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當然對。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身為女子,全無權勢的無奈。
我進宮來本也不是要做一個耽於情愛的寵妃。
太醫說我中毒頗深,毒性侵體,日後恐難生養。
我仗著慕容琛對我的愧疚,將純妃之子慕容隱要來撫養。他知道了太後做的事,思考一日後答應了我。
權力傾軋下,親情果然顯得淡漠。
他以為我與父親斷了情誼,再無瓜葛,便對我少了幾分猜忌,在我和她的母後中選了看似柔弱無害的我。
可越是親情淡漠的人家,越是會以利相趨。
太後如此,我父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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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懂,他隻是小看我。
而我拉著他給庭院裡攀附在柘樹上生長的金燈藤澆水,我靠在他的肩上,溫婉地笑著。
「絲蘿非獨生,願依託喬木。皇上要永遠庇護思姈,否則思姈會活不下去的。」
他寵溺地笑:「朕永遠會是思姈的依靠。」
我養著慕容隱盡心盡力,可他已經通曉人事,覺得她的母親是因為我被厭棄。
我對他越是好,他便越是要踐踏我的心意。
我扮演著慈母,可他卻不是孝子,落在慕容琛的眼裡,愈發令他生厭。
可我告訴他,我喜歡孩子,對慕容隱,我有的是耐心。
他對我愧疚,開始令太醫院調養我的身子,好讓我有個一子半女。
結果慕容隱知曉後,將我的藥全部揚了,還推我下臺階,我摔斷了腿,足足要養半年。
慕容琛徹底動了怒,要將他送去忠王府管教,無召不得入宮。
此事一出,鎮遠將軍府就連老將軍都出來說情,慕容琛的眉蹙得很深,終究還是留了他在宮裡。
而純妃則被賜了一條白綾,鎮遠將軍府總不能兩個都保。
純妃S後,便是薛寧。
永陽侯府的太夫人疼愛她這兩個幼子幼女遠超長子薛皓,她親自入宮拜見太後,如何都要留薛寧一條命。
薛漾則是來見了我。
10
我特意將春和遣了出去,獨留薛漾一人在宮裡。
我望著薛皓這個儀表堂堂的弟弟,他們其實一點都不像。薛皓清風朗月,舉手投足間意氣風發。
而薛漾氣質陰鬱,連笑起來眼神中也無半分暖意,一副良好皮囊下藏的都是不能見人的心思。
若不是都冠以薛姓,很難想到是兄弟二人。
薛漾眼睫顫了顫,身在禮部,敢彈劾皇上違制,眼下卻沒有指出我們的於禮不合。
我望著他,輕輕道:「好久不見,小叔。」
薛漾面容沉靜,刻意與我保持距離,溫聲開口:「此番我是為了寧兒而來。」
「她不過是任性,你就莫與她計較了。」
我擺弄著手上一朵小巧的金燈藤花苞,笑了。
「她戕害嫔妃,損傷龍ẗů₉體,險些害了我和皇上兩條性命。你說她隻是任性?未免可笑。」
薛漾蹙眉:「她不過是一時糊塗,嫂嫂你又無事。我知道隻要你一句話,皇上會聽的。」
「小叔也太高看我了,我不過是一個嫔妃,怎能左右聖意?我連你都左右不了。」
薛漾狠狠一顫,「嫂嫂是在怪我,那日未能救下你。可母親隻是要你為大哥守孝,她沒有惡意。」
「那麼你呢?」
我慢慢走近他,盯著他的雙眼,諷刺道:「你對我抱著什麼心思呢?」
「難道,也是讓我為你大哥守孝嗎?」
薛漾猛地抬頭,他對我的齷齪心思從未宣之於口。
卻不知為了在別院那些人手中活下來,我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
薛皓避而不答,「往事已逝,娘娘既然已經尋了更好的靠山,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眯著眼笑得開懷,「是啊,我找到了最好的那座靠山,可我偏偏不想饒了你們。」
薛漾瞪著我神色凝重,「娘娘自重,若薛寧S,我絕不善罷甘休。」
我重新坐回我的主位上,「薛漾,你說你的那點心思薛皓不知,那麼皇上呢?」
「他若是知道你撺掇禮部聯合御史彈劾,不是為了什麼正義或者親情,而隻是為了你心中的妒火難平,他會如何?」
我瞧著他不可置信的神色,輕飄飄地落下一句話。
「要麼薛寧S,要麼你S。」
薛漾眸中驚愕,「你當日執意跟皇上離開侯府,如今又針對我們,你是不是……」
我輕蔑一笑:「是什麼?薛皓已S,我與你們再無關系。但你娘囚我,薛寧害我,而你更讓我惡心,我就是要你們百倍償還!」
薛漾腳步踉跄地從我宮中離開,不日薛寧就S在了內獄,同時永陽侯太夫人離府住進了青光寺祈福。
我將薛寧和純妃的名字一並寫在紙上燒給薛皓,然後又提筆在紙上落下薛漾的名字。
我並沒打算放過他。
若不是他仗著薛皓的信任從京都傳遞了假消息,薛皓也許不會孤立無援慘S邊關。
他和薛寧一起逼著太夫人放棄薛皓一脈,還想踩著他的命承襲爵位。
做夢!
我地位日盛,明裡暗裡針對薛漾,他拿我毫無辦法。
薛寧雖S,可永陽侯府的旁支還有其他的適齡女子,薛漾便將她們送進宮來代替薛寧分走我的恩寵。
一茬又一茬的女孩子,慕容琛照收不誤,可實際卻已經不耐煩。
她們進宮來,時時都在為永陽侯府刺探聖意。
薛寧出事,讓永陽侯的爵位暫時被擱置,慕容琛還在考慮,畢竟他還是念著薛皓的戰功。
可薛漾如此不知分寸,他當然厭煩。
我雖不會牽連無辜,可她們選擇不自量力地來害我,我也無可奈何。
她們不過是棄子,薛漾以為至少能在最後借她們的手除掉我這個威脅。
我沒和她們計較,在慕容琛的雷霆之怒下勉強保住了她們的命,條件是讓她們供出幕後主使。
走完流程,證據在送到養心殿之前,薛漾再次進宮見我。
路行此處,薛漾也是黔驢技窮了。
11
我當然不會見薛漾,除了一條賤命,他對我已經毫無價值。
但他的S,或許可以給我帶來新的突破口。
永陽侯府不會倒,可薛漾如此行徑,前程都不保,更別說爵位了。爵位旁落,我不信他會無動於衷。
我讓劉焱安排人去給永陽侯在朝的旁系子弟煽風點火,重點人選便是當時在前朝同薛漾一起要將我逼S的那些人。
因為那些人為薛漾做事,與他的利益綁在一起,如今薛漾不濟,他們總要換個主子。
劉焱成功將這把奪爵之火點燃,薛漾也終於被逼得走投無路。
他不是薛皓,其實沒什麼雄才偉略,雖滿腹陰私,可腦子卻不夠用,還不如我。
科舉之路走得一般,靠著家裡的蔭庇才在禮部擔了個虛職,竟還妄圖爵位,真是可笑。
我揣摩聖意,親自選了個方便掌控的人送到皇上面前,他果然滿意,當即就封了新的永陽侯。
其實自從我發現他是個合格的帝王之後,我開始學習他走的每一步棋,偶爾也會纏著他陪我對弈。
他是個不錯的老師。
封爵此舉籠絡人心,他用來重掌永陽侯的兵權,以此分化鎮遠將軍府的勢力。新任永陽侯也方便掌控,他唯一沒算到的是那是我的人。
我讓新任永陽侯親手解決薛漾,當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他辦得不錯,各處搜羅罪證,成功送了薛漾S刑的禮物給我。
薛漾進了S牢,便是落水狗入了窮巷,總是能看到狗急跳牆的好戲。
而他也確實在臨S前慌不擇路地將鎮遠將軍府頑強的保護層撕開了一個口子。
他在刑部大牢大言不慚地要求見鎮遠老將軍。
須知投毒一案就是薛寧和純妃聯手,事後鎮遠將軍府好不容易才用純妃的一條命將自己和慕容隱摘得七七八八,可到底也叫皇上起了疑。
我坐在藤架下,以手支頤望著已經纏枝盛開的金燈藤,問來傳消息的劉焱:「你說,他能見到嗎?」
劉焱冷笑:「屬下覺得他隻會得到一張催命符。」
「哦?」
我勾唇一笑:「那他可就送了本宮和孩子一張頂好的平安符。」
劉焱悄聲退下,我喚春和進來,吩咐道:「去請皇上。」
慕容琛如今隻有慕容隱一個皇子,得知我有孕,他激動地失態,將我抱起轉了好幾圈,險些將我繞暈了。
氣氛正好時,都太監來報薛漾S了。
慕容琛臉色一沉,「怎麼回事?」
「回皇上,刑部說是毒發身亡,初步斷定是畏罪自S。」
我從慕容琛懷裡出來,有些莫名道:「皇上下旨處斬,他不想著脫罪求情反而提前S了?」
慕容琛緊了緊眉,我摸著肚子,松了口氣:「罷了,他幾次三番地害我,S了倒也清淨。」
「隻是覺得蹊蹺,薛大人前陣子還大言不慚地威脅臣妾,瞧著是惜命得很。」
慕容琛來了興趣,「他竟敢威脅朕的貴妃?」
我柔弱地靠著他:「是啊,前些日子臣妾查出那幾個薛家妹妹受他指使,他特地來尋我。我沒見他,他走之前放下話說,我做再多也阻止不了他成為永陽侯。他的地位堅不可摧,而我到頭來隻會傷了自己。」
慕容琛意味深長地瞧著我,眯了眯眼,片刻道:「他倒是猖狂。」
我撇了撇嘴,而後跪下行禮,「皇上,縱然薛大人有錯,可薛少將軍戰S不過兩年,他的親眷便都落了罪。臣妾於心不忍,鬥膽求個恩典,給薛大人一份體面。還有太夫人……」
我頓了頓:「我是恨她,可她子女全無,留她在青光寺祈福也便罷了。」
不知是哪裡取悅到了慕容琛,他親手扶我起來,笑著捏了捏我的臉,溫柔道:「好好安胎,朕答應你。」
12
消息傳出去,鎮遠將軍府對我消除了一些戒心。我眼下動不了他,卻也不能讓他S了我和我的孩子。
還好出了薛漾一事,皇上為了保證我的安全,將儲秀宮圍得鐵通一般。
薛漾的屍體回歸本家後,劉焱通過永陽侯從薛漾身前之物裡拿到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