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霸著太子妃之位,隻會為太子徒增煩惱。
所以,他幹脆策劃了這場劫持,順理成章取消與我的婚約。
至於我如何被眾人唾罵,他自然是不在乎的。
或許,當日我能一條白綾吊S在姜家祠堂,於他而言再好不過。
我還在愣神,林風致已經起身將被褥抱到長榻之上。
「今夜你睡床,我睡這裡。
「這些年因為身份,我已經習慣單獨睡了,身旁有人睡得不太習慣。」
他三言兩語,化解了我的尷尬,令我心安理得地睡在寬敞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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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喜燭被吹滅。
林風致蜷縮在長榻之上,披被而眠。
我心裡對他是男是女仍是懷疑。
有束胸並不能代表什麼。
或許,束胸下仍是一片平坦呢?
黑暗助長了我的勇氣,清冷的月光傾瀉,將蜷縮的人鍍了層銀霜。
「你說你是穿越女,那是什麼意思?」
林風致沉沉的嗓音傳來: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乃是胎穿。」
我聽得迷迷糊糊。
「胎穿,那你以前是什麼人?」
「是個律師,嗯……你可以理解成大理寺參與斷案的人。」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裡更加認定他就是個男子。
哪有女子能入大理寺審案的?
肯定是他對我還有些許芥蒂,所以才故意編了女兒身的謊言來考驗我。
他對這門親不願也是常事,畢竟堂堂林相,娶我一個名聲有礙的女子,著實委屈了。
但我一定會守口如瓶,不將他編造的借口告訴任何人。
我是個管得住嘴的人。
「那……往後餘生,便請夫君多多指教了。」
林風致從錦被中探出了腦袋,撲哧一笑:
「青衍,說不定哪一日,我會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呢。
「但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會在這個世界將你安頓好的。」
我著急坐起身:
「不行,哪怕你是女兒……女兒身,我已與你拜堂。
「你去哪,我就去哪!」
這句話落地後,我猛然想起白日那位年邁的女尼姑。
她努力支撐著衰老的身體,眼底俱是絕望。
聲聲泣血,最後幾句在我耳邊不斷回蕩:
「人隻會記得前世今生,再多的,永遠記不得了。
「不要找他,千萬不要找他!」
6
次日一早,我穿戴整齊去給婆母請安。
婆母是夫君的生母,也是昔日林相後院的一名妾室。
大夫人去世後,她因林風致是丞相府唯一的子嗣,日子驟然好過不少。
可外界皆傳,這位小妾出身的婆母最厭惡世家女,總覺得貴女們驕縱矜貴,令她想起自己出身的不堪。
林風致與我一同拜見,嬤嬤卻隻讓夫君一人進去。
徒留我在外站了足足兩個時辰。
直到日頭逼近晌午,婆母身邊的嬤嬤才姍姍來遲,皮笑肉不笑地讓我進去請安。
我頭腦發暈,卻規規矩矩地奉好滾燙的茶水。
不見人接。
婆母像是瞧不見我這個人似的,隻與林風致聊得開懷,铆足了勁要給我個下馬威。
她面上對我輕蔑。
我如今壞了名聲,卻入相府成為主母,她心有怨言。
林風致的眸光不斷地掃過我,卻並未為我開口求情一句。
又是聊了許久,直到我胳膊酸疼得幾乎快要摔掉茶盞,他突然開口:
「娘,青衍為您奉茶已經一刻鍾了,再不喝,這茶可就涼了。」
婆母臉上掛了幾分慍色:
「剛過門的新婦,就引得你為了她忤逆母親?」
這話是衝著我說的。
林風致仍舊波瀾不驚:
「母親早些喝了茶,兒子還要去處理公務呢!」
婆母這才狠狠剜了我一眼,勉為其難接過我手中的茶。
輕輕啜飲一口,又狠狠摔到桌子上。
林風致對她恭敬行了一禮,起身告辭,並拉著我一同離去。
出了小院,甚至還能聽到婆母在內屋的怒罵聲,捂著心口連連痛呼家門不幸,兒子娶了新婦就忘了生娘,當真不孝。
我不安地攪著衣擺:
「夫君,妾身日後定會想辦法討婆母喜歡。」
他拉著我的手,與我一同走在曲徑通幽的石子路上。
「按照是非對錯,應當是我母親為你道歉才對。
「可你知道,我方才為何沒有忤逆她嗎?」
這很簡單。
身為子女,自當是要孝敬雙親,哪裡能做忤逆之事?
而我亦不希望林風致為了我成為不忠不孝之人。
「夫君,孝敬母親是身為兒媳應該做的事。」
林風致搖搖頭:
「孝順二字隻是用來綁架女子的枷鎖,為的是洗腦女子,從她們身上剝奪權益來替自己供奉雙親而已。
「我方才沒有站在你這邊,是因為男子哪邊對他有利,他站哪一邊;否則,他會站在更難纏的那一方,並勸說弱勢不要無理取鬧,好盡快結束這場對自己不利的紛爭。
「你記住,男子不斷案,隻結案。」
我見四下無人,小聲訕訕句:「你不是說你不是男子嗎?」
「可我站在男子的位置上。」
他態度凜然:
「姜清衍,你連我母親都對付不了,日後如何對付太子與你的嫡姐?
「明日請安,我希望你能強硬起來,不要深陷婆媳瑣事無法掙脫。」
7
第二日請安,婆母仍舊如昨日一般,擺足了架子讓我站在外面日頭下等候。
我想起林風致冷峻的眉眼,咬了咬牙,拎起裙擺徑直闖入婆母所居住的後院。
嬤嬤們出聲阻攔,婆母更是怒斥:
「我還未召你進門,你竟然敢擅自闖入!
「風致,看看你娶的好媳婦,這才過門第二日,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等不守規矩的貴女,需要好好調教調教才是!」
她一口氣給我扣了無數頂大帽子,話裡話外想要壓我一頭,好為日後磋磨我做準備。
我扭頭看向林風致。
他一邊給婆母順氣,一邊遞給我欣慰眼神。
這個眼神給了我莫大的鼓舞。
我抬手掃過案幾花瓶。
砰——
無數碎片濺落,小小暖閣剎那間靜謐一片。
我將昨晚翻來覆去背下的腹稿一股腦傾倒:
「規矩?你們林家的規矩就是騙婚嗎?
「調教我瞧著不必了,不如咱們一起入宮面見聖上,坦誠欺君之罪來個滿門抄斬吧!」
婆母一瞬間白了臉。
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她明白,我這話的意思,是知曉林風致的女兒身了。
這等欺瞞之罪捅出去,林家上下,怕是一個活口都不會留。
就連S去的林相與先夫人,怕是也得開棺鞭屍。
婆母偃旗息鼓,方才的囂張一掃而空。
她緊緊抓著兒子的手,嘴唇哆嗦:
「風致,你怎麼……怎麼讓她知道……」
我施施然坐在一旁:
「我與你子已同床共枕兩夜,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婆母幾近昏厥。
林風致適時起身拜別:
「娘,兒子還有事,就先帶青衍回去了。」
這次,婆母沒有敢多說一個字,看向我的眼神,從跋扈變成了畏懼。
我知道,侯府未來的日子,我站穩了。
回院的路上,林風致難得露出破冰的微笑:
「如今是你更難纏,所以我得讓我娘多擔待些。
「其實,後院的風平浪靜,不過是相互掣肘而已。」
我大著膽子,拉起林風致的手。
溫熱,又有幾分細膩。
掌心也有練箭帶來的薄繭。
他身體微微僵了僵,然後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有他在,我無比心安。
哪怕他沒有對我講過任何一句情愛,更沒有為我許下任何一句承諾。
甚至在洞房花燭,連半句甜言蜜語的哄騙都沒有。
8
我拿了府中管家大權,又將自己的嫁妝全部鎖進了深閣。
陪嫁豐厚,十幾處田產商鋪,另有金銀玉器無數,足夠我錦衣玉食三輩子。
殷實到嫡姐在家對我表情兇惡:
「真是俗不可耐,眼皮子淺的東西,眼底永遠都隻有這些S物。」
她清冷如月高高在上。
可我想起林風致對我講過:
「很多女子清高,不過是想通過這份與旁人不同的姿態,來換取旁人高看一眼。
「真是愚不可及。
「若是哪日咱們倆和離,你能有本事將我林府搬空,讓我無米下鍋,那才叫讓人高看一眼,我指定來一場令大家酣暢淋漓的追妻火葬場。」
他嘴裡經常冒出我聽不懂的詞。
但我舍不得與林風致和離。
我們一起守在林府,是要白頭偕老的。
雖然我這般大權在握,卻成為好多女子眼中的可憐人。
她們憐惜我洞房花燭之夜竟然未圓房,夫君又是清冷孤僻的性子,與我也從不親密。
這份可憐一直延續到陛下設宴,我獨自一人端坐於女席,周圍傳來無數貴婦的竊竊私語:
「聽聞姜二小姐嫁入林家,當夜便得了個下馬威,連圓房都未曾。」
「可不是,林相端的是一副豐神俊朗的外表,可京城誰人不知他為人冷傲,幾乎不近女色。林夫人這輩子,怕是有罪受了。」
「豈止豈止,林相那位母親,更不是好相處的。」
她們臉上俱是惋惜,嘖嘖嘆氣。
看向我的眼神,又充斥了幾分幸災樂禍。
嫡姐坐在首位,衣衫華麗端莊大氣,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等旁人議論完,她才懶洋洋開口制止:
「我這妹妹婚事坎坷,諸位可莫要再往她心口窩上撒鹽了。」
旁人忙打趣稱是。
隔著薄如蟬翼的刺繡屏風,我望向不遠處的林風致。
他衝著我遙遙舉杯。
很快,我進宮帶來的丫鬟春桃上前,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詢問:
「夫人,老爺方才託小廝來詢問,想置辦幾款歙砚,不知夫人可否同意開庫房?」
我隨意擺了擺手:
「回府後支取五百兩銀子拿給相爺。」
周遭的奚落霎時間寂靜無聲。
人人臉上的鄙夷變成了震驚。
嫡姐最先猙獰著出聲:
「你剛過門,管家權便拿到手了?」
難怪她著急。
嫡姐嫁進東宮成為太子妃,陪嫁不多,可處處需要拿銀子賞賜下人,她手中的現銀很快就捉襟見肘。
至於管家權。
銀子就是命脈,太子將命脈牢牢捏在手中,怎麼可能會交出來?
她們所不齒的孤傲冷漠的林相,是我最好的歸宿。
是老天爺賜予我的珍寶。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旁人教我活面子。
而林風致,要我活裡子。
往後餘生,我有林風致就足夠了。
9
宴席有些乏味,都是些看膩了的歌舞。
自知道我拿了管家權後,身旁貴女們再無人嘲笑我,嫡姐也出奇地安靜,隻是不時恨恨地看向我。
她在氣憤又被我壓了一頭。
我是姨娘所出,而嫡姐生母乃是世家貴女,這十幾年來,她一直熱衷與我比較。
勢要處處壓我一頭。
我又將百無聊賴的眼神投向席間的歌舞。
領舞的舞姬有些怪異。
雖是肌膚勝雪身段婀娜,可望向主座的陛下時,眼底流露的不是魅惑,而是壓抑的恨。
我擰眉盯著這位舞姬,隻見她長袖一揮,人緩緩行至陛下面前謝恩。
陛下還未來得及開口賞賜,一道寒光閃過。
舞姬揮舞著匕首衝著陛下喉嚨割去。
席間一片驚慌喊叫。
坐在身側的太子已經被嚇傻,反而是一旁的林風致與三皇子撲上去擋在陛下面前。
匕首鋒利,輕而易舉地劃開皮肉。
林風致倒在了距離我十幾丈遠的地方,飛濺出一道溫熱鮮血。
我臉上的驚恐化為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風致!」
禁軍迅速將舞姬拿下,在不甘心的眼神中,她嘴角緩緩滲出一縷黑色鮮血。
腦袋歪垂在一側,已經服毒自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