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就不自覺的走到了沈倩倩的房間門口。
看著裡面的人安靜睡著，林景文勾了勾嘴角。
隻要倩倩能幸福，他就算是S也甘心了。
可一想到剛剛關門前，沈星瀾仿佛說了什麼話，心底總是有一點隱秘的酸澀，不知該怎麼形容的感受。
他心裡有一種預感，那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思考到夜半卻仍不得其解的他終於忍不住掀開被子下床，打開門卻隻餘寒風凜冽，不見一人。
林景文忽然覺得有點心慌。
沈貴山皺著眉頭：
“你就因為這點事兒，把我們全家都折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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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倩倩打著哈欠：
“沒關系的姐夫，姐姐之前也經常做這樣的事情，假裝失蹤啦，假裝生病假裝受傷什麼的，不過就是想引起我們的關注讓所有人都圍繞著她轉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梅滿臉心疼地看著小女兒：
“是啊，就這麼點小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倩倩快回去睡吧。”
林景文還是緊緊地擰著眉頭。
沈星瀾不是會這麼無理取鬧博同情的人。
“外頭天寒地凍的，她一個女孩子家自己在外面，萬一……”
“姐夫……”
沈倩倩拉長了調子，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咱們家可是有全國最先進的安保系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再說，姐姐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冷了餓了，她自己不會回來嗎？又不是有人把她關在外面。
“她隻是一時想不開罷了，等她想通了，自己也就回來了。”
沈貴山連連點頭，擺擺手：
“行了，你們去睡吧，我看沒什麼事。”
天將破曉。
我站在半山腰上，看著即將亮起來的天色，對著早早出門來灑掃的和尚雙手合十彎了彎腰。
他對我做出“請”的手勢：
“施主來此也算有緣，不如進去看看？”
小沙彌給我送上一杯茶水，久違的溫暖蔓延到四肢百骸。
臨走之前我看到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榕樹，上面掛著幾百條紅布，都是別人的美好願景。
我也要了一根，提筆寫下之後掛在樹枝上。
天光乍破。
林景文終於想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了。
“你壓根就沒有失明，對嗎？”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林景文卻憑空打了一個寒顫。
他衝下樓去，沈倩倩正和沈貴山夫婦坐在餐桌前看早間新聞。
“姐夫，你的早餐在這裡。”
沈倩倩笑著指了指，林景文卻無暇顧及她的動作。
因為新聞中主持人的背後正是洶湧的水流，播報的聲音幾乎要被人們的慟哭聲淹沒。
白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雙手合十念了句佛：
“哎，都是可憐人。
“捐一點錢也算是聊表心意吧。”
一百萬迅速從賬戶上劃走。
白梅按了按眼角，隨即又優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但吸引林景文注意的，卻是一塊白布之下露出的手腕上戴著的手鏈。
那是他親手送給沈星瀾的。
第6章
“嗤，一條手鏈罷了，又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珍品，怎麼就確定一定是沈星瀾的了？”
沈貴山擺擺手不屑一顧。
的確，這隻是當時送沈倩倩高定時順帶的一件贈品，應該很多人都會有。
想到這裡林景文的心稍微向下沉了沉。
“是啊姐夫，姐姐又沒什麼交通工具，這座山離咱們家那麼遠，總不能是徒步過去的吧？”
沈倩倩笑著，仿佛在說一個很有趣的笑話。
門鈴忽然被按響。
佣人打開屋門，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齊跨入屋內：
“請問這裡是沈星瀾的家嗎？”
沈倩倩和白梅對視一眼，沈貴山一臉不耐的揮揮手：
“不是！她又在外面闖了什麼禍吧？我家沒有這麼個女兒，別指望我們過去收拾爛攤子！”
跟來的女警年紀尚小，聽著這話一下子就炸了：
“你們沒有看今天的新聞嗎？”
“泥石流啊，怎麼了？”
“自家姑娘沒了，你們不去找也就算了，還坐在這裡說風涼話，我真是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父母！”
“沒，沒了？”
白梅捂住嘴震驚，林景文一下就站了起來抓住那名女警的胳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腦子裡一直反復循環著那條白布下的手鏈。
一直到了山上，林景文心中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直到在掀開那塊白布之後徹底破碎。
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身上還有被凍出來的青青紫紫，因為泡水而腫脹的醜陋屍體，手腕上卻真真切切的戴著那條手鏈。
“星瀾！”
林景文猛然伸手將人抱在懷裡，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可是沈星瀾的身體早已冷透，再也不會給他任何回應。
白梅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觸碰女兒的身體，摸到一片冰涼後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沈倩倩用力將揚起的嘴角壓下去，也從眼角憋出兩滴眼淚來：
“姐姐，怎麼會這樣……都怪我不好……”
她哭著上前想要去抱沈星瀾的屍體，卻被林景文推了個趔趄。
沈倩倩一臉詫異地看著那個憤怒的男人，眼神瞬間鍍上一層委屈：
“姐夫，姐姐的S是個意外，但如果你實在生氣的話就來怨我吧，希望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
“本來就是你的錯！”
“什麼？”
沈倩倩臉上的委屈差點沒崩住，這是林景文第一次沒有順著她的話給她一個臺階下。
“要不是因為你，星瀾怎麼會被關在外面一晚上，又怎麼會出意外？”
“可是分明是她自己走上山來的，腿長在她自己身上怎麼可以怪我？而且又不是我提出來要把她關在門外的。”
“夠了！星瀾S了，你們還在這裡相互埋怨！”
沈貴山重重把手上的腕表摔出去，發出一聲脆響。
一片愁雲慘淡之中，林景文的腦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滴，系統已連接。】
第7章
男人的瞳孔驟縮。
【你怎麼……】
【主神系統已經得知你的行為，時空管理局很快會對你的行為做出處罰。】
【但在此之前，我想要給你看一份有意思的東西。】
首先進入林景文腦海的，便是沈倩倩趾高氣揚的說父母和姐夫都向著她，要求沈星瀾離開這裡的模樣。
其次是她把家裡所有過敏藥都扔進垃圾桶，要佣人趕快處理掉的畫面。
再之後是她悄悄告訴導購，站在他們身後一身地攤貨的女人是他們家的阿姨，有什麼需要拎的東西給她就好。
最後是她自己給了自己三個巴掌，打開窗戶跳下去的場景。
“啊！”
“不要再放了！”
沈倩倩崩潰的尖叫出聲，衝過來想要蒙住林景文的眼睛：
“姐夫你不要再看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系統也鏈接到了沈倩倩的大腦。
眼前一片黑蒙蒙的，但腦中的畫面依舊清晰。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繼續說著：
【沈星瀾已經知道系統是你為了沈倩倩，才轉移到她身上的。】
林景文忽然回想起昨晚她看他的眼神，那麼冰冷，那麼平靜。
以前她看過來的時候總是雀躍又飽含愛意的，原來是知道真相了嗎？
心髒一瞬間仿佛好像要爆裂開來。
激蕩的情緒讓他瞬間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送他們上來的女警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
“人都S了，現在做樣子懺悔給誰看？”
【這段音頻我們已經轉成U盤送給你，要怎麼處置，都是你的自由。】
林景文的手中忽然憑空多出一個U盤。
沈倩倩看到之後目眦欲裂，撲過來就想要搶走，被林景文輕易躲開。
男人臉上的冷漠讓沈倩倩心慌。
她猛地跪了下去，砰砰的衝著林景文磕頭。
“景文，是我一時間鬼迷心竅，但我隻是太愛你了啊！我不能容忍有別的女人在你身邊，你舍棄一切成全了我，難道現在忍心親手毀了我嗎？”
沈倩倩抱緊了林景文的大腿，嚎啕大哭。
他看著哭得可憐兮兮的女人，嘆了口氣。
他一直是喜歡她的。
喜歡到就算是她心有所屬，也願意賭上自己的地位甚至是生命，去幫助她完成心願。
為此甚至不惜傷害無辜的，對他滿腔愛意的沈星瀾。
他原本想著，沈倩倩得到幸福以後，他就帶著沈星瀾走，一起周遊世界，看遍名山大川。
可她不願意等他了。
林景文伸手將人扶起來，沈倩倩以為他又心軟了，破涕為笑。
“倩倩，我愛你超過愛自己的性命，你是知道的。
“可你拿我當什麼呢？一個好騙的傻瓜嗎？”
林景文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語氣，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沈倩倩不寒而慄。
“不，不是的……”
“我不會再這樣一錯再錯下去了。”
沈倩倩臉色慘白，看著林景文親手把U盤交到沈家夫婦手上。
她轉身想跑。
卻被沈貴山揪著頭發拽回來。
“賤人！我們一直那麼疼愛你，可你居然這麼對星瀾，我要你給她賠命！”
白梅拋卻了所有貴婦人的優雅，跨坐在沈倩倩身上，左右開弓地扇她巴掌。
就算有媒體在拍，也不管不顧。
“這是星瀾施主在我們這裡放的祈願，現在物歸原主，阿彌陀佛。”
和尚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便離開了。
林景文隻看了一眼，便蹲在地上淚流滿面。
第8章
我此刻已經在江南水鄉安頓下來了。
聽著系統向我實時轉播對面戰況，略微有些疑惑：
【可我在紅布上寫的是遠離他們，重啟幸福，他們為什麼會哭啊？】
系統的機械音中透露著一絲驕傲：
【我暫時用新字覆蓋上去了，上面寫著祝他們平安喜樂，歲歲無憂。】
一個被傷害到極致的人在生命的盡頭沒有絲毫怨懟，對他們仍舊是最樸素的祝福，這一擊足以讓一個本身就滿心愧疚的人崩潰。
【主系統說了，他們的懲罰已經到賬，但是需要過一段時間再實現。】
【宿主，我走了，祝你幸福。】
“滴”的一聲，一切歸於平靜。
等一段時間再懲罰麼？
讓他們愧疚到極致，慌亂到極致，再去受罰，身心都飽受折磨。
我淺笑，這個主系統真的是深諳人心。
沈倩倩受了白梅的一頓暴打之後，鼻青臉腫地被關在屋子裡。
“沒關系，沒關系，我還有京安，隻要京安還愛我，這一切遲早會改變的！”
她有些神經質地坐在床上自言自語。
系統已經消失了，但卻沒有告訴她懲罰究竟是什麼。
系統的懲罰像一柄利劍懸掛在她的腦袋上方，讓她時時刻刻像驚弓之鳥一樣緊張害怕。
沈倩倩忽然想到了沈星瀾。
在她故意插手她的任務，讓祝京安對自己神魂顛倒，最後甚至逃婚的時候，沈星瀾也是這麼緊張嗎？
忽然門被打開。
“一定是京安來救我了對不對！”
她揪住林景文的衣服，伸著脖子往後看。
什麼都沒有。
林景文拽開她的手，隨手把盒子扔給她。
“祝京安不會來了，他已經和你退婚了。”
盒子摔在地上露出裡面的東西，是一塊玉佩，也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祝京安真的放棄她了，她完蛋了。
不再理會屋內人瘋瘋癲癲的話語，林景文已經在手機上訂好了機票。
主系統最為公正，如果它知道了自己和沈倩倩做的手腳，一定會補償沈星瀾的。
所以，沈星瀾的S亡，說不定會是假S！
下了飛機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林景文三步並作兩步，一把將那個魂牽夢繞的影子擁入懷中。
“星瀾！”
熟悉的聲音和溫熱的氣息一齊噴在我的耳邊，讓我頓感惡寒。
“松手。”
林景文被我推開卻也不惱，隻是上上下下打量著我。
他的下巴上是一叢叢剛冒出來的胡茬，眼底的青黑很重，一向熨帖的西裝此刻也是皺皺巴巴的。
“星瀾，我來了。”
見我不說話甚至往後退了兩步，男人眉宇間透露著一絲委屈。
他急急忙忙地從公文包裡掏著什麼。
“祝京安和沈倩倩已經沒有婚約了，她失去了自己最後一層庇護。
“我最近一直在做資產轉移，現在所有的股票房產股份都在你的名下。
“還有這個……
“嘶！”
林景文忽然覺得眼前一陣刺痛，看東西都變得模糊了些許。
但是他沒有在意，依舊絮絮叨叨。
“不必了。”
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你一直愛著沈倩倩，現在我走了，你可以理所當然的站在她身邊，這不是很好嗎？”
林景文搖著頭：
“不好，一點都不好。”
“星瀾，是我太遲鈍了，我沒有發現我早就已經愛上你了，怪我不好，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現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想要來補償你。”
“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我笑出聲來：
“林景文，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什麼人人爭搶的香饽饽？
“你為了沈倩倩，讓我做自己都覺得惡心的任務五年，成了人人取笑的舔狗，現在你來和我道歉，說喜歡我？你自己聽聽，不可笑嗎？
“滾吧。”
林景文忽然跪在我腳邊，給了自己幾耳光，涕泗橫流：
“對不起，星瀾，我知道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是我有眼無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曾經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男人如今跪倒在我腳邊哭得狼狽，我還是不帶一絲猶豫地抬腳離開。
“你還是給我們最後保留一絲體面吧。”
第9章
走到家門口掏鑰匙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句：
“星瀾……”
我猛然回頭，是白梅和沈貴山。
兩人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
短短幾日，沈貴山的頭發都白了許多。
“你們有事？”
我戒備地看著他們。
“回家吧，孩子。”
白梅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
“稀裡糊塗的過了半輩子，是我們對不起你，給我們一個機會補償你，好嗎？”
機會。
怎麼現在人人都叫我給他們一個機會？
生意場上的人怎麼會不知道，機會這種東西都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呢？
“沒必要了。”
或許我曾經對著沈倩倩的冰淇淋流口水，但我現在可以給自己買一冰箱，也就不喜歡吃了。
我曾經的確有為父母的偏心而默默流淚，可現在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足夠優秀。
早已不是那個左右逢源，希望他們給自己一個笑臉的小孩了。
“叔叔，阿姨，我隻接受能配得上我的愛。”
我們的親緣來得太遲，也就不必存在了。
後來，我總能在自己的小區裡看到這兩個熟悉的身影，可是他們沒有再來打擾我。
再後來，我得到林景文的消息，是在電視上。
“知名企業家眼盲淪落到撿垃圾”。
巨大的標題佔據了電視四分之一的屏幕。
我忽然想到了系統臨走之前和我說的：
“既然林景文看不起數據，也不拿這個世界的人命當回事，那就讓他永遠在這個世界裡心懷愧疚的做一條最最底層的數據好了。”
“這就是主系統給他的懲罰。”
天光乍破。
我終於迎來屬於自己的未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