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先說了對不起。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副身體給你添麻煩了吧，要不我們趕緊想辦法換回來。”
她愣了愣，難掩喜色。
“這麼說，你其實不想要你這副身體？”
“當然不想要。”我回答得不假思索。
如此一來，她就有了機會提出不換回身體的提議，“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其他的什麼，隻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理應為你分憂解難，既然現在沒有換回身體的辦法，那我們就先這樣吧。”
“啊，這不會很麻煩你吧。”
“不會不會，自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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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我猶豫不定，她又加了條件，“你別擔心，我知道你現在沒什麼錢，你可以先花我的，反正，我的錢就是你的錢嘛。”
“隻是有一點，對任何人，都不可以透露我們的身份，知道嗎？”
這話說的，那本來就是我辛苦掙來的的血汗錢。
我終於點頭，“好。”
有了錢，一切就好辦了。
現在我網絡形象不佳，不能再做露臉的賬號，我琢磨著其他主意。
從前的工作為我積累了大量經驗，視頻，編導，文案，投流，這些我都信手拈來，我有信心能把賬號做起來。
隻除了一個，入境的模特。
這個模特不能是固定的，要不然，賬號縱然歸我，流量也會歸他。
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以“如何給一個模特定制vlog”為主題，根據不同模特人設、調性，打造完全不同的氛圍特性，從前期溝通到後期制作，全部展示給觀眾。
現在觀眾最喜歡看這種幕後，尤其是這種能學到一點東西但又學得不太深的幕後。
有錢，自然什麼模特都能約到。
劉娟第一次給錢很大方，一次性轉了我一百萬，還說不夠盡管找她要。
我自然是如她的願。在第一期視頻小有水花後，繼續向她要錢，這時，她還是會給，隻是有點摳搜。
“你省著點花，現在賺錢不容易。”
我心中冷笑，收了她轉我的一百萬。
幾期視頻發下來，賬號積累了幾十萬的粉絲粉絲量，有些廣告找上門來，劉娟幾乎是立刻就聞到了肉味。
“珍珍，你現在賬號是不是做的不錯啊，都能接廣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問她幹什麼。
她支支吾吾，最後說出目的——想讓我教她做自媒體。
8
互換身體後，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她比上次蒼老許多，疲憊感席滿全身。
之前，她總是以為，我躺著就能賺錢，實則不然，公司體量那麼大，全靠我一個人撐著，許多時候，我都是最晚下班，最早上班的人。
我追熱點拍視頻的同時想如何用新場景帶貨。
我和客戶談生意拉低價格的同時想如何運用最新技術拉低成本。
公司發展壯大，都是我一次又一次拼出來的。
甚至，當初我意外爆紅，也根本不是什麼偶然。在視頻發出前，我反復觀看剪輯，確保自己積極樂觀的人設能觸動人心。
這些擔子，現在都落在劉娟身上。
她不想幹，股東也會逼她幹。
可她的直播間，要麼就是記錯產品信息，要麼就是對工作人員大吼大叫，完全不顧我以前立下最深入人心的形象——那就是無論碰到什麼時候，我都會笑眯眯的。
在泥沼中開出花來，是這個賬號的初心。
而她，完全不了解。
漸漸的，無論是視頻粉還是直播粉都掉了一批，短短幾個月，她就把我苦心經營的賬號毀了差不多。
現在點開評論區，一水的謾罵。
學自媒體，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尤其對劉娟這種吃不了苦的人來說，更難了。
我才叫她剪第三支視頻，她就不耐煩了，“怎麼一直在剪視頻啊，你不教我點別的嗎？”
她急於求成，想學最快的方法。
“珍珍，你直接告訴我，我在直播間怎麼做才能贏得觀眾喜歡就行了。”
白日做夢。
當初我連一個微笑都要對著鏡頭練好幾次，就為了在直播間展示我最佳的狀態。
她現在隻怕在直播間笑一笑都不想做。
就這種態度，怎麼能做好呢？
“如果你不想做，完全可以聘請專業的人士替你做。”
我這是誠懇的建議，如果任由她一味地這樣下去，隻怕這個賬號真的要毀了。好歹是我一手創建的，我希望它能有個好結局。
但她卻好似誤會了我。
“珍珍，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你以為你能做，我就不能做了？不就是直播嗎，有什麼了不起的，等著瞧吧，我會做的比你更好的。”
她拒絕我的提議，我也毫無辦法。
畢竟，我還有自己的事業要忙。
現在，我的賬號積累了一定粉絲量，但也僅限這些粉絲，無法擴大受眾群體，如果風格沒有突破，這就是這個賬號的終局。
闲來無事，我在網上刷靈感。
突然，一個破舊的土屋出現在眼簾，堅毅貧苦的少年捧著碗吃飯，背影孤傲挺拔。
我立刻明白我的局限點在哪裡。
現在的模特太精致，無論如何定制vlog，總會帶著某些相同的特質，這隻會吸引一部分人來看。
但如果，我擴大模特群體呢，不止城市裡的都市麗人，向山望去，向海望去，各行各業的人向我招手。
人間煙火氣，才最打動人心。
我說做就做，立刻開展相關策劃，也聯系了那位少年，邀請他成為我新系列的第一位嘉賓。
少年，土地，雨夜。
第一期視頻的播放量並不好，甚至比以前的還差。
9
而與我的慘淡相比，劉娟反倒把直播間做起來了，她立了新人設，脾氣火爆的大姐，看不慣什麼直接懟，有話就說，主打一個不慣著。
在線人數恢復成之前的規模，品牌方也紛紛找上門。
她特意上門來嘲笑我。
“珍珍，我說什麼來著，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看看你最新的視頻，播放量連我的零頭都不如，這麼用心，還不是一個下場。”
我隻說一句話就讓她惱羞成怒，“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氣得發抖，“好，有本事，你以後就別向我要錢。”
她終於露出她都真面目，與我徹底切割。
我沒有理會她，繼續開展新系列。
山川河野，我一直在路上，享受風景的同時，我也在看人，遇到有趣的人便會邀請他制作一期特輯。
終於，一年後，有人搬運我的視頻到外網，播放量高達千萬。
“它雖然呈現的是制作vlog的全程，但每個vlog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嗚嗚嗚，細心的人才能享受這份故事。”
“天哪，這個鏡頭，這個語言，真的不是大神下凡嗎？”
“其實以前這個創作者拍過別的系列，那個系列還比現在這個系列播放量高，但創作者並沒有為了流量而妥協，堅持拍這個系列，我看到了創作者的用心。”
外網火了後，國人也注意到我的視頻，紛紛慕名來看。
“打卡，確實拍的很細膩。”
“畫面好好啊，之前怎麼沒見過這個寶藏博主，嗚嗚嗚。”
“vlog的每一個人物我都想認識，求賬號id。”
我拍過的所有視頻被逐一翻出來，各個都達到百萬贊，而我的粉絲，也在一周內暴增，成為千萬網紅級別。
我和我鏡頭下的人物，一起迎來高強度曝光。
第一期的少年引起熱心網友注意，資助他讀大學，他再也不用年紀輕輕去扛水泥袋。
第二期大漠種樹的姑娘迎來更多伙伴，越來越多人參與環保事業。
以及後來數十期。
街角的理發店原來有一門便宜的好手藝。
無人踏足的美景迎來更多旅客。
廣告蜂擁而至，我重回巔峰。
而此時，劉娟又找上了門。
自從我雲遊祖國的大好河山，踏上尋找模特的徵程後，我就沒見過她。但我知道，前一陣，她出事了。
因為口無遮攔，她得罪了觀眾。
“什麼，這都嫌貴，那你人生活著有什麼意義啊，這也買不起那也買不起，還留在我直播間幹嘛，小助理，拉黑他。”
甚至有人把我和她放在一起對比。
我把普通人蓬勃的生命力展示給大家。
她卻說普通人的人生沒有意義。
高下立見。
她跪在地上求我，“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隻要你為我說句話，我一定能渡過難關的。”
現在的她，比之當年的她過猶不及。當年她隻是立假千金人設，並不涉及自身權益，大家也就當看個樂子。但這次她矛頭直指大眾，得罪圈層和前者不是一個量級。
賬號粉絲飛快地掉，直播間人數倒是爆火，但沒有人是來買東西的，都是來罵她。
我甩開她的手。
“我沒有辦法幫你。”
她惡狠狠地威脅我，“你別忘了，要是讓人知道你是賬號的運營者，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拿陳年往事威脅我，我卻最不在意這個，“那你去曝吧。”
我還巴不得她曝呢。
眼見威脅無效，她又可憐兮兮求我，見我真的不打算管她，她從地上起來，“好，李珍，你給我記著。”
網絡輿論發酵很快，等我第二天醒來，關於我的信息，在網上都傳遍了。
但對此，我早有準備。
我寫了一篇長文回應。
“大家好，我曾經是劉娟，但我兩年前改名了，我現在是魏珍。改名字不是想和當初的我切割，我知道，我一直是我，無論名字如何變化，我犯下的錯不可原諒，我隻是想和大家說說，我這些年的感想。
網上傳的確實是真的，兩年前我陷入迷茫時，曾寄希於男人，想靠他們脫離困境，為此，我編造一個優良的身世，欺騙了大家，也欺騙了我當時的交往對象。在此，對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
我不希望大家原諒我，而是希望你們幫我當成一個反面案例。你假裝自己有錢，隻會吸引來看上你錢財的人，你盼他救你，他卻也想挖你的骨血。我們不應該把命運寄託在任何人身上，穩固自身，等待時機，自己也可以有一番天地。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我附帶了這幾年我一直捐款的圖片。
網友以為我會辯解，會沉默，唯獨想不到我會承認。
大方坦言自己犯下的過錯，又曬出了自己悔改的實際行動，這博得一大波路人的好感。
劉娟的這記招，徹底失效。
同時，我在網上看到了劉娟的結局。
她因為口不擇言遭到大規模抵制，又在後續被扒出她在直播間一系列有爭議行為。
賬號被封禁，網友紛紛感慨。
“哎，懷念早期的她。”
“她怎麼就變了呢，果然利欲燻心，明明當初多麼真誠的小姑娘。”
“人都是會變的，譬如劉娟，誰能想到她會變好，而李珍，就是會變壞吧。”
一年後，我憑借火爆的人氣獲得平臺知名人物的獎項。
臺上，主持人問我的獲獎感言。
我想了想。
“蟬立枝頭，不藉秋風而聲名遠播。而蟬音之所以高昂嘹亮，是因為它歷經四季，歷經風雪，熬過黑暗，熬過痛苦。所有的蟄伏都有意義，所有的等待都是為了更好地被看到。無論何時，都要堅守信念，光明，就在前方。”
“與諸位共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