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的系統終於在我的腦袋裡面說話了。
我：「……不是普通人的故事嗎？這又是這麼一回事？！」
系統咳嗽了幾聲，才把之前沒說出來的後半句話給說出來了：【普通人被萬人迷們強制愛的故事，是不是很帶感？嘿嘿。】
我：「帶感個鬼啊！！」
如果系統有實體的話，我真的會撲到它身上和它同歸於盡。
【難道你不喜歡嗎？多帶感啊。】
「我想報警，」我心如S灰地說，「這些故事隻會給我帶來災難。」
系統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難以置信地問：【給你帶來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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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認命。」我抬頭看著陽光，輕聲說，「這些故事，總覺得是拿著我的命當作他們的藥方，成為所謂的驚心動魄波瀾壯闊的愛情，我不想這樣，我想自由自在地……去曬曬太陽。」
「這些故事，都是你創造的嗎？」
我問。
沒有得到回答。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我以為系統已經下線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它的聲音。
【是的，有個人讓我成為系統，看一看我寫的故事裡，他們生活得怎麼樣。】
「你為什麼選擇了我。」
【……我不知道。當初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隻是想寫臉譜化的爽文，男女主終成眷屬，惡毒的配角有了大快人心的下場。於是我強行讓女配有了悲慘的過往，讓青梅竹馬決裂，讓他的愛矢志不渝地傾瀉到女主的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眼有點酸，可能是陽光太刺眼了。
「所以，我的人生，隻是你短短的幾行文字？」
【這是我寫的第一本書……抱歉，我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所以我想著讓好多好多人都喜歡你，這樣難道你不喜歡嗎？】
「哎呀，談不上原諒不原諒。」我從長椅上坐起來，拍拍自己的褲子，把灰塵拍掉，聲音緩慢，「畢竟嘛，我隻是個惡毒女配，少了我，故事還能繼續轉下去。」
「我總覺得這樣的喜歡太不真實，如果你願意的話，能不能讓我悄悄溜走，去故事外面看一看呢？」
14
當我回到教室的時候，發現顏亭竟然在我的座位旁。
他面色沉肅，看著我的時候，眼尾有幾分略微泛紅。
「你要轉學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嗓音微啞，似乎壓抑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情感，「我曾經答應過叔叔阿姨照顧你，如果你走了，我怎麼辦？」
「你去校長辦公室了？」
「送個文件，看見了。」
他努力壓制住脾氣，說。
「可是，我在這裡你真的會一直保護我嗎？顏亭，你知道答案。」
我神色平靜，輕聲道。
在故事裡，曾經有一段關於顏亭的心理描寫。
說他對於這個諾言感到很疲憊，讓他不得不擔上照顧我的責任，剛開始他的確很用心，但時間越來越長，他也逐漸開始厭煩我這位惡毒女配，更厭煩起這個誓言。
這個諾言束縛住了他。
那隻是他對父母的保證，但不是發誓。
不應該讓他這麼疲憊。
世界沒有什麼亙古不變的東西。
我輕輕退了一步，抬眼看他：「那隻是對我爸媽說的話，我父母早就S了，那些當不得真。顏亭，我走了，你自由了。」
「不、不是這樣的……」
他神色微變，搖搖頭，用蒼白的語言想要解釋。
卻在我冰冷的目光下合上了嘴。
不知道這一刻他是否回憶起了當初對我的樣子。
但我知道，像他這種天之驕子，這些事情不過是他坦率的人生道路上一顆無關緊要的石子。時過境遷之後，他會踢開它，繼續走他的康莊大道。
但我不一樣。
我沒有試錯的資本。
如果在他身邊，被他厭棄的話，我甚至連一點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就這樣吧，早點回去。」
我揮揮手。
「聽見沒，她不要你了。」
秦灑的投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邊，面無表情地拱著火。
「你又是誰？！」
顏亭咬牙切齒地說。
「她的同桌、朋友。」秦灑回答，離我又近了一點，唇角勾起星星點點的笑容，看向顏亭的灰瞳霧靄彌漫，想了想補充道：「看過我鳥的交情。」
顏亭：「！」
我：「？」
15
「好，好，很好。」
顏亭抖著手指著秦灑，連說了三個好，隨後轉頭就往外面走。
我聳聳肩，目送顏亭越走越遠。
潛意識裡，我總覺得曾經無數次看到過他的背影，那時候的情感復雜而濃烈。
不像現在這樣，平淡無波。
「不去追？」
秦灑站在我身邊，問。
我有些詫異為什麼他對我的態度仍舊與平常無二：「不去。」
「嗯，陪我去吃飯。」
他點點頭，沒追問，而是這麼說。
我：「嘶，你沒覺得我有什麼變化嗎？」
這像是給了這個大塊頭一個難題。
他睜大了灰眸，從上到下打量我了一遍，凌厲的眼型竟然因此圓潤的幾分。
秦灑片刻後開口，竟然讓我聽出了幾分如臨大敵：「頭發……翹了幾根？」
我抽了抽嘴角。
「難道不是？別不開心。」秦灑說，「我找不出來變化，但我能幫你揍他。」
我：「……」
系統真的刪掉了故事嗎？
16
「你還是要退學是嗎？」
「是的。」
「可是你這樣畢業出來就能去異能管理局了啊。」
「我相信有我現在的經歷之後也一定能考上，校長。」
小老頭看了看我的神色，知道我鐵了心地想要離開這裡，不再廢話，幹脆利落地在同意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鴿將同意書叼了過來，放在我的手心。
「希望你在另外一個學校裡面能夠學業有成，生活得順利開心。」
校長笑著對我說。
我點點頭：「一定會的。」
我離開的時候是一個萬裡無雲的晴天。
風一吹，我的眼前有些模糊。
似乎看到了當初開心地和顏亭一起進入這所學校的自己。
「顏亭，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哎，會不會被歧視啊？」
「不要怕，誰要是敢歧視你，你和我說，我在演練上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隻是短短的兩年時間。
物是人非，分道揚鑣。
果真是世事無常。
這個時候我不由得感慨。
「張曉初！」
我聽到有人喊我。
我扭過頭去，發現是秦灑。
巨大的飛鳥遮天蔽日，斂翼落在我的身前，用如落日烈火的紅眸溫和地看著我。
「走吧，我送你。」
秦灑說。
他沒有追問我為什麼離開。
也沒有勸我留下來。
而是當我做出選擇之後說：「走吧，我送你一程。」
「好。」
我笑著點點頭。
離開這所學校的時候，我回頭望。
樹林蒼翠，樹木遮天蔽日。
可現在，可是冬天啊。
17
之後，我聽說在實戰演練裡，顏亭獲得了白晝組的冠軍。
而秦灑則是黑夜組的冠軍。
後來又傳出來顏亭和阮甜甜的糾纏不清的故事。
我也有時候能收到顏亭的短信。
他追憶我們的過去，但我從來沒有回復。
我在畢業後旅行了三年，看雪山、荒原、大海、森林。
偶爾，同行路上還有一隻黑鳥為伴。
之後回來順利考入了異能管理局，成為了一名平平無奇的社畜職工，開心地幹著我喜歡的事情。
偶爾回想起來那段學校生活，都覺得像是幻夢一樣，在我的記憶中炸開了一場絢爛的煙花。
隻有遇見顏亭的時候，我才有了幾分對過往的真實感。
他仍舊與女主糾纏不清，偶爾深夜買醉，一身酒氣，這次執行任務，正巧碰到了他。
他睜著混沌的眼看我：「張張，你來接我了？」
「我們已經不熟悉了，還是喊全名吧。」我笑著搖搖頭，「給你叫了車，早點回家。」
「如果……」
他沒說完，著急忙慌趕來的同事已經幫我把他抬上了車。
但我知道他想問什麼。
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吵架，如果沒有女主的登場, 如果我沒有轉學，如果沒有這個……故事。
我們是不是會不一樣。
「世界沒有那麼多如果的, 我現在過得也不錯。」我認認真真地回答他, 「師傅, 開車吧。」
我後退一步, 目送車輛遠去。
「我逃出了你們的故事。」
在我的故事裡，我便是主角。
隻是一個普通人又如何？
他們有他們的美貌、權勢和蕩氣回腸的愛情。
我也有我的平凡、安靜和小小幸福的生活。
我早已不再偏執地詰問命運。
他一直看著我, 直到最後, 啞著嗓子喊了我的名字：「張曉初！」
仿佛想把我拉入他的故事。
無數聲音在此刻層層疊疊，恍然間我像是看到了無數張屬於他的稚嫩的臉。
他曾經在樓下喊我一起去上學, 在路上喊我一起回家。
每次都有我的回應。
但這次，惡毒女配未應答。
18
時間就這麼平緩地往前走去。
「走吧, 有任務了。」
斜靠著牆的青年晃晃自己的手機, 冷淡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
「秦灑, 我說過我可以過去找你。」
我無奈地扶額說。
「太慢，我都是瞬移過來這來找你的。」
「沒有多遠的距離。」
「見面, 少一秒都不行。」
秦灑固執地說。
我苦笑：「不是，為什麼你一直沒有受到影響啊。」
「什麼影響？」
我聳聳肩, 朝前走去：「一些人的愛就像夢幻泡影一樣，受故事的變動而改變。但我已經離開了那個男女主的故事, 為什麼你還在我身邊呢？」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故事，但是，萬一我其實是在你的故事裡呢？獨屬於你的故事？」
秦灑認真地說, 耳尖有了薄紅。
「我和你也是鄰居, 但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從小我一直堅持自說自話，每天都要認識你，然後第二天被你遺忘。」
「但我堅持著, 直到那一天, 你回應了我。」秦灑說, 眉眼間竟然有幾分悲傷，「我終於被你注意到了，我終於進入你的故事裡了, 終於進入我喜歡的人的眼裡了。」
我腳步頓了頓，轉頭看他。
的確, 我對這個同桌之前並沒有多少印象。
隻是認識後才覺得，他比記憶中鮮活不少。
「這樣啊……」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咳咳……沒有非逼著你回答的意思。」秦灑別過腦袋, 悶聲說，「反正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
我笑了起來：「哎呦, 不著急你自己和自己生什麼氣，走啦, 吃飯。」
我衝他伸出手。
黑發青年愣了片刻，灰色豎瞳看著我, 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衝過來，猶豫一會兒，小心地握住了我的手。
掌心已經出汗，很溫暖。
我早就與自己和解。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
在我的世界裡，我不普通，不平凡。
我的每一個缺點都被自己接納, 每一個行為都在我的眼裡熠熠生輝。
我就這麼走在自己的人生長路上，腳步平緩堅定。
不再望他人鮮花錦繡，我正追逐獨屬於自己的燦爛烈陽。
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