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介於我糟心的家庭。
我已經很習慣了將自己真實的心意藏在心裡，不給別人帶來負擔了。
雖然謝司弋顧念舊情。
然而我得看清差距。
這不是妄自菲薄，是客觀事實。
我從來沒有奢求過太多。
陪伴多一天是一天。
已是我夢寐以求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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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著痕跡地嘆出一口氣。
謝司弋啊謝司弋。
盡管身上擔子重得喘不上氣，然而坐在電腦桌前，他依舊是當年那個有夢想，有熱愛的 Yee。
胡思亂想著。
場上的局面已經陷入白熱化。
龍坑旁邊，兩隊都在互相試探找機會，隨時可能爆發決勝團。
16
謝司弋隊贏了。
贏得有些離譜。
但細想又在情理之中。
KK 和當年剛上賽場未經毒打的謝司弋太像了。
這也是我喜歡他的原因。
他敢操作。
但在賽場上，敢操作是把雙刃劍。
最後一波關鍵團，或許是沉不住氣，或許是對自己太自信。
他選擇了閃現向前突臉。
於是被謝司弋隊的找到機會反S，團滅，拿下比賽。
致命失誤。
我本來都準備好在心裡默默守護 KK 的母親了。
然而沒想到。
現場和彈幕這些一貫以嘴臭聞名的電競圈觀眾反應竟還算友善。
【娛樂賽罷了吵什麼吵？ADC 的閃現永遠向前！】
【你們懂不懂 KK 是在致敬當年 Yee 神的閃現向前那波封神之戰啊。】
【你們就讓讓孩子吧，看到偶像想裝筆很正常……】
【這是綜藝，KK 放水哄哄 Yee 神開心怎麼了？這才是真狗狗謝謝。】
我放心了。
笑S。
原來磕 CP 的時候真的可以原諒全世界。
17
比賽結束。
實時觀看人數再次突破新高。
主持人又開始搞事。
這一次他將話筒遞給了站在謝司弋身旁的薛知怡：
「我們內娛第一電競少女小怡，恭喜你成為獲勝隊成員！請允許我替彈幕問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
「好的～」
「我們可以看到整局遊戲你的狗狗都掛在謝司弋身上，請問是出於什麼考量？」
【好磕好磕。還能是出於什麼考量？這裡點播一首《因為愛情》。】
【保佑我在遊戲裡別碰到這種隻會掛在 ADC 身上一動不動的顛婆。】
【坐等賽後出局內語音，我明明看到 Yee 神口型說了好幾次下來。】
被提問的薛知怡耳根子唰地全紅了。
她甚至沒回頭看謝司弋，自顧自低下頭笑著小聲說道：
「Yee 神是我童年偶像，想離他……近一點。」
全場起哄。
舞臺聚光燈下。
身材高挑火辣的薛知怡穿著嫩黃色小裙子站在謝司弋身旁嬌羞地笑。
活脫脫一對璧人。
我身旁熱情的小姐妹沒放過我：
「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你是真的戒過毒嗎？怎麼不叫啊！真的好配！要我說 Yee 嫂就是薛知怡吧！天仙配！」
我嘴硬道：「是嗎，還好吧。我不覺得。」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乳腺都堵了。
18
然而謝司弋清冷的聲音從話筒傳出來。
「我這裡能看到彈幕。」
舞臺的對面確實有一塊大屏同時投放彈幕。
謝司弋話不多。
他一說話全場便安靜下來。
「我看到有人誤以為我和薛小姐的關系……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你們口中的 Yee 嫂就在臺下，她孩子心性愛亂想。我上節目隻是來跟 KK 爭寵，大家行去公眾號 `胡^巴 士`更多看行好，不要害我回家跪鍵盤。」
謝司弋語氣無奈又詼諧。
盡管大家都聽得出來他在手撕 CP。
然而一番話說得十分妥帖，就算是薛知怡也挑不出刺。
【臥槽，Yee 神是什麼絕世寵妻男人啊！明明下臺就可以解釋的，他非得在臺上就說清楚，愣是不讓嫂子多想一秒鍾啊！】
【而且他真的好紳士有人懂嗎，不愧是我愛過的男人。誰說我們競圈是一片廢墟的，說話！】
【隻是來看打遊戲的沒想到還能看上偶像劇。退役天才多金霸總獨寵我一人……Yee 嫂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這劇本能不能換我演兩集。】
【這輩子一定談一個這樣的。】
嗯。
節目都快結束了。
這群人終於磕上正兒八經的謝司弋和 Yee 嫂了。
可喜可賀。
19
我第一次當綜藝觀眾。
才知道原來錄節目這麼累。
等到從攝影棚出來，已經是深夜了。
我餓著肚子鑽進謝司弋的保姆車裡。
然而一個頭從我身後探出來：「嫂子！久仰久仰，終於等到你了！」
我被嚇得一激靈。
回頭。
以前還隻能守著直播才能看到的 KK 周餘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猛地出現在我面前。
叫我嫂子。
「臥槽。」
我瞪大眼睛拉開身位，卻是下意識看向謝司弋：「啥情況？」
連軸轉的謝司弋累壞了。
他眼睛都沒睜，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你不是說你喜歡 KK 嗎？我訂好了包間，晚上一起吃點夜宵。」
誰問這個了？
我急S了，抓住謝司弋座椅的扶手靠近他追問：「我是說，KK 怎麼叫我嫂子？」
「好像不是我說話的時候。Yee 哥，嫂子，你們先處理家事吧。就當我S了，不用管我。」
KK 眼珠子轉了一下，旋即了然，人精似的默默靠回自己的座椅。
謝司弋沒說話。
然而借著窗外暖色路燈，我清晰地看見他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
他喉結一動。
睜開眼。
正好撞進我的視線裡。
他突然很好奇地起了興致，手撐著頭，似笑非笑看著。
「不然你以為我剛才在臺上說的是誰？」
看著我呆愣的表情。
謝司弋眉梢輕佻，彈我額頭。
「笨。」
「你跟我一起長大，見過我身邊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女孩子沒有？」
我被 KK 那句嫂子釣成翹嘴。
腦海裡早就炸開了。
根本思考不了。
我下意識地搖頭。
謝司弋滿意地「嗯」了一聲：「還算你有點良心。」
他繼續跟哄孩子一樣引導著問我：
「黎曉，所以你告訴我，除了你，還有誰值得我三十個小時不合眼跑來上節目爭寵？」
20
謝司弋這些年，身邊確實沒見有什麼姑娘。
讀書的時候，他天天跟個老媽子似的跟在我身邊，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又失足了。
再大一些，他就開始訓練了。
廢墟一般的電競圈，訓練壓力大的時候玩玩感情是共識。
但謝司弋這位大哥的解壓方式卻和別人截然不同。
壓力大的時候。
他選擇看哲學書。
嗯……
我都不敢想他訓練結束之後跑到房間翻出一本《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隊友私底下罵他會罵得有多髒。
這種行徑一直到他接手繼父家裡的業務才算好。
因為他忙得連啃哲學書的時間都沒有了。
照理說霸道總裁身邊總是應該有幾個知冷知熱的人的。
然而當了總裁的謝司弋身邊陽剛之氣依舊很濃。
連秘書都是男的。
很難評。
雖然我自己家庭關系一塌糊塗。
然而我和謝司弋媽媽周阿姨處得極好。
在愛情和金錢的滋養之下，謝司弋媽媽逆生長，心態年輕得不得了。
因此，一次手挽著手逛街與一對男同情侶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十分頭鐵地問周阿姨。
「姨姨，謝司弋那工作狂這麼多年都不找女朋友，您不急啊？」
「不急呀。」
周阿姨回頭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手，笑著說：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的任務是花老公的副卡。」
得。
多餘問。
又被秀了一臉。
誰曾想周阿姨不急自己兒子，反倒操心起我：
「倒是你，曉曉啊，你不考慮找男朋友？阿姨跟你說，自己當然也要有一份獨立的事業，但是，老公賺錢給你花的快樂你想象不到哦。」
「其實我感覺我家謝司弋挺好的呀，跟他親生的爹完全不同，可會疼人了，又會賺錢。」
呵呵。
我還能不知道謝司弋好嗎？
然而看著周阿姨和藹的臉和快樂的笑容，我於心有愧。
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她，有謝司弋在旁邊當發小，我也是真的很難再看上別的男孩。
所以便隨便含糊過去了。
如今想來……
周阿姨的暗示已經很是明顯。
我單身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原因。
我應受的。
21
一直到坐在小龍蝦館裡，我還是人在前面走，魂在身後飛的狀態。
我一個人的苦情暗戀文學一夜之間升級成了純愛雙向暗戀。
好荒謬。
相比之下。
偶像 KK 坐在我對面的震驚都顯得輕了。
我看著謝司弋的臉反復回憶那些可能被我錯過的他暗戀我的細節。
周餘目不轉睛一臉崇拜地盯著謝司弋。
然而被夾在中間的謝司弋面對兩側火辣辣的眼神，臉色都沒變一下。
他淡定地忽略所有眼神，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剝龍蝦。
他動作很嫻熟。
一一把龍蝦掛在碗上。
直到掛滿整個碗沿。
然後遞到我面前。
「吃吧。」
「哦，謝謝。」
我點點頭接受謝司弋的投喂。
這份司空見慣讓周餘眼睛都看直了, 直呼：「媽呀，疼老婆會發財。」
「我多嘴兩句，嫂子, 看你這司空見慣的樣子，我哥應該也沒少幹這事，你咋還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啊？」
好問題。
蝦拿在手上，我愣住了。
「別問。」謝司弋涼涼插話，「愛上一個直女，算你哥倒霉。」
唉。
但有沒有可能。
不是我太直女。
而且在感知到幸福的時候，我就會害怕它溜走, 所以下意識忽略呢。
22
因為習慣了失去。
所以會在無限接近得到的時候閉上眼睛，縮回雙手。
這是黎曉的一貫作風。
因此，在那天回家之後, 我秉持作風，對謝司弋避而不見了好些天。
我得整理整理我的心情。
直到謝司弋再一次提著甜品追到我家來。
我終於躲無可躲。
「祖宗，還準備躲我多久？」
謝司弋不僅拿捏我的心, 還拿捏我的胃。
這是隔壁市才有的茉莉抹茶蛋糕盒子。
「我來回四個小時親自去買的，拿來給你道歉。」
謝司弋說得莫名有幾分可憐。
饒是我在謝司弋面前不講理慣了, 也迷惑：「你對不起我什麼？」
「嚇到你了。」
謝司弋眼神中閃過懊悔。
他低下頭開始反省：「我承認我心急了, 才想得那一招跑到節目上跟你喜歡的 KK 皇城 PK。我也隻是想讓你回頭看看我的好, 我不是故意想要給你壓力……」
「可是謝司弋, 壓力從來都是我自己給自己的。」
不願意再看到謝司弋把問題攬到自己身上。
我深吸一口氣, 打斷謝司弋的復盤。
他微微錯愕看向我。
我心跳不止。
今夜。
我有個大膽的念頭。
我要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部剖析給謝司弋聽。
「你是把我從暗不見天日的泥淖裡打撈起來的人，謝司弋, 我對你的感情你沒辦法想象。」
「可是怎麼辦呢。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每次你對我好, 我心裡閃過你可能喜歡我的念頭的時候之後, 我就會下意識抗拒這個想法，然後繼續和你以安全的發小的身份相處。」
「你看，我有什麼好的？我小時候就抽煙喝酒, 逃課跑到網吧打遊戲。」
「我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把我當成累贅，恨不得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好。連爸爸媽媽都不愛我。」
「失去才是我人生的常態呀, 謝司弋, 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在一個舒服的狀態。」
讀大學之後, 我一直以沒心沒肺的形象示人。
對於這些。
我確實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不過說出口的感覺, 也還不錯。
我笑了笑，很坦誠地面對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不想失去你。」
「我不覺得我們會有結果。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勇氣去追求那份答案。」
不想失去一次又一次給過我溫暖的男孩。
不想失去那抹帶著風雪擋在我面前的背影。
雖然不想說得很惡心。
但謝司弋確實是我生命當中唯一的彩色呀。
話我說完了。
屋外風聲呼嘯。
然而我看向謝司弋的眼睛時, 內心卻無比平靜。
這就是我。
膽小, 怯懦，又自卑的黎曉。
不知道有什麼值得被謝司弋喜歡的黎曉。
謝司弋沒說話。
隻是靜靜看著我。
半晌, 他眼眶紅了。
將我摟進懷裡, 輕聲嘆息。
他的手在抖：
「對不起, 我從來不知道你心裡想這麼多，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
「黎曉, 膽小的是我。」
謝司弋松開這個擁抱。
他抓住我的肩膀，直視我的眼睛。
「所以我們能不能都勇敢一回。」
「黎曉，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讓謝司弋有這個榮幸，讓你真真切切體驗一回被愛。」
人類這種生物算不上多好。
怯懦與生俱來。
但勇敢，卻是丘比特賦予愛人者的天賦。
愛讓人生出勇氣。
戰勝本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說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