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她動心以後,其他人在他的眼裡,都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
梁玉想起初見燕斷雲那一日,他被算計,衣衫不整地掛在樹上。
跟他敵對的那幾個紈绔,站在樹下哈哈大笑,嘲諷他。
一支箭劃破長空而來,扎著領頭人的頭發,將他狠狠扎在樹幹上。
梁玉抬頭看過去,看見一個女孩兒挽著一把弓,站在牆頭。
她生得眉眼舒朗,眼若星眸,皮膚微黑,身姿筆直。
燕斷雲漫不經心地說道:「欺負梁玉的人,統統給我站到河邊去!否則我下一箭,說不定就會把你們射成太監!」
她眼中有肅S之氣,不似說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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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嚇得要S,乖乖地站在河邊。
燕斷雲朝梁玉笑笑,跳到樹上把他救了下去。
她當時說:「我記得你,你在謝家跟謝殊一起讀書,是謝殊的好友。」
自那以後,梁玉就總是跟著燕斷雲跟謝殊。
燕斷雲這個人,做事總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氣魄。
學堂上,夫子評說女子不如男。
燕斷雲摔筆而起,跟夫子唇槍舌劍,氣得夫子拂袖而去。
她也掀了桌子,冷笑一聲:「這點氣量都沒有,竟然還說女子心胸狹小,難成大事,真是可笑至極。這種人的課,不上也罷。」
自那以後,燕斷雲再也沒有上學堂,都是謝殊私下為她教授課業。
梁玉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也厚著臉皮湊到謝殊書房。
後來……
梁玉想起有一年春天,燕斷雲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休息。
玉蘭花瓣落在她的臉上。
他瞧見謝殊走過去,捏著燕斷雲唇邊的那一瓣花。
向來性格清冷的謝殊,竟然輕輕地吃了那一瓣花。
謝殊的臉上染上一層薄紅,少年心事,不必說,已經昭然若揭。
也是那個時候,梁玉才知道,謝殊喜歡燕斷雲。
那一日,梁玉枯坐在房中,茶不思飯不想。
他心想,是啊,燕斷雲本就是謝殊的未婚妻,他喜歡她,沒什麼不對。
可他就是難過,難過得感覺快要S了。
事到如今,他跟燕斷雲成親在即,謝殊就算要跟他絕交,他也不悔。
謝殊見梁玉不說話,就知道梁玉心中主意已定,絕不會放棄燕斷雲。
謝殊的心也有些冷。
他握著拳頭說道:「那晚我讓你去找阿雲,我們分明說好了,隻是迷惑我娘,讓我娘誤以為我放下阿雲了。而你根本沒有中迷藥,隻是喝了點藥酒。梁玉,你我自幼一同長大,你最清楚我對阿雲的感情。可你偏偏利用我對你的信任!」
第二天房門打開以後,他看見梁玉裹著燕斷雲的衣衫坐在床邊。
梁玉的脖子上跟胸口上全是紅痕,燕斷雲懶洋洋地捏著他的耳垂。
他娘帶著人趕過來抓奸。
謝殊整個人被釘在門口,一步都動彈不得。
他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那晚房中傳出微弱的聲響,他以為梁玉是在做戲。
謝殊心裡苦不堪言,用刀子刻在手臂上,逼迫自己清醒。
他勸說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做夢都沒想到,梁玉竟然會假戲真做,真的跟燕斷雲發生了關系。
梁玉被揭穿私心,也不心虛。
他吼道:「那又怎麼樣!燕斷雲又不是你的妻子,她願意碰我,願意跟我成婚,難道我還會拒絕?謝殊,你就是做事瞻前顧後,才會棋差一著,讓我撿了便宜。總之,現在我要跟燕斷雲去西北了。你若是敢從中作梗,我也絕不會退縮!」
三年前,燕斷雲被謝家人趕走。
謝殊的爹娘強硬地讓謝殊跟燕斷雲斷絕來往。
他爹娘威脅謝殊,若他繼續對燕斷雲執迷不悟,他們就讓燕斷雲S。
畢竟燕斷雲是燕軍遺孤的身份,謝家夫婦最清楚。
謝殊沒辦法,隻能跟表妹做戲,迷惑他父母。
他本想羽翼豐滿之後,安排好謝家的後路,揭穿父親當年做下的惡事,再去西北找燕斷雲。
可惜,燕斷雲絕不是那種等著被人選擇的性格。
她看見梁玉出現在她房間那一刻,心裡就作出決定。
梁玉看到謝殊慘白的臉色,狠狠心說道:「謝殊,不是我背叛了你,而是燕斷雲放棄了你。其實你們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來日燕斷雲誅S你爹之時,你該站在哪裡。」
這一句話,將謝殊逼到了絕境。
他閉上眼,那一瞬間像是被人抽空了靈魂。
謝殊想起三年前長亭一別。
那個時候,他得知謝家跟燕斷雲有血海深仇,內心受盡折磨。
燕斷雲見他策馬追來,眉眼含笑地看著他。
她問他:「謝殊,你願意跟我去西北嗎?」
可他沒有回答。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燕斷雲放棄了他。
他,謝殊。
永失所愛。
7
一年後。
我在西北最大的山匪窩蟄伏三個月,終於跟燕軍裡應外合一舉搗毀山匪窩。
這群山匪佔據了西北的通商官道,導致西北物資匱乏,百姓常年缺衣少食。
這一次的雷霆行動,終於能夠肅清山匪,還西北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山匪頭子絲毫不懼,他仰著脖子怒道:「我知道你!燕斷雲是吧?憑借著裙帶關系混了個鎮北將軍的闲職!我勸你放了老子!別逞英雄!你知道老子背後是誰嗎?」
他囂張得很,根本不懼我。
我手起刀落,面無表情地斬斷了山匪老二的頭。
那老二S不瞑目,似乎在問,啊?怎麼先S我呢!
鮮血濺了山匪頭子一臉,他眨了眨眼睛。
我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擦著刀,抬頭看他:「我這人耳背,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山匪頭子咬牙切齒地說道:「燕斷雲,我的背後可是朝廷的人!我把持官道,壟斷物資,你以為朝廷不知道嗎?西北的每一粒鹽都是從我這裡出去的!你若是S了我,立馬就會有人……」
砰的一聲。
又一顆人頭落地,截斷了他的話音。
我舉起刀,漫不經心地說道:「先S的那個大個頭,背後是兵部侍郎。剛S的這個瘦猴子,是內閣某位重臣的小舅子。他們S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你最好說出一個驚天動地的身份,讓我投鼠忌器,留你一命。」
山匪頭子的臉色終於白了。
我把刀橫在他脖子上,耐心地說道:「說啊,難道你是先帝的兒子,又或者是太後的私生子?」
山匪頭子身體一軟,閉著眼睛說道:「燕斷雲,我知道你是燕老將軍的遺孤。九年前雁門關一戰,我知道其中的真相。你放我一馬,我給你提供幕後之人的罪證。」
當我拿著賬冊,踏著屍山血海走出大廳的時候,陽光晃得我有一些睜不開眼睛。
梁玉就在外面,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他默默地走過來,蹲下身為我換了一雙靴子。
我低頭一看,原先穿的那雙,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梁玉緊握著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燕斷雲,接下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闖。」
他是太後親侄子,能說出這番豁出命的話,就足以說明他知道我手上賬冊的分量。
若是這上面的人全都S了,一定會動搖江山社稷。
我知道水清則無魚,朝廷是個渾水池塘。
但,有些人必須S。
四年前,我隻身進京,從梁家跟謝家拿到的錢財全用作軍餉。
如今,終於到了清算的時候。
我看梁玉緊張的樣子,笑道:「你緊張什麼,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人要留著慢慢S。我不會魯莽到現在就逼著太後清算的,太著急,反而會引火燒身。」
山匪窩被我連鍋端的消息傳到京城以後,如同一盆水落入油鍋,燙傷了不少人。
太後震怒,嚴令大理寺跟刑部,將幕後之人連根拔起。
據說那一晚,京城風聲鶴唳,高門緊閉,人人自危。
當朝左相謝家的門被撞開,虎衛魚貫而入。
一個月後,謝左相被判斬首,謝家男子流放西北,女子發賣做奴婢。
謝家的女子被發賣那天,出乎意料的是,有人出面將她們全都買下。
而買她們的人,竟然是謝家那個柔弱的小表妹。
謝夫人站在前往江南的船頭,做夢也不敢相信自家這個侄女,竟然有這般能量。
她的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
娘家人雖然富甲一方,堪稱江南首富。
可是謝家倒臺,他們肯定會明哲保身,怎可能出錢將她買回去。
「阿鳶,這是怎麼回事兒。」謝夫人問道。
李鳶柔弱地說道:「姑姑,你到了江南,安心住下便是。如今李家是我做主,我爹跟弟弟,不會為難你。」
謝夫人瞠目結舌,她以為侄女跟燕斷雲是情敵才對。
李鳶看出謝夫人的疑惑,想起那年夏天,她躲在花園裡獨自哭泣。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有經商之能,爹爹卻隻看重愚笨的弟弟。
她更不明白,明明自己可以將家業發揚光大,可爹爹隻想讓她在京城嫁高門。
雨來得突然,那把傘也出現得很突然。
燕斷雲撐著一把傘,懶洋洋地說道:「小表妹,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正巧有事要去一趟江南, 帶你走一趟。」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李鳶肅清李家上下,成了暗地裡的家主。
而有個人,始終手持長劍,站在她的身側。
那個人,就是燕斷雲。
李鳶看向西北的方向, 「姑姑,就在這個碼頭別過了。我還要去西北,幫鎮北王恢復商貿。」
鎮北王,這個名字如今人人聽了都得抖三抖。
就是這個人,讓京城變成了屠場。
謝夫人至今都隻敢在心裡默念那個名字。
燕斷雲。京城豪門的噩夢。
一個月前,燕斷雲策馬前來, 一箭射穿了謝家的牌匾。
「慶德流芳」四個字,從中斷裂, 結束了謝家的輝煌。
漫天火光中, 她坐在馬上隻說了一句:「今夜, 我燕斷雲為燕軍八萬亡魂討回公道。謝青松,你服不服。」
她的夫君卻隻是大笑著說道:「燕斷雲, 你有本事S遍朝堂袞袞諸公!不然的話,你的公道隻是痴人說夢!」
燕斷雲卻笑了笑,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謝青松, 自明日起,你的名字將會留在史書上。惡貫滿盈的貪官!臭名昭著的國之蛀蟲!還是助紂為虐的小人?世人如何評說你呢。可惜,你看不見了。沒關系, 我會燒給你看的。」
謝青松當場口吐鮮血!
對他這樣一個沽名釣譽的小人,自詡出身百年世家的偽君子來說, 沒有什麼比遺臭萬年更痛苦的事情了。
謝家, 沒了。
8
謝殊被官兵押解著,走了整整一年,才走到西北。
那日, 西北的風沙迷了他的眼睛。
在滾滾沙塵之中, 他看見西北的太陽是那樣蒼涼。
謝殊想起燕斷雲曾說,她最喜歡坐在城牆上看西北的太陽。
在詩人的口中,西北的太陽悲涼而蒼蒼。
可在燕斷雲的眼裡,西北的太陽給了她無限的力量。
她喜歡騎著馬追逐太陽的光, 期待明天的到來。
生命, 是蒼勁的。
進了城鎮, 他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謝殊扭頭看過去。
有人穿著一身青色騎裝, 腳步輕快地從城牆走下。
她翻身一躍, 落在馬上,姿態灑脫。
謝殊看過去,目光痴痴。
官兵瞧見鎮北王的目光落過來, 他心裡一驚, 一鞭子抽到謝殊的臉上。
他怒斥道:「大膽罪奴,膽敢直視鎮北王!」
官兵生怕鎮北王怪罪。
可是鎮北王隻是輕輕地看了一眼,便策馬而去。
倒是西北大名鼎鼎的女官李鳶李大人,停下了腳步。
李大人輕聲說:「表哥, 西北大有可為,也不苛待罪奴。你若有心,便自己走到她面前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