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門的時候,手上還捧著剛到手的育嬰師證書。
「這年頭,有時間有精力自己帶娃的年輕人不多。呵護祖國未來的花朵,這個工作,意義重大。」考上育嬰師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肩負重任。
「還能再賺點養老金。」一想到往後憑借這證書,能在工作中收獲滿滿,那金光閃閃的前景就像一條灑滿金幣的大道,在我面前徐徐鋪展。
正滿心期待著開啟新工作篇章呢,誰能料到,人家娃竟這般戲劇性地送上門了。
那天普普通通,與往常沒什麼兩樣。時恪如往常一樣,早早出門上班。我準備出門找小姐妹們,心裡盤算著,她們人脈廣,說不定能幫我介紹些靠譜的育嬰活兒。
我滿心歡喜地打開門,剎那間,眼前的景象讓我愣在原地。
在自家門口的地面上,靜靜地躺著一個明黃色的包被。
包被顏色鮮豔奪目,質地柔軟,針腳細密,將小嬰兒包裹得松緊恰當,舒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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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臉蛋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小嘴時不時咂巴兩下,仿佛在做著什麼香甜的美夢。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包被旁邊放著一個略顯陳舊的包裹。我好奇地蹲下身子,輕輕打開。裡面尿布若幹,疊得整整齊齊。
不過這種尿布對於我們這一代人來說,著實有些不習慣,看來得趕緊去買尿不湿替換才行。
包裹裡還有幾套換洗的小衣服,花樣精致,布料摸起來像是綢緞。
旁邊是一條小小的被子,上面繡著可愛的小老虎圖案,憨態可掬。
我繼續翻找,發現了一張暄軟的紙。紙上是蒼勁有力的毛筆字,雖簡單幾筆,卻寫得十分規整。
留言大意是,將寶寶交給我,有償撫養,養到 5 歲再來接走。
「有錢拿,當然沒問題啊。」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可轉瞬之間,一連串的疑問湧上心頭。
他的父母為何不露面?他們為何如此放心把孩子交給一個陌生人?
而且,連個聯系方式都不留。
關於養娃,他們難道沒有其他具體需求嗎?難道就不想時常看看自己的孩子成長得如何?
更關鍵的是,他們知道我的銀行卡號嗎?這後續的費用該怎麼支付?
此時,在包裹底部,我看到了幾塊黃澄澄的金子。
拿起包裹的瞬間,發現下面還壓著一根做工精致的金釵。
在黯淡的樓道光線下,金子與金釵散發著迷人的光澤,我左右看看,忍不住嘴角上揚。
「行吧,」我輕聲地自言自語,「夠這娃幾年的奶粉尿不湿了。」
02
我考取育嬰師證書,純粹是因為無聊。
女兒考上心儀的學府。開學時,我親自把女兒送進大學。邁入學校的一瞬間,我就被校園裡欣欣向榮的氛圍感染了。
40 歲之後我就沒正式工作,一心帶女兒,管學習、管生活、預防可能的早戀。
日子一天天過去,女兒在我的呵護下茁壯成長,而我卻在歲月的長河中悄然改變。
給女兒整理宿舍用品的時候,女兒的舍友們圍在我身邊甜甜地喊著「阿姨」,拋出一連串好奇的問題。
一個個驕花一般年紀,驕陽一樣富有生命力。
回到家,鏡子裡的我被焦糖色的夕陽包裹,整個人仿佛是一把焦黃的枯草。
今年我 48 歲,邁入人生的秋季。昨天還是家庭主婦,今天已是無業遊民。
我對鏡輕輕嘆氣,「就像一把焦尾古琴,誰都知道是古董,藏不住年齡。」
時恪還沒退休,老老實實當社畜。
給社畜有什麼好做家庭主婦的,我要找尋自己的人生價值。
時恪下班回家,換鞋的時候我在嘆氣,做飯的時候我在嘆氣,吃飯的時候我還在嘆氣。
時恪筷子懸在菜盤上方:「怎麼?更年期提前了?」
我被毒舌刺痛心靈,不想搭理這壞老頭。
「女兒不在家,飯菜都不合胃口了?」時恪有點疑惑。他反思後,自信地認為自己做飯的手藝沒有退步。
「你覺得,社會還需要我這種 48 歲的人才嗎?」事實上,我從 40 歲起就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了。所以後來我一心在家,輔導女兒,託舉她走進大學校園。
「那必須的。」時恪邊刷碗邊鼓勵我:「隻要你找到適合你的崗位,肯定能繼續發光發熱!」
時恪的嘴巴一如既往地甜,他的話就像一束光,穿透了我心中那層陰霾。
在他的甜蜜攻擊下,我考了育嬰師證書。
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有個意外就在家門口等著我。
03
望著黃色包被裡嫩呼呼的奶娃娃,時恪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愣在原地,半晌才吐出一句話。
「……我記得我們沒有生二胎。」
那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活像撞見了什麼天方夜譚。
「……這當然不是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道,心裡想著這老頭怎麼腦袋轉不過彎來。
「……我記得你也沒大過肚子。」
時恪撓了撓頭,臉上依舊寫滿疑惑,小心翼翼地又補充了一句。
「……這也不是我的。」
我提高了音量,一把將育嬰師證書甩到他面前,揚了揚下巴說道,「你這老頭想什麼呢?這是我的工作,工作!」
時恪瞧著我,眼神裡竟帶著幾分關愛智障的意味。
他微微搖頭,語重心長地說:「用自家的水電,24 小時養娃,你覺得這工作,48 歲的你身體受得住?」
「你的意思是,這活兒我幹不了?」我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時恪瞬間挺直了腰杆,一臉嚴肅,活脫脫一副老社畜的模樣:「我來給你規劃一下工作流程。」
說罷,便開始滔滔不絕,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仿佛在辦公室給下屬布置任務一般。
小寶寶皺著眉,「哇」地哭了兩聲,小身子不安分地扭動著,顯然是餓了找奶吃。
時恪聽到哭聲,原本還在侃侃而談的嘴巴瞬間閉上,一個箭步衝過去,動作比我還快。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寶寶,嘴裡輕聲哄著:「寶寶乖,不哭不哭,馬上就有吃的啦。」那模樣,仿佛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小寶寶吃飽後,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亂看,小手在空中無意識地揮舞著。
時恪蹲在嬰兒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寶寶,臉上堆滿了笑容,嘴裡還念念有詞:「看我們家寶寶多機靈,以後肯定聰明得不得了。」
那模樣,就差沒把「喜愛」二字寫在臉上了。
「我們給他取個小名,就叫小寶吧。」他樂呵呵地,笑出一臉褶。幸好這老頭底子好,年紀大了也還是不掩帥氣。
突然,一股臭味彌漫開來,小寶寶拉了一泡臭臭。
時恪非但沒有絲毫嫌棄,反而麻利地拿來尿布,開始熟練地給寶寶換尿布,嘴裡還嘟囔著:「寶寶啊,這粑粑可真夠臭的。不過沒關系,馬上給你收拾幹淨。」
就這麼一瞬間,他內心深處的「祖父愛」像是被點燃的煙花,徹底爆發,每天沉浸在養娃的世界裡,甚至早上鬧鍾響了都嘟囔著不想去上班。
周末,時恪抱著寶寶去小區遛彎,一路上那叫一個得意。一群老太太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贊著。
「這孩子真聰明,眼睛滴溜溜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