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後，我剛想戴回助聽器，卻發現原本放著助聽器的地方空蕩蕩的。
我臉色一白，頭有點暈。
拿起手機想要找同學，卻發現她已經給我發了微信。
說她睡不著就先出去走走，等會直接去考場。
她把房卡給了來找我的媽媽，讓我記得幫忙把她的房卡也一起退了。
我媽……來過……
這可是，對我來說那麼重要的考試啊……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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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著書包回到考場學校門口時，有一些家長已經在門口等著。
人群中我看到了葉嘉俊那抹颀長的身影，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我沒有戴助聽器的耳朵，欲言又止。
我不言不語地看了他幾秒，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進入考場。
直到最後的鈴聲響起，考試結束。
考生們魚貫而出，我戴著備用的助聽器，聆聽著周邊熱鬧的聲音，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跟弟弟借的那筆錢，其中還包括了我訂一副備用助聽器的費用，資金有限，就選了便宜的將就著用。
主要是以防我原來的助聽器在關鍵時刻壞掉。
結果真正防住的是我媽他們。
當天回到家，媽媽看到我戴著助聽器，神色微變。
我失望地看著她，問：「媽，我是不是永遠隻能排在末位，無足輕重？」
媽媽隻說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鬼扯什麼」就匆匆走了。
我也知道要不到答案了。
21
高考一結束我就去當家教賺錢還債，短租了一個小單間，沒住家裡。
回校拿畢業證那天我才出現，當晚班裡的人都說要去唱 KTV 聚會。
葉嘉俊也來了，隻是我始終跟他保持著距離。
直到上洗手間回包廂途中，葉嘉俊的一個兄弟要跟我說點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把我推進旁邊一個包廂關上了門。
葉嘉俊就在裡面等著。
我警惕地望著他：「葉嘉俊，你要做什麼？」
「你一直躲我躲得遠遠的，我隻是想跟你聊聊。」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今天穿的是連衣裙，沒有口袋，手機又放在相熟的同學手上，我皺著眉頭越過葉嘉俊想要開門出去，結果被他強勢拉了回來按坐在沙發上。
「葉嘉俊！」
「林清然！」他的聲音比我還大，「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一次！」
「是，我承認，我最初對你有過不好的想法。你問我為什麼會有想毀掉一個努力的人的念頭，為什麼要把你當作目標，那是因為我們在家裡面同樣都是不被重視的人！」
「你成績再好又怎樣呢？在你媽媽眼裡，你永遠都比不過那一無是處的弟弟！」
「而我，」他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就因為同父異母的哥哥太優秀，我總是生活在他的光芒之下，不管我再怎麼努力，我就是比不過他，我永遠都不會被我爸爸看見。」
「所以還費那勁獲得認可做什麼？我就算爛成一坨屎都一樣。」
「那年你去求你媽媽買助聽器，我才知道原來那麼優秀的你也是被忽略的。」大概是回想起當初的事，他的目光輕柔了些，「我不懂你為什麼還能那麼努力向上。你媽媽又不認可你，你努力的意義是什麼？」
「我想要看看，你能夠支撐多久，走得多遠……又想在你處於高處的時候把你拉下來，和我一起發爛發臭。」
「可是林清然，高二相處的那一年裡，我總是會控住不住自己的目光，也狠不下心做不好的事，難道你看不出來你對我的特別嗎？」
「我是介意過你的出身和耳疾會為我帶來的流言蜚語和異樣目光，我也猶豫過，所以下意識選擇否認。可我還沒有做出決定不是嗎？為什麼你就要收回所有情誼了？」
「你還跟顧宥銘約好了一起上京大！你把我置於何地？」
「你說啊！」
葉嘉俊的眼裡有很多情緒，委屈，後悔，不甘，嫉妒。
我沉默地等他說完才開口，「我和你的問題，跟其他人無關。」
「葉嘉俊，人生努力的意義並不隻是為了獲得別人的認可，首先應該是為了你自己。」
「那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應該為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想做的事而努力。」
「自己認可了自己，自己愛自己，才會值得別人來認可你，愛你。」
「你是獨立的個體，你有自己的光，是不可能被別人掩蓋的。」
「你有你的委屈，甚至給自己找了自我放棄的理由，但我並不認可你的處事方式。」
我目光直視他，一字一句地問：「你憑什麼隨意去毀掉別人的人生？」
22
我說出他在背後吩咐我媽阻攔我參加競賽決賽的事，拿掉我助聽器的事。
看著他的神色一點點變得慌張，磕巴地解釋。
「我隻是……不想你和顧宥銘一起上京大。」
「我說過，我可以贊助你和我一起出國外上大學的，可是你不理我。」
我冷淡地開口：「所以本質上你就是自私。就拿我食物中毒和過敏的事來說，那是關乎生命安全的事，你自以為是覺得可以控制好分寸，但萬一呢？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現差錯呢？你說得我對你那麼重要，那你是怎麼敢這樣去賭的？」
「我有自己的人生規劃和選擇，你自以為是地想要我去滿足你，你沒有想過要尊重我的想法。」
「你心裡介意我們之間的差距，自己搖擺不定，卻要求我一定要等你做決定？」
「這麼多的問題存在，你不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是很正常的嗎？」
「葉嘉俊，我沒法原諒。」
沒法原諒一個自私去改變我人生的人。
葉嘉俊用力搖頭，眼圈發紅，「不是的，林清然，不是這樣子的……」
他迫切想要解釋，卻被他那個兄弟緊張地開門打斷讓他出去一趟。
我皺著眉頭也想要離開這個包廂，卻被葉嘉俊按了回去，「我們還沒談完，你在這裡等我回來。」
說完他們就出去了，等我自己嘗試去開門時，發現被鎖了。
這家 KTV 是他那個兄弟家裡開的……
所以，鑰匙也是他給葉嘉俊的。
包廂隔音好，手機又不在身邊，我真是氣得想打人。
23
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突然發出了警報聲，隨後是密集而凌亂的腳步聲，人人都往安全出口跑去，說是失火了。
我著急地拍打著門，但無人關注到我這邊。
包廂裡根本找不到稱手的可以去砸門鎖的東西。
隻有幾張笨重的沙發圓椅可以嘗試。
門縫開始有煙霧進來，我連忙費勁去撕爛裙角的布料，去洗手間打湿然後綁在口鼻之處，繼續用椅子敲擊門鎖。
葉嘉俊在 KTV 外皺著眉頭聽自家舅舅說話，突然就發現大量的人拼命往外跑，裡面隱約看到火光。
同班同學也順利跑出來了，隻有林清然不見人影。
葉嘉俊掏出口袋裡的鑰匙，一臉蒼白：「完了，清然還被我鎖在裡面！」
他攥緊鑰匙心急地想要往裡衝，下一秒看著裡面蔓延的火勢，滔天的火光，一時間又被勸退，腳無法挪動半分。
結果一個身影奪過他手上的鑰匙衝了進去。
葉嘉俊認出來了，是顧宥銘。
他並沒有參加晚上的聚會的，不知為什麼現在卻出現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包廂都是濃煙，我被燻得睜不開眼，喉嚨也生疼, 咳嗽個不停。
我有些暈眩, 意識開始慢慢流失。
倒在沙發上幾近絕望。
門突然開了。
我看不清對方，但他二話不說抱起我就衝了出去。
24
所幸最後隻是吸入了過多濃煙, 造成喉嚨有點損傷, 需要休養一下。
我再也沒見過葉嘉俊了。
聽說是家裡出了事, 又或者說，是他和他媽媽出大事。
好像是他突然被爆出不是葉父的親生兒子，做了親子鑑定，確定了是他母親出軌，生了別人的孩子。
兩人被狼狽地逐出葉家, 他自暴自棄去酒吧買醉沒錢結賬，發怒時又跟混混發生衝突, 對方喝多了下手沒輕重，葉嘉俊被揍了個半癱。
我和媽媽的關系不鹹不淡，大概我們真的沒什麼母女情分。
京大的錄取通知書下來後, 接近開學報到的日子，我拉著行李去火車站。
抵達時顧宥銘已經在等待, 我們約好了一起出發的。
他背對著我並沒有發現我來了，一時起了玩心，就悄咪咪地拉著行李想從後面嚇一嚇他。
結果有個匆忙的路人經過時，不小心撞到我的行李箱，我啊了一聲毫無防備地被那股力帶著走。
顧宥銘聽到聲音下意識轉過身，我撞進他的懷裡，臉幾乎是挨著他的脖子蹭過去的, 鼻尖都是清爽好聞的味道。
他迅速伸出手扶了扶我的腰，「小心！」
我站穩後紅著臉退開，被這個意外打得有點不知所措, 隻好尷尬地找話題，「你來很久了？」
「沒有, 就一會。」
他接過我的行李箱放到一邊一起坐下。
手背上燙傷的痕跡還在。
就是當初為了救我留下的。
談起火場那次, 我突然有些感慨：「咱們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了。」
從一顆糖的交情到過命的交情, 這質的飛躍啊。
「在以前, 這樣子的要以身相許了。」他半開著玩笑，聲音卻有些緊繃, 好看的眼眸澄澈又堅定, 緩緩向我伸出了手, 「林清然，其實我想說的是，你願意陪我一起看盡外面的世界嗎？」
「我們一起，留下一些厲害的證明。」
雖然我們的家庭環境不好, 但新生活已然開始, 未來握在我們手中。
我驚訝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太突然了？我剛才站在那裡想了很久了。」他斂下眉眼，睫毛輕顫，「沒關系, 我再努努力……」
手也有些猶豫地想收回去。
正好我們要坐的那趟火車準備檢票的廣播響起。
我把背包塞到他尚未收回的手裡，站了起來。
「在現代，男朋友是要負責拿行李的。」
說完我就朝檢票口走去，走了幾步發現那傻子還呆滯地愣在原地, 忍不住失笑：「還不走？男朋友。」
顧宥銘總是淡淡的那張臉終於出現了生動的表情，詫異又欣喜。
他的嘴角上揚得比 AK47 還難壓。
利索地站了起來拿上所有行李加快腳步跟上，「來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