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甚至是帶點書卷氣的大美女。
可她此刻正反剪著沉愷胳膊,手裡的拖鞋底一下又一下拍在他背上。
我媽反應過來去拉架時,沉愷已經哭爹喊娘。
姜恬將沾了沉愷鼻血的手嫌惡地往他衣服上擦了擦。
「阿姨平時太忙的話,我不介意替您教育小愷弟弟。」姜恬看向我媽,嘴邊笑容溫婉得體。
竟一瞬間讓人找不出任何不妥之處。
我媽是典型的窩裡橫,她顯然被姜恬暴揍沉愷的樣子嚇得不輕。
她什麼都沒說,急忙扶起地上的沉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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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恬找出醫療箱幫我做緊急止血處理,然後看了下時間:「血已暫時止住,還我開車送你去醫院。」
我向她道歉:「抱歉。」
明明整件事錯的不是她,可她發動車子時,手都在抖。
我試圖調節氣氛:「拿手術刀的時候手都不抖。」
「顧屹,下次你弟再挑釁。你就動手,打斷腿也沒事,我給他再接上去。」
「所以,你手抖是因為你還在為這件事生氣?」
「不生氣,我怕你哪天S了。」她側頭看了我一眼,「蠢S的。你知道你剛才流了多少 CC 的血嗎?」
「……」
13
幸好我沒有姜恬說那麼嚴重,但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刀口崩了,我又被推進了手術室,血浸透了兩件衣服,姜恬替我重新縫合了一遍。
這次我很清醒,全程看著姜恬。
她比第一次時候「沉悶」許多。沒說話,戴著口罩,因為這臺小到不能再小的手術,姜恬的眼圈紅了數次。
我回到病房後,沒過一會姜恬也來了。
她剝了一顆糖,放到我的嘴裡。
奶糖的甜味在口中蔓延,我整個人稍稍放松了些。
「又是白兔奶糖。」
「嗯。」姜恬一說話,聲音啞了:「因為喜歡。」
「為什麼喜歡?」
「小時候父母不讓吃零食,所以整個童年,我隻記住了它的味道。」姜恬低頭,認真疊著糖紙。
最後,她將一顆紙星星放到我的掌心。
我看著這顆熟悉的星星,心髒猛地收縮。再抬頭時,視線有些模糊了。
姜恬輕輕握住我的手,對我微笑:「總算想起來了,是不是?」
是的,我全部想起來了。
那段記憶我從沒忘記,隻是沒想過高挑完美的姜恬會是記憶中的那個白白胖胖,留著短發的鄰居姐姐。
小時候父母離異後,我就搬到了外婆家住。
外婆獨居,平時打點零工。我的童年大部分時間都是放養狀態。
外婆家隔壁,有個小姐姐。她的情況則和我恰巧相反。
除了上下學,我幾乎沒見過她出家門。他們家總是門窗緊閉,門前地墊樓梯都洗刷一塵不染。
就連姐姐的校服也是,整潔幹淨。
而我的衣服兩三天才換洗一次,就算洗,外婆也僅僅是用井水過一遍。
不像她,衣服上總是有種清新的香味。
我很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送她去上學。
有一天,她的同學圍著我唱小邋遢。我沒忍住,看著小姐姐身上那件雪白的校服,掉了幾滴眼淚。
沒想到她當場脫下校服外套揉成一團遞給了我。
她說:喜歡可以試試。
我說:不是的,我喜歡的是你校服上的味道。
她愣了一下,第二天藏了半包洗衣粉給我。
當天晚上,我就聽到了她媽媽嚴厲教育她的聲音。
這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小姐姐的媽媽經常半夜對她發火。明明她的成績已經很好了。
外婆說鄰居小姐姐挺慘的,她的父母是當地名校的教師。所以對待自己的孩子非常嚴厲。
外婆讓我以後沒事別去找這個姐姐了,她的家庭情況和我家不同,我去找她就是給她添麻煩。
我聽外婆的話,不再去當她的跟屁蟲。換成每天半夜往小姐姐家的天井裡丟一顆白兔奶糖。
三個月後,我收到了滿滿一玻璃罐的紙星星。是小姐姐拿白兔奶糖的糖紙疊的。
我很喜歡,一直抱在懷裡。
姐姐坐在我旁邊,盯著我慄色的頭發,問道:你怎麼這麼小就染發了?
我告訴她:我媽媽帶我參加了個比賽,我被選中了。我現在是個模特兒了。
小姐姐皺眉:模特兒是什麼?
我又給了她三顆奶糖,得意地笑道:其實我也不太懂。我媽說當模特兒可以天天有糖吃。還有錢拿。
我將她拉到大樹後面,向她展示我當模特兒賺的錢買來的方便面。
午後,我們二人躲在草叢裡,分吃一袋。沒開水,就幹嚼。
小姐姐居然比我吃得還香,我沒忍住替她擦擦嘴角的調料粉,笑她:你怎麼像一百年沒吃過一樣?
她耷拉下肩膀:我媽她不準我吃這些東西。
我呆了呆,小手停在她的手背上,那裡留著幾道尺印。
小姐姐笑了一下:沒事,我都習慣了。弟弟我真羨慕你,可以每天自由自在的。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笑容,看著她的笑臉,我卻紅了眼睛。
姐姐羨慕我自由。我卻羨慕她一家三口,有人管束。
如果可以選擇,我其實不想要這樣的自由。
那天,我們一起對著糖紙星星許了願。
然後又一起將它埋在了樹下。為了以後找到它,姐姐還用方便面袋子做了面小旗子。
隻是,沒等到我們來還願,姐姐一家就搬走了。
14
「當年,你一見到我就喊小姐姐。」姜恬想到過去,終於緩和了情緒,眉眼都透著溫柔。
我:「其實,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從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
姜恬馬上說:「是你沒有問我。」
「所以,你是怎麼發現我就是小邋遢的?」
姜恬從皮夾翻出一張明信片。上面的油墨已經有些黯淡,但小男孩的笑容依舊燦爛如陽。
左下角印著我當童模時取的藝名——小兔糖糖。
因為小時候長得漂亮,我媽經常讓我戴假發,冒充女童去拍攝廣告。
沒想到這樣的我,卻被姜恬妥善珍藏。
我突然不那麼討厭當時的自己了。
「長大後,我一直沒有忘記你。」姜恬的拇指摩挲著那張明信片一角,眼底有光。
她說:「互聯網時代,想找一個人不難。某天夜裡通過你小時候的藝名,我就在網上找到了你。得知你的本名是顧屹,某公司的平面模特。」
聽了姜恬的話,我低下頭。
「那你應該也知道,網上關於我那些難聽的傳聞。」
姜恬嗯了一聲。我的心跟著往下一沉。
然後,我就聽見她說:「但是謠言止於智者。顧屹,我不是用耳朵在愛你。而且這些年,你作為男性,一直在為女性發聲。你參與的很多公益活動都需要非常的勇氣,我很敬佩你。」
我抬起頭,看著她溫柔的笑臉。
姜恬伸出手指輕輕描摹我的眉眼,笑道:「也不是用眼睛。」
那晚,我們聊了很多。
姜恬靠著我的胸口入睡,抱著她,我睡的很安穩。
半夜,姜恬接到一個電話。
我正睡迷糊,她親了親我的唇角,就走出了病房。
我以為是醫院裡有急事要找她,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仍然沒有見到她,我忍不住打了幾通電話,但她一個沒接。
我隱隱覺得可能出什麼事了,心中惴惴不安。
過來幫我換鹽水瓶的小護士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猶豫後,她還是返回我身邊。
「請問你是姜醫生的男朋友嗎?」
「嗯,是的。」
「姜醫生她出事了。」
15
我點開小護士發給我的鏈接,是一條某三甲醫院外科女醫生發瘋打人的視頻。
昨天半夜視頻被人掛到了網上,到今天早上已經引起了社會上許多人的關注。
這條視頻沒頭沒尾,一上來就是姜恬摁著地上的沉愷打。
拍攝視頻的角度卡很刁鑽,剛好將姜恬的臉拍清清楚楚。
當最後的鏡頭一閃而過我家門口時,畫面被人經過了特別處理。
我的臉和門牌號都被打上了馬賽克。
很明顯,這條視頻是專門針對姜恬的。但一定不是我媽或者沉愷做的。
因為我媽她沒什麼文化,是個電子產品廢物。而沉愷是個狗仗人勢的媽寶。
小護士又告訴我,視頻中挨打的這個青年被人捅了幾刀,凌晨四點救護車送來的,一直在搶救中。
我這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姜恬成了最大嫌疑人,在某事發小區門口被警方當場帶走。
我SS盯著手機,太陽穴突突疼。
又反復看了幾遍視頻後,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如果是有人拿著手機蹲點拍攝,顯然是不可能。
因為我們家樓道很幹淨,沒有堆放的雜物可以用來躲人。
視頻如果不是人拍攝的,那就隻能是攝像機了。還是不易被人察覺,極其微小的針式監控攝像頭……
想到這裡,我的後背莫名起一股涼意。
我拿起手機,剛要撥沈娅的電話。就突然出現的一隻手搶走了……
「恬恬打給我讓我來醫院的。老弟,你沒事吧?」沈娅看著我手機後臺那條播到一半的視頻,皺了皺眉「這事你、你已經知道了?」
「嗯,姜恬讓你來是為了看住我?抱歉,我現在必須要出去一趟。」我從病床下來,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16
醫院昏暗的地下車庫,我摁著還在隱隱脹痛的刀口快步穿過一輛輛車。
快到達自己停車位時,我注意到了地上潮湿的腳印。
這些腳印像是繞著這輛車走過好多圈,我心裡不禁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啪嗒」身後發出一聲易拉罐被踩扁的聲響。
我透過車窗看見一抹高大的倒影。
我後退了一步,口鼻突然被刺鼻的氣味封住。
很快,整個人被麻痺了神經。
秦巖站在我身後,不慌不忙地點了根煙,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
他看著我,在那片煙霧後,露出一個微笑。
「哥,這是要去哪裡?我開車送你。」
我還沒走出幾米,就被他抓住了。
他像隻捕獵的鷹掐著我後頸,冰涼的手指在我頸部動脈上摩擦。
像是在警告我,隻要他願意,一隻手就能掐斷我的脖子。
這時候,有輛私家車正面開了過來,我剛準備呼救。
他就貼了上來,在我耳邊低語:「噓,想救姜醫生的話,你就要聽話。」
我捏緊了拳頭,眼睜睜看著私家車從我們身邊經過。
秦巖滿意地拽著我胳膊:「走吧,哥。」
秦巖替我扣好安全帶,像哄孩子一樣哄我:「怎麼了。別這副表情啊,我看著有罪惡感。」
「網上那條視頻是不是你發布的?」
「嗯,姜醫生大戰惡婆婆,反響一般。我把標題改了改,讓她火了一把。」秦巖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談笑如常,而我聽了他的話,如墜冰窖。
「不過,她下手太輕。像你弟弟這種人渣,就該S。」秦巖眸光一暗,將手上的煙摁滅「誰讓他老是來煩你呢……」
「所以是你捅傷了沉愷?」
「不然呢?」秦巖發出一聲嗤笑:「你的姜醫生,一個女人。隻會拿小刀救人。」
果然是他。
傷人後嫁禍姜恬,在我門外裝了攝像頭的人都是秦巖。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監視還是偷窺?
如果是監視,那我想的沒錯。
室應該也有一個攝像頭,否則秦巖不可能知道我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