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尷尬地說了聲鄧總好。
鄧凌琛看上去有些緊張道：“別這麼見外，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疑惑道：“我知道啊，鄧總不是嗎？”
鄧凌琛期待的眼神逐漸落空，“高中我們一個班的，你忘了嗎？”
我這才想起來，高中確實有一個不愛說話的同學，戴著厚厚眼鏡框的人。
沒想到如今又能相遇。
鄧凌琛如今一點也不孤僻，一晚上說個不停，像是憋了很久。
活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伸手想碰我後脖頸的疤，卻又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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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凌琛皺眉問：“疼嗎？”
我低著頭，我怕他討厭這個傷疤，小說說：“現在不疼了。”
我能看清他緊握的拳頭在隱隱顫抖。
此刻我看不懂他。
我不懂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他注意。
5
從此我的世界多了個鄧凌琛。
鄧熙也和我格外親近。
我一進公司就聽見傳聞。
同事問：“你們聽說了嗎？張宸力是為了熙熙姐才來的公司，一往情深啊，聽說他在追求熙熙姐。”
“我還看見熙熙姐睡著了，張宸力堵在門口不讓人進去打擾熙熙姐，你們說她倆能不能成。”
不遠處的張宸力分明聽到了一切。
他難掩嘴角的笑意，任由這些話發酵。
那點心思展露無疑。
張宸力這些年裝得很好，讓我一直以為他是溫潤善良的人。
可火災發生後，他那曾皮被扒開，真正的他令我作嘔。
謠言很快傳到了鄧熙耳中。
張宸力見時機成熟，拿了一束花就堵在了鄧熙門口。
鄧熙握緊了拳頭，她隱忍到了極點。
張宸力開口：“熙熙你出國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你。”
鄧熙戲謔道：“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吧？哪來的忘不忘，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你現在已經嚴重打擾到我的生活，是想自己滾，還是被我趕出去。”
張宸力面目猙獰道：“熙熙你忘了送我的水晶球嗎？你忘了雨天借給我的傘嗎？”
鄧熙無語說：“我沒有做過這些事，水晶球也是陳玲玲怕你傷心，託人送的，至於雨傘？跟我也沒有任何關系。”
張宸力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道：“什麼！不是你，怎麼可能是陳玲玲，她為什麼從來也不說。”
鄧熙冷漠道：“她說了你會信嗎？她說她受傷了，你信過嗎？她的傷都是為了救你！要不然你就被帶火的櫃子砸S了！她身上的傷全是把你所賜！罪魁禍首竟然還怨她！”
張宸力捂住頭，猩紅的眼睛裡氤氲著淚花。
他大喊：“她為什麼不說，她是為了救我受了傷，我不知道，都怪我，是我沒用，是我暈了過去，還得玲玲衝進來救我，我錯了，我說了太多錯話了，她……她傷的重不重？”
說罷他用力搖著鄧熙肩膀。
鄧熙也不慣著他，抬手甩了他一耳光。
“你根本不配跟她在一起！去你的白月光，別想把罪名按在老娘身上，分明都是你自己杜撰瞎編的，陳玲玲善良，才一次一次原諒你這個蠢貨！你以後離她遠一點！”
張宸力突然衝了出來，他快步走到我面前。
哭著問我：“玲玲，我能看看你身上的疤嗎？”
說罷他就要上手抱我。
我條件反射往後推，竟撞到一堵牆。
再回頭看，是鄧凌琛站在我身後。
他一把攔住我，我頓時聞到令人安心的氣味。
鄧凌琛霸氣道：“你算什麼東西，還想動手動腳。”
張宸力怒道：“我和玲玲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
我輕笑一聲，頭貼在了鄧凌琛肩膀。
我朝張宸力道：“你才是外人吧，況且我們已經沒了關系，張宸力我早就看透你了，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為什麼去救你。”
張宸力面露錯愕，他不可置信道：“你們在一起了？不，不行，玲玲求求你再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我太糊塗了，我做錯太多了。”
“我沒想到你為救我能舍棄自己的命，都怪我知道得太晚，你的傷好了嗎？我可以照顧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6
鄧凌琛把我摟得更緊了，生怕我下一秒離開。
他開口說：“現在玲玲有更好的選擇，比你高，比你帥，還比你有錢，你覺得你自己還值錢嗎？”
張宸力頓時啞口無言，他渾身顫抖。
鄧凌琛繼續說：“以後你不用再來公司了，你被解僱了。”
張宸力怒道：“你！憑什麼！”
周圍圍滿了人，眾人驚呼：“鄧總護妻太帥了，張宸力也真是丟人的，丟了老婆也丟了面子，還丟了工作。”
張宸力待不住了，他羞紅著臉落荒而逃。
鄧凌琛輕笑一聲，聲音磁性又溫柔，聽得我心裡泛起漣漪。
周圍全是看戲的人，見我有些尷尬。
鄧凌琛咳嗽了幾聲，周圍的人瞬間跑空。
我掙脫他的懷抱：“這一次多謝鄧總了。”
鄧凌琛原本洋洋得意的神採離開消失，他委屈道：“又叫鄧總，這麼見外，我好歹幫了，不如叫我阿琛吧。”
我點了點頭，鄧凌琛又像小狗一樣搖起尾巴。
經這一次，我和鄧凌琛的關系更近了一步。
我們幾乎餐餐一起吃。
他熱烈又穩重，每次都用一顆真心。
我有些被融化了。
過了半個月，張宸力的媽媽竟然衝到我們公司。
聽別人說張宸力最近過得很不好。
餘額都被敗光了，整天借錢酗酒，像是著魔了一樣，嘴裡一直念叨著玲玲。
而他也被業內封S，遲遲找不到工作，最後隻能靠他媽賣菜養他。
王桂麗不顧阻攔衝進公司。
她身著樸素，身上還帶著些泥塊，幾個月不見，頭發幾乎全白了。
臉上溝壑也越加明顯，顯然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
她扯著嗓子大喊：“你們憑什麼開除我兒子！我兒子那麼優秀！他從小就是我們那一片最聰明的，你們憑什麼開除他！”
王桂麗叉著腰堵在出口。
同事勸她：“阿姨，你冷靜一點，再鬧下去保安就上來了。”
王桂麗不滿道：“我看誰敢動我！你們老板不給我一個交代，今天誰也別想從這出去！”
突然她抬頭看見了我。
王桂麗瞪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我面前。
她指著我大喊：“陳玲玲！一定是你這個小賤人在搗鬼！我兒子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你幹的！你個賤蹄子勾引別人，害得我兒子沒了工作！”
王桂麗聲音很大，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與我交好的同事都紛紛圍了上來。
同事替我：“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兒子工作的時候我們可都看見，心比天高，使喚不了，整天花枝招展，我看是他想勾引我們熙熙姐吧，結果熙熙姐看不上他，你兒子如今都是咎由自取！”
王桂麗一臉窘迫：“不，我兒子追求她，是她的福氣！都是陳玲玲這個賤人給你們洗腦了。”
這時消失很久的張宸力衝了進來。
他大口喘著氣，臉頰瘦得凹了進去，胡子也沒刮。
張宸力一把拽住王桂麗的手腕，想要把她拽走。
可王桂麗不領情，她拼命掙扎，大喊：“放開我，我今天就要討個說話！”
張宸力一下子泄了氣，他苦澀道：“媽，別鬧了，這都是我自找的。”
王桂麗不樂意了：“什麼叫你自找的？你就是被這個小狐狸精洗腦了，我今天就教訓教訓她！”
張宸力尷尬道：“媽，求求你跟我回去吧，我們別在這丟人現眼了，我來這都是因為我的一己私欲，不管玲玲的事，她一直是受害者。”
王桂麗瞪了她兒子一眼：“兒子，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給你撐腰，你還嫌我丟人了。”
王桂麗實在不服氣，一氣之下坐在了地上，蹬著雙腳在這撒潑。
張宸力驚呼：“你在幹什麼！”
王桂麗大喊大叫：“白生你這個兒子了，沒骨氣，向著外人！”
7
張宸力漲紅了臉，周圍全是人，各個都在看戲，他這臉徹底丟光了。
可他又不能打他媽，張宸力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接著又是一巴掌，直到臉腫了起來。
啪啪啪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王桂麗被嚇壞了，她捂著嘴不敢說話。
張宸力這才開口說：“都是我有眼不識慧珠，不懂得珍惜，火災那天是我被煙嗆暈了，玲玲衝進去救我，她本來可以不受傷的，可那時火燒的櫃子就要砸到我，是她擋在我身上，救了我的命，明明都那麼危險了，我竟然還要求她把一個不重要的東西帶出來，甚至打了她，她那時候該有多疼，我太不是男人了。”
王桂麗瞪大了眼睛，她一臉不可置信。
她結巴道：“是……她是因為救了你才受傷的？”
張宸力點點頭。
我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
我脫下外套，露出後脖頸的疤，這疤痕綿延到手臂。
時間久了，疤痕已經淺了些，但不難看出曾經是多麼的可怖。
我開口道：“這些都是因為救他傷的，我不欠他什麼，倒是他欠我的已經還不完了，我沒什麼要求，就是不想再看到他，你要是不嫌丟人，可以繼續在這鬧，繼續丟你兒子的臉。”
王桂麗往後退了一步，她雙手顫抖不可置信。
“玲玲啊，是我做得不對，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兒子的命。”
在真相說通了的那一刻，我並沒有多少感動。
可能徹底S透的心不會再因為他而跳動。
我這輩子徹底與張宸力斬斷了，可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難受。
可下一秒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感受到陣陣的暖意。
我回頭一看，是鄧凌琛。
原來我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王桂麗瘋了一樣地給我磕頭。
我沒再理會，牽著鄧凌琛的手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張宸力嘆了口氣，拽起地上的王桂麗。
他們總算是安分下來了。
鄧凌琛拽著我的手越來越緊。
我問他：“握這麼緊幹什麼？”
鄧凌琛小心眼地說：“我怕你會再次選擇他。”
我笑了出來：“你不是說，你比他高，比他帥，還比他有錢，你那天的自信呢。”
鄧凌琛撅著嘴委屈巴巴：“那都是為了氣他，我一點也不自信，我等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我太害怕你溜走了。”
我沒了笑容，臉色變得凝重。
可我總覺得和鄧凌琛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那麼完美，而我還帶著被火燒傷的疤痕。
我不年輕了，我也沒有那一腔熱血。
似乎見我有顧慮，鄧凌琛揉了揉我的腦袋。
他語氣溫柔道：“這是你邁過劫難的勳章，這可是你英雄的證明，多虧了它，你才能看清那個人的真實面孔。”
我遲疑道：“可是，它很難看。”
鄧凌琛把我抱進懷裡，呼出的熱氣正好噴灑在我身上。
他笑著說：“沒關系啊，你看不到，你不管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心裡那根線啪一聲崩了。
似乎有一股暖流包圍了我，我心髒開始砰砰砰跳個不停。
從此我和鄧凌琛在一起了。
我們會一起出去旅遊，偶爾鄧熙也會加入我們。
她總會吐槽我們秀恩愛辣眼睛。
可嘴裡的笑遮也遮不住。
我身後的疤在這幾年修復，又淡了很多。
我也逐漸邁過這個坎，正視身後的疤。
那畢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學會接納他。
也徹底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
那天我和鄧凌琛出門。
烈日烘烤得人直冒汗，我搞不懂他為什麼非要在大熱天散步。
就見一個熟悉的人推著小推車往施工的方向走。
她佝偻著背，步履蹣跚，像半個身子入土了的老人。
明明都這樣了，還推著一車盒飯往前走。
我看清了她的正臉。
這人竟是張宸力的媽媽王桂麗。
8
我記得她很久之前就不工作了，喜歡每日躺在家中看電視。
如今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直不起腰了，一步一步像是要陷進地裡。
很快她走到空地裡，顫顫巍巍伸出手摸了摸一個人的頭。
那人被曬得黝黑，整個人變得精瘦。
整日的奔波勞累，讓他瞬間老了十幾歲，已經看不出年齡了。
曾經挺立的脊梁終於彎了下去。
我認出來了，那就是張宸力。
他在工地搬磚，他媽在工地賣盒飯。
他終於認清了現實，為自己的衝動買了單。
我不知不覺跟了一路，鄧凌琛也跟了我一路。
我撐著傘往前走。
張宸力吃盒飯的手一頓，他瞪大了眼睛，縮著身子，整個人看上去很不自信。
他連忙擦了擦嘴，接著尷尬地站起身看向我。
他驚呼：“玲玲，你怎麼來了？”
我皺著眉頭說：“路過，看到你媽了，好奇過來看看。”
張宸力撓了撓頭說：“是我沒用，我媽一把年紀了還得來這賣盒飯，這些年我都想清楚了，我自認清高，這都是我自找的，我現在就想和我媽好好生活，早日還完債，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我還是欠你一句抱歉，還欠你一句，謝謝。”
我看著他的手，缺了兩根手指。
他胸口幹癟，甚至能看見肋骨。
他尷尬地笑了笑：“害，不小心砸到了，沒來得及送醫院，保不住了，沒事，不影響生活，就是有時候有點不習慣。”
我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我和張宸力的故事就這這一刻停止了。
我們以後也會往不同的方向走。
王桂麗抬頭看了我一眼。
在跟我對視的那一刻，她立馬把視線移開。
王桂麗那滿是皺紋的臉此刻全皺在一起，顯得格外恐怖。
她哭著說：“玲玲丫頭，我這些年對不住你，這現年，我和宸力連個安穩覺也沒有，總是響起那場火災，心裡就對不住你，老是做噩夢，宸力天天晚上被噩夢驚醒，我們這也算是賠罪了。”
我牽著鄧凌琛的手，朝他們道別。
“早就過去了，今天我就是路過，我們先走了，你們忙吧。”
張宸力把盒飯一放，朝我揮了揮手說：“哎，行，祝你們幸福啊。”
鄧凌琛撇撇嘴：“我們當然會幸福，我會給她最好的，我們馬上要結婚了。”
我徹底和這個過去道別。
邁入了新的人生。
我要和鄧凌琛結婚了，消息直接傳遍了所有人。
曾經張宸力的朋友也都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們也終於說出曾經的張宸力確實對不起我，恭喜我現在的幸福。
我沒再回復，隻是去迎接我新的未來。
聽說張宸力忙著工作，把身子都累壞住進醫院。
他媽被嚇得臥床不起，再醒過來的時候竟然不會說話了。
張宸力不想放棄，還帶著王桂麗四處治病。
可醫生說了，王桂麗年紀大了，沒有再治的必要了。
張宸力這才放棄了。
王桂麗也算是罪有應得，她為自己的嘴毒付出代價。
以後她可用不了那嘴罵人了。
而張宸力也沒有來參加我的婚禮。
不知道我在結婚的時候，他是否還在工地搬磚。
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曾經的痛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離開了他，我有更好的未來。
一場大火讓我看清了現實，看清了他的虛偽。
這火是警示，也是提醒，更是一場歷練，不斷推著我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