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多年前，隨手丟給我的，卻被我視為珍寶。
另外，他們還在書包裡找到了，我為她求來的護身符。那般小心翼翼的裝在禮盒中，寫著媽媽生日快樂。
她顫抖的拿起了那一枚護身符，打開了那本破舊的日記本。
日記的某一頁寫著，或許有母親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但孩子都是天生喜歡母親的。所以什麼時候，我的媽媽能看到我的存在？
間隔數不清的頁數，我又寫到，為什麼我拼盡全力你都不能看我一眼？我好累啊，好想放棄。可是媽媽，我還是愛你。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我這些來對她的愛，和她殘忍。
她棄我如敝履，我卻視她為珍寶。
看到後面，她淚如滿面，撕心裂肺地問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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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找到了我。
我的屍體靜悄悄地躺在那裡，匕首還刺在心髒。
我別過眼，不忍去看我的慘狀。
大雪在悄悄地融化，而我的靈魂竟然還沒有歸途。
江夫人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我已經腐爛的臉頰，好半晌長指甲終於碰上我的眼睛。
我聽見她有些顫抖的聲音，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悲傷：「婉婉……」
真奇怪，原來江夫人會對我感到悲傷嗎？
她的指甲摸上了那把匕首，顫著聲音問我：「婉婉，是你嗎？媽媽來了。你會怪我嗎？」
怪嗎？我問自己。
應該是怪的吧。
「媽媽對不起你。」她忽然開始掩面哭泣。
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失去的時候才說一句對不起呢？
我不懂。
我那腐爛的屍體被大雪泡久了，稍稍一碰就有被破壞的風險。
我不忍直視，江夫人竟然想要上手觸碰，她自言自語道：「婉婉，對不起。」
她說起她和爸爸的愛恨情仇，說起那些年的過往。
她說我爸爸是有錢人，對她一見鍾情，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即使當時的她心有所屬，卻因缺錢答應了爸爸的求婚，可是心還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
即使那一個男人已經娶妻生子，依然是她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愛屋及烏，白月光的女兒也得到了她的愛。
她愛他，所以她愛江寧。
她不愛我爸爸，所以也不疼我。
她還說她對不起我爸爸，對不起我爸爸的一腔真情。
多好笑，對著兩個已經在陰曹地府的人道歉。
江夫人踏著月色背著我的屍體，我的靈魂飄在她的身邊，聽著她此刻的剖析真心。
這居然是我和江夫人此生最和諧的畫面了。
7
江夫人背著我的屍體回到了江家，江寧正躺在沙發上敷著面膜看電視，聽見門口的動靜喊了一聲：「媽媽，你回來了。」
江夫人「嗯」了一聲，隨後補充道：「寧寧，過來幫我一下。」
江寧過來看見我慘不忍睹的模樣尖叫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你有病啊，帶一個S人回家做什麼？」
江夫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後苦笑道：「這是你姐姐婉婉。」
江寧沒出聲，好半晌別開眼，表情有些異樣：「姐姐怎麼S了，算了，媽媽我們明天再去埋她吧。」
江夫人沒應，背著我的屍體放在了沙發上。
此刻的場景顯得異常詭異。
「寧寧，去幫我找條熱毛巾來。」
江寧捂著嘴嫌棄道：「不要，她的屍臭味把房間都燻臭了，你要是想可憐她就可憐她吧。」
「髒S了。」江寧罵罵咧咧地轉身就想上樓，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之情。
隻聽“啪”的一聲，江寧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所有人包括我這個靈魂同時愣了一下。
印象裡江夫人從來不舍得對江寧說一句狠話，更別說給她一巴掌了。
江夫人先反應過來，想要去觸碰她的臉，但手上沾滿了我的血跡，眼神裡帶著愧疚：「寧寧……」
江寧惡狠狠地推了一把江夫人，平常優雅高貴的模樣全然不見，咬著唇瞪她：
「你這時候裝什麼母女情深呢？平日裡怎麼不見得對她好一點？」
「你敢打我，我讓爸爸跟你離婚，你這個老妖婆。我告訴你，你女兒已經S了，如果你再不對我好點，以後都沒人給你養老送終。」
江寧罵的難聽，罵完就捂著臉跑上了樓。
江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才低頭看著自己沾滿血跡的手掌，低低地嘆了口氣。
但最後她親力親為為我擦洗了臉頰，由於我的身體部分過於脆弱，她沒敢觸碰。
隻是默默地蹲在我屍體旁邊掉眼淚。
8
她哭了很久，久到我已經沒耐心去欣賞這遲來的母愛。
江夫人起身去衝了熱牛奶，又去冰箱裡拿著冷敷袋，上樓去江寧的房間。
她敲了很久的門，江寧才慢悠悠地打開門。
站在門口冷嘲熱諷道：「有事嗎？江夫人。還是想再給我一巴掌？」
江夫人一臉歉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好道：「寧寧，剛剛是媽媽一時心急，你別放在心上。」
「我媽早就S了，你是江婉的媽。」
江夫人臉上的表情變了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
江寧打開門讓江夫人進來，她坐在椅子上低頭玩著手機，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喝點熱牛奶，寧寧。」
江夫人將熱牛奶推到江寧面前，卻被江寧不耐煩地推開，熱牛奶瞬間躺在江夫人的手背上。
江寧頭都不抬地罵到：「你煩不煩啊，母愛泛濫能不能去找江婉，沒見過你這樣倒貼男人還倒貼人家女兒的。」
這話罵的難聽，幾乎是赤裸裸的撕開江夫人的臉皮。
但江夫人的表情也隻是龜裂了一瞬，隨後雲淡風輕地將冷敷袋貼在江寧臉上。
江寧推開她，眼裡全是諷刺：「你說江婉看到這副場景會不會心痛S啊？自己心心念念得不到的母愛，卻能到處隨便給別人？」
我的心一痛。
江寧最知道刀子往哪裡戳最痛。
最初的江寧像個刺蝟一樣，發現江夫人刻意的討好她，便故意的找我茬、針對我。
這個時候江夫人總是會批評我，讓我給江寧道歉。
後來江寧學得更聰明了，她開始和江夫人友好相處，甜甜的喊她媽媽，對著她撒嬌。
因為她知道那是我想要的。
是我渴望的母愛。
而她，唾手可得。
9
江夫人也沒有生氣，隻是輕嘆了口氣然後出門前丟下一句：「熱牛奶記得喝。」
但她換來的是牛奶杯砸到了她的腿上。
我看到了江夫人離開時背影微微有些踉跄。
忽然想起了以前有一天江夫人忽然端給我一杯牛奶，我受寵若驚，將牛奶一飲而盡。
因為睡前的熱牛奶向來都是江寧才有的待遇。
那是第一次，江夫人端給我熱牛奶，溫柔的看著我喝。
我滿心歡喜的以為江夫人有一點喜歡我了，第二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為她做飯。
書裡都說媽媽看到女兒為自己做的第一頓飯都會很高興的。
我想讓江夫人也高興。
做飯阿姨高高興興地向江夫人介紹我做的菜時，江夫人興趣恹恹，一臉淡漠。
江寧捂著鼻子撇了撇嘴一臉嫌棄道：「這什麼呀？」
隨後轉過身對著江夫人撒嬌：「媽媽，今天我放學回家看見一個流浪漢，好可憐呀。我能不能送去給他吃呀。」
江夫人憐愛的摸了摸江寧的腦袋：「寧寧真是個善良孩子。」
最後那些飯菜都被江寧打包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看見後面的我，她笑著挑釁我：「江寧，你的東西和你的愛都於她來說，永遠都是垃圾。」
我不S心地去找江夫人告狀，換來江夫人言辭義正的指責和批評。
我回了神，才發現江夫人竟然難得的進了我的臥室。
2
我的臥室比起江寧的大臥室，更像是她的衣帽間。
江夫人坐在我的床頭，伸手撈起我放在床頭已經破舊的玩偶，被她的長指甲劃著，裡面的棉絮竟然倒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張小紙條。
是我以前寫的。
江夫人看著看著竟然又開始哭了起來，直到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那上面隻是寫著：「爸爸，如果沒了我，媽媽是不是會過的更幸福一些？」
江夫人拼命地搖著頭，嘴裡喃喃自語：「是我錯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什麼呢？她不是會更幸福嗎？
那天是江夫人第一次為我掉眼淚。
我聳了聳肩想。
看來江婉也沒那麼糟糕呢。
10
助理連夜送來了壽衣，看見我的慘狀也有些不忍直視。
江夫人跪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為我換著衣服。
印象裡，這是她第一次為我換衣服。
小時候我的衣服髒了，她隻是罵我，然後由管家阿姨洗幹淨。
她從小都不喜歡和我有什麼接觸。
辦我的喪事時，江寧一直沒有出現。
江夫人似乎也沒有去尋找她的精力，或許也是覺得我那麼骯髒，配不上江寧來祭奠。
沒想到活著的時候我像狗一樣，隻配苟活著，S後江夫人卻將我風光大葬。
來客一臉遺憾，又不忘誇贊江夫人：「您真是難得的大善人啊，也是，哪怕是養一隻寵物這麼多年也是有感情的。」
「是啊，江夫人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哦。
原來我又是她經營的大善人人設的一環啊。
沒什麼好難過的，反正我早已習慣。
江婉什麼都沒有。
但江婉有一顆大心髒。
葬禮上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江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一旁接通了。
電話裡很嘈雜。
但還是聽得到江寧得意洋洋的聲音，是囂張的，是得意的，是被愛的。
「今天是江婉的葬禮，我讓她媽現在來她還是會來的你們信嗎？」
「江婉S了，以後江家的遺產隻會是我一個人的。」
「那S老太太愛著我爸，對我比對她親生女兒還好。」
「比起人，我爸當然更愛她的錢了，有人又是倒貼人又是倒貼錢的，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其實我爸S了的妻子並不是我親媽，我親媽被我爸好好的在外面養著呢。」
……
這幾句話信息量極大，即使是靈魂狀態的我，也被這些信息炸的七葷八素。
江夫人的身形晃了一下，手機險些摔倒在地，扶了一下旁邊的樹才堪堪穩住身形。
她捂著心髒喘著粗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電話被猝不及防地掐斷。
她忽然跪倒了下去，撫摸著我的牌匾抽噎道：「婉婉，媽對不起你。」
也是好笑。
我S了，她才對我有說不完的抱歉。
11
把我風光大葬後，江夫人就派了私人偵探跟著江寧父女兩人。
沒幾天就找到了男人藏著的嬌妻，也就是江寧的親生母親。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向來冷漠的黎叔叔，將那個女人摟在懷裡溫柔的安慰著，時不時的對著她的唇瓣輕嘬一口。
江寧坐在旁邊笑著打趣：「爸媽，你們快別膩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黎叔叔憐愛的摸著女人的頭發，忽然半跪下去道歉道：「老婆，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