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即就來氣了。
這麼多年,向來隻有我不搭理他,哪有他不搭理我的份。
我也扭過頭不搭理他。
結果謝澤宴看我不理他後,抿著嘴唇,生悶氣了。
但我沒有想到,隻是去洗手間上個廁所的功夫,出來就看到他正在被我的同事刁難。
「說了讓你們給我加個果盤,怎麼不加啊?你就是個破服務員!」
這家店消費不低,我生日的時候謝澤宴就帶我來吃過,每桌會贈送一個果盤,但要是再吃一份就要給錢。
刁難謝澤宴的同事,也是下班後鬧著要聚餐的同事,他髒話說個不停,而謝澤宴垂著眼睛沉默地聽著,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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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生氣。
這麼多年謝澤宴隻有我欺負的份,哪裡還能輪得到別人欺負。
我擠開人群擋在謝澤宴面前:「你說什麼呢,罵誰破服務員啊?你是天王祖宗嗎,他是我哥哥。」
「還有,你就這麼窮嗎?我是新入職的同事,今天你鬧著要聚餐,吃飯的時候非要讓我請客,我不願意,結果你現在為難服務員給你送個果盤,你就這麼窮嗎?窮到吃不起飯?」我雙手叉腰,直接回懟。
不知道是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澤宴錯愕地看著我,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為他說話。
同事漲紅了臉,惱怒地看著我。
「我是老員工,你是不想好好上班了嗎?」
「對啊,我要離職。」一天下來,繁重的工作量,還有剛剛同事們事不關己的態度,讓我得出這個公司氛圍極度不好的態度,我離開是必然的。
這頓飯最後是 AA,我的那一份錢,謝澤宴幫我付了,給錢的時候,他在我耳邊悄悄說:「等會你等等我,我馬上就要下班了。」
溫熱的氣息像羽毛一樣鑽入我脖頸,我冒出一身的熱汗。
下班後,他換上洗得薄薄的 T 恤,勾勒出明顯的腹肌,喉結滾動,飽滿的肌肉隨著他的呼吸間起起伏伏。
我沒好氣:「你啞巴了?白吃那麼多飯,白長那麼多肉了!剛剛別人罵你,你不知道反駁,你傻站著幹什麼啊!」
「你現在還不說話?你真啞巴了,上趕著受委屈……」我上手揍他。
太久沒打了,看著這幅不爭氣的樣子我就手痒,
謝澤宴突然低頭埋在我的肩膀,聲音悶悶的:「我以為你嫌我丟人,所以我不敢跟你相認,我怕你嫌棄我沒上過大學,隻是個幹苦活的。」
我安靜了。
往他胳膊上擰的手也停了下來。
「但你肯認我,我真的很高興。」謝澤宴在笑,嗓音低沉磁性,「你把我的微信加回來吧。」
我猛地踹了他一腳:「謝澤宴,你是我哥哥!我頂多就是對你兇點,怎麼可能會不認你。」
「再說了,哪個傻逼會覺得幹服務員就低人一等啊!往上數三代,都是農民嘞。」
況且謝澤宴未來才不會沒錢,他是男主,未來會成為商業大佬,走上人生巔峰。按照劇情的時間線,他謝澤宴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創業了。
他格外委屈,語氣也很兇:「可是你都搬出去了,還把我刪了。我每天還是跟以前一樣給你做飯做菜,你都不回來吃。」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你說吧,我改!」兇巴巴的語氣配上這示弱的話。
可我還是冷著臉拒絕了:「算了吧,我覺得在外面一個人住著挺好的。」
雖然就是每天沒有切好的水果吃,也沒有好吃合口的飯菜,也沒有個冷著臉的人天天念叨我身體了。
沒等他回我,我就走進了黑夜裡。
走出老遠我回頭看,謝澤宴還站在那裡。
嗯。
像一條失去主人的狼狗。
7.
謝澤宴不是我親哥。
他是我爸撿回來的孤兒,撿回家後,我家就收養了他。
從小到大,我對他的態度一直都不好。
小時候是因為老是有大人跟我嚼舌根,說他是我爸的私生子。
甚至還有大人說我媽離開,就是因為發現我爸養了一個謝澤宴。
鄰居家的胖子總要在我面前炫耀,說他媽媽對他有多好,每天給他做好吃的,處處關心他。
我嫉妒壞了。
回到家裡的我氣急敗壞,加倍針對起謝澤宴。
那時候我年紀小,缺愛,想媽媽想得不得了,把對媽媽的思念化作怨恨惡意全砸到謝澤宴身上。
可那時的他總是默默承受,也不跟我爸告狀,就好像我怎麼欺負他都行。
我越看他越來氣。
想不到一個比我還高的大男孩是個逆來順受的性格,我連欺負他都沒勁。
結果他還使勁往我眼前湊,故意惡心我。
上學後,他比我大兩歲,讀書高兩級。
從上學開始,他就是風雲人物,人帥腿長皮膚白,成績還好,簡直 buff 拉滿,收情書收到手軟。
甚至還有不少女生打聽到我是他弟弟,拐著彎給我送零食,想拜託我來給謝澤宴送情書。
我每次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拒絕,咬牙切齒地看著謝澤宴被淹沒在女生堆裡。
便瞪著眼睛看,邊想,等我大了也要跟他一樣受歡迎。
但沒有想到,謝澤宴的身世會曝光。
是班級裡嫉妒總有女生喜歡的男孩爆料的,他還添油加醋了不少。
比如謝澤宴真是我家的私生子,甚至他媽媽在我沒有出生之前,就跟我爸搞上了。
又或者這麼多年裡,我一直飽受他的欺負。
我真想罵這群傳播流言蜚語的人是不是傻子。
我飽受他欺壓?
從小到大我壓根沒幹過活,都是謝澤宴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好伐?
同學們看我的眼神都隱隱帶著同情。
一連好幾天,謝澤宴都沒有跟我說過他在班上被人排擠欺負了。
連比他低兩個年紀,隔著大半校園的我都知道他被混混同學找麻煩,甚至放學後嘴角還帶著傷。
放學路上,他很安靜,推著自行車,垂著腦袋,夕陽灑在他的身上,皮膚白皙,神態蔫蔫。
沒忍住我出聲了:「你被潑髒水了,你不澄清?」
現在我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謝澤宴不是我爸的私生子,他隻是孤兒,順手被我爸帶回家來養著的。
我媽小時候不要我,也隻是因為跟我爸離婚了,不想見到傷心人。而他們離婚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單純感情破裂了。
他眼睫毛微微顫抖,「我以為是你讓他們這樣說的,你很討厭我……」
以為是我讓人散播的,他就全盤接受了?
我看到他這幅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人高馬大的,結果都沒有膽量來問我。
我一字一句地告訴他:「就算我要搞你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你少誤會我。」
「你這是造謠誹謗我!」
……
到了第二天,我拎著塊磚頭在大課間就來到他教室。
走到安靜寫作業的謝澤宴面前,我叫他:「哥,造謠你的同學是哪個?」
謝澤宴臉色明顯變了,有點喜悅,又帶著點難過。
「你叫我哥哥?」他聲音顫抖,似乎不敢相信。
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叫他哥哥。
我不太習慣地應了一聲,懶得看他扇形統計圖的表情,「造謠的人是哪個,自己站出來!」
一個身材偏瘦小的男生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愛運動,發育早,站在他面前比他還要高上半個頭。
我的身高在男生裡面已經算很高的了,見過的男生裡隻有謝澤宴還是比我高一點。
拿著磚頭用力丟在課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你傻子吧?你說我哥是私生子,我是誰?他比我大兩歲,要是私生子也得我是啊!」
「還有,下次再說他欺負我之前,麻煩你先看一下我們平時的相處好嗎?從來隻有我欺負他的份,他也配欺負我?」
「道歉,跟我哥道歉!」
直到男生在我的暴力脅迫下不情不願跟謝澤宴道歉後,我還是不打算放過他,舉著沙包大的拳頭就打算往他臉上招呼。
謝澤宴卻攔住了我,強行摟著我的腰,力氣很大,大到我居然都不能掙脫。
「夠了,乖,謝謝你。」
我被他強行拖離了教室,手裡還拽著板磚不放手。
我想不通,力氣這麼大的人,是怎麼被人欺負的,還在臉上留傷。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廝就是故意的,想讓我心疼他,想讓我為他出頭。
可那時的我再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8
等到了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謝澤宴才放開了我。
我對他沒好氣:「你剛剛就應該讓我把他揍一頓,讓他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謝澤宴卻捧著我的臉,認真地告訴我:「我很開心,你為我出頭了。」
他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嗓音愉悅。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亂跳了半拍。
挪開視線,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從這天開始,謝澤宴比對我以前還要好。
不僅處處順著我,我想要的筆記本,還是午後睡一覺起來的牛奶跟水果。
同桌每次看到謝澤宴來找我,眼睛都亮亮的:「怎麼辦,要不是知道你們是兄弟,我都要磕你們了。」
「啊啊啊,路過,吃一口,好香,愛了。」
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但謝澤宴就好像聽得懂,每次都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會在她面前跟我更親近,引得同桌尖叫連連。看
我很討厭這種有謝澤宴在我卻融入不了的場合。
每次我都惡狠狠地瞪著他。
……
但誰都不會想到,意外會來得這麼快。
我高一下學期,我爸出意外,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就隻能見到他的屍體了。
平心而論,我對他並沒有太深的感情。
他總是到處跑,居無定所,把我丟給謝澤宴帶。
隻是偶爾匯點錢回來。
其實也可以說,我是謝澤宴一手帶大的。
我有時候都懷疑過,他不會把謝澤宴帶回來就是為了讓他養我吧。
辦完我爸葬禮後,謝澤宴陪在我身邊,把我摁在他的胸口,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和聽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
「想哭就哭吧,我在,一直都在。」
他幹巴巴地安慰我,我從他懷裡探出頭,輕聲說:「咋辦啊,哥,我們要沒錢讀書了。」
不知道我爸這些年在外面幹了些什麼,除了匯回來的錢,他全身上下就幾千的存款。
這點錢哪裡夠我兩讀書。
謝澤宴繃著下巴,似乎早就有準備了,「我去打工,供你讀書,別怕,乖。」
「不行,你成績好,要供也是我供你。」
他不容我拒絕:「我已經跟班主任說了,你年紀小,我是哥哥,理應就是我來照顧你。」
「你供我也沒用,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再讀書的了。」
他十七歲,就要獨立養我了。
他說:「這下,我們是真的相依為命了。」
這天開始,不顧老師的反對,他毅然決然退學了。
沒有學歷,最開始就隻能去工地搬磚,幹苦力活。
幾天下來,他人就黑了一個度,也瘦了不少。
明明他之前的皮膚很白很嫩了,還有人開玩笑說他的手指天生就是彈鋼琴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可現在卻有了一層薄繭。
又幾個月下來,他人是徹底黑了。
人也糙了。
整個人都帶著混不吝的氣質,唯獨對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柔體貼,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我胸口悶悶的。
放節假日想去幫他,他直接攔住了我,冷著一張臉:「你是覺得我給你錢不夠,還是對你的照顧不行?」
「不準去上班,我養你綽綽有餘。」
「聽到沒?」
「我有安排的。等把上大學的學費掙出來,我就去學修車,學門手藝,現在有手藝的人好吃飯,餓不S。」
「所以你隻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乖。」
他摸我的頭,順毛手段像在摸一條狗。
但頭一次,我沒躲開。
9.
夢醒。
天色已經大亮,我看了一眼時間,大聲朝外面喊,「哥,你做飯沒,我快餓S了。」
一陣安靜。
我這才想到我已經搬出來了,以後都要我自己做飯了。
或許是剛剛做夢夢到了以前的事情,我恍惚之下,以為自己還在跟謝澤宴住在一起的時候。
我搖搖頭,踢拉著拖鞋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了,幹啞的喉嚨才感覺活了過來。
……
我安靜在出租屋裡躺平了幾天。
餓了吃外賣,困了就睡,精神好就打遊戲,過得那叫一個醉生夢S。
當中午收到我跟謝澤宴共友的信息時,我還有點回不過神。
「你哥真厲害啊,創業成功了,現在估計身價不菲了吧,我之前就覺得你哥不是池中之物。」
「按照你哥寵你的勁,現在是不是忙著看別墅跟豪車啊?別忘記好哥們,記得帶著你的路虎車鑰匙來接我兜風。」
「……」
後面還有還幾條,我卻沒有看了。
謝澤宴創業成功了。
這麼快的嗎?
想到他這個堂堂男主這麼早就事業成功,成為商業新貴,而我這個廢材是個連錢多活少的單位都找不到時,我心口的酸澀達到了頂峰。
猶豫了一會,我給謝澤宴發了恭喜兩個字。
他沒回。
但我想,這個時候他應該遇到他命中注定的女主角了。
也就是我的嫂子。
這輩子沒有我去勾引嫂子,也沒有我去囔囔「嫂子開門,我是我哥」,他們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
我抿著唇,打算去睡個回籠覺。
手機鈴聲卻突然猛烈響了起來!
是謝澤宴打來的。
接通電話,我沒有說話,他先說話了:「知道我創業有錢了?」
「嗯。」
「那你要不要搬回來住,我把我掙的錢都給你花,你可以買別墅,買豪宅,到處旅遊,但一切前提是,你得搬家,回來跟我住。」
我掛斷了電話。
可是他要有女朋友了啊。
他也不氣餒,轉頭給我發微信。
我沒回。
謝澤宴沒等到我的回復後,很快就著急了:
「不願意搬回來?也不是不行,那我就隻能給你三千萬了,這是我賬面的全部流動資金。」
「還有,必須接受我每天給你送一日三餐,要按時吃我做的飯跟水果。」
「……」
「不想吃我做的飯啊。那錢你先收著,我到時候再給你做飯,你什麼時候想吃就跟我說。」
「三千萬有點少,你應該看不上,我過段時間就給你轉股份,現在不太合適,你要承擔一部分風險,等完全可以盈利了,我就全轉你。」
我終於回他了:「不用,你自己掙的錢,你自己留著當老婆本。」
他輸入很久,一顯示正在輸入中,過了好久,他才說:「可我壓根就不喜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