倆感情不好。」
「你再看看這個家，也早都劃好了楚河漢界，有半點像婚房嗎？」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完，然後和他說：
「霍逍，我們離婚吧。」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為什麼？」
我告訴他：「因為喬玥離婚了。」
「我知道你和她今天一直在一起，其實你也不用瞞著我，我不介意。」
「各歸各位其實挺好的，我不愛你了，也不想再強求。」
「你想親密就去和她親密吧，我覺得你惡心。」
他沉默了。
良久，他隻說出一句：「我不同意。」
8
那天開始，我和霍逍就不說話了。
我們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翻臉吵架，臨了要離婚的時候，卻冷戰起來。
喬玥隔三差五就來公司找他，沈自全他們都為我打抱不平。
今天喬玥和霍逍說說笑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
周琦沒忍住，迎著他們的面走了過去。
「霍逍你注意點，這裡是公司。你要出軌找小三也帶到外面去，別在這裡髒大家的眼睛！」
霍逍氣急敗壞地抓住他的領子，讓他再說一遍。
沈自全見狀也衝了上去。
「話糙理不糙，你這麼多年放著亦安這樣的好姑娘當空氣，滿心滿眼隻有這個坐臺的，霍逍，你是不是太賤了？」
霍逍抡起拳頭就和他們扭打在一起，三個人都風度盡失。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到他們面前。
「別打了，我不介意的。我和霍逍已經在辦離婚了。」
喬玥聞言，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我。
仿佛在嘲笑我，即使過去這麼多年，她雖人不在，卻依舊牢牢攥住了霍逍的心。
而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終究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泡影，一戳就破。
不想再對著喬玥和霍逍，我轉身離去。
霍逍追上來，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被車水馬龍攔住了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