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聽見聲音。
呼嚕叫得悽厲。
然後是「咚」的一聲，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這之後一下子寂靜。
而我站在這頭，渾身冰冷。
17
我立刻下樓。
江穆辰的電話接通之後，他那邊先是很輕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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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等他開口，「現在就回家！呼嚕出事了！」
電話那頭的江穆辰顯然愣住了。
打車到江穆辰的別墅門口。
我飛速跑進去。
管家沒攔我。
地上是散亂的貓毛。
林玫醉得意識不清，躺倒在沙發上。
我衝過去狠狠扇了她一記耳光，「呼嚕呢！」
林玫沒回答我，隻是瘋瘋癲癲地笑。
一把拽住我的頭發，把我也撕扯在沙發上。
她喝醉之後力氣很大。
推搡間我的頭重重地撞在茶幾桌角。
額頭染上鮮血。
林玫又張牙舞爪地衝過來。
管家衝進來攔住她。
江穆辰匆匆趕來將我抱在懷中。
「林棠，你流血了。」
「呼嚕呢！呼嚕呢！」我抓著江穆辰的手臂問他。
「我已經派人把它送去寵物醫院了。」
「報警！我要報警！」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林棠，你冷靜一點。」江穆辰搶過我的手機，「你受傷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我掙開江穆辰的手去搶手機。
江穆辰把我打橫抱起來，「先去醫院，然後我再陪你去寵物醫院看呼嚕。」
18
江穆辰一路開著快車把我送到私立醫院。
許是輕微腦震蕩，整個人頭暈目眩，惡心地想吐。
處理完傷口腦部檢查，我止不住地幹嘔。
醫生看了我和江穆辰一眼，「去檢查下有沒有懷孕。」
一陣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例假確實一直沒來。
我以為是租房加上工作太忙的緣故。
檢查結果出來，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那個。
我懷孕兩個月了。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預約引產手術。」
護士抬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後站著的江穆辰。
「那就籤字。」
我提起筆正要籤下名字。
江穆辰幾步上前奪走我的筆，把我拽到一邊。
「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不同意。」
「我們已經離婚了。這孩子和你沒有關系。」
「30 天冷靜期還沒到。我們還是夫妻。」
我愣了愣。
突然憶起今天是離婚冷靜期的最後一天。
我和江穆辰，還沒正式籤字。
「江穆辰！」我情緒有些激動，「你答應過我的！」
「我說過，我隨時可以撤回申請。」
「如果你打算做流產手術的話，我會立刻撤回離婚申請。」
19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選。
留下這個孩子，我會永遠和江穆辰牽扯上這樣那樣剪不斷的關系。
打掉他，江穆辰會和我在離婚這件事上一直耗下去。
周圍像是真空。
阻隔我所有吶喊的聲音。
我怔怔地看著江穆辰。
不自覺流下眼淚。
拽住他衣服的手緊了又松，最後滑落下來。
「江穆辰，你能不能放過我？」
他猛地摟住我，把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輕聲呢喃。
「林棠，把孩子生下來。我們不要離婚了好不好？」
「我們會給他很多很多的愛。他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我被江穆辰抱在懷中。
痛苦地閉上眼。
「你要我和一個送我坐牢，劈腿出軌的人一輩子在一起嗎？」
江穆辰手上的力道一緊。
「林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就一次。」
「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今天看到你受傷的樣子，我真的不想放開你，我不想。」
我沒有回應。
隻是任由江穆辰抱著。
聽他一遍一遍在我耳邊說著求我原諒的話。
冰涼的淚水流入我的衣領。
20
直到江穆辰的聲音從沙啞變成哽咽。
我終於開口。
「呼嚕呢，你說去完醫院帶我去看它。」
江穆辰怔愣了一瞬，放開我。
「好，我們去看它。」
到了寵物醫院。
呼嚕已經做完手術，待在溫箱。
脆弱的眼神望著我們，發出嗚咽。
醫生說它的右後腳骨折了，需要幾周恢復。
我蹲下來隔著溫箱望它。
江穆辰接了個電話，走過來的時候。
呼嚕的眼神亮了一下。
它確實更親江穆辰。
「警察已經把林玫帶走了。」
國內還沒有明確的反N待動物法，可能不會有什麼處罰。
但林玫也傷人了。
「陪我去警局。你是證人，我要告她傷人。」
林玫看到我和江穆辰一起走進警局的時候。
眼中的怒火似要將我拆骨剝皮，吞吃入腹。
父親站在林玫身邊，沉下語氣，「林棠，林玫是你妹妹。」
他從來都教育我，林玫是我妹妹。
卻不曾提醒她，我也是她姐姐。
「不管是誰。」我指了指額頭上的傷，「我都要追究。」
林玫的傷人罪名成立，被判 20 天拘留。
林家二女，都成了蹲過局子的人。
林玫被拘留後。
兩年前我入獄的案子被媒體又重新翻出來炒作。
林氏的股價暴跌。
但這沒給我帶來什麼困擾，我和林家已經沒有關系。
隻不過出門需要戴口罩罷了。
21
額頭受傷以後請了兩天假在家。
我發消息給江穆辰叫他去籤字離婚。
他依然沒有回復。
重新回去上班當天，經理卻叫我不用再來了。
他沒給我理由。
走出公司大樓，江穆辰站在大廳裡。
「你幹的？」
「這家公司是江氏子公司的合作方。當初就是我讓他們錄用你的。」
我沒太意外。
經理的態度已經讓我猜到了七八分。
我抱著東西往外走。
江穆辰截住我，接過我手上的東西，「你懷孕了別拿重物。」
「寵物醫院說可以去接呼嚕了，一起去嗎？」
我邁出旋轉門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頭凝視著江穆辰。
從寵物醫院出來。
呼嚕在籠子裡有些瑟縮地看著外面。
江穆辰湊到跟前，逗弄了它幾下。
它的神情舒展開來。
「呼嚕剛出院，換個地方容易應激，還是我帶回別墅吧。」
我點點頭，把籠子遞給江穆辰。
卻突然被他抓住手。
「跟我一起回去吧。能多看看呼嚕。」
「用孩子威脅我不止，還要用呼嚕？」
「林棠，別這樣想我好嗎？」江穆辰捏得我的手生疼。
天空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沉默和水汽在我們中間氤氲著。
「你懷孕了，不要淋雨。」
江穆辰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掙開他的手。
外套差點滑落在地上。
「林棠！」江穆辰有些急了，「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
我當然知道。
他能攪黃我前兩份工作，自然能攪黃我以後的生活。
「我明天就會離開這裡。」
「你休想。你跑到哪裡，我就追到哪裡。」
「江穆辰，放過我好不好？我們之間有虧欠的那個人，明明是你。」
「所以我想用一輩子來補償。」江穆辰的聲音有些哽咽，「林棠，我不會放掉你。」
小雨把呼嚕的毛有些打湿了，它不安地叫起來。
「呼嚕不舒服了。回家吧。」
江穆辰的眼神亮了亮，定定地看著說出這句話的我。
我垂下眸，任憑發絲上的雨水滑落下來。
他舉起外套罩在我頭頂，跟在我身後。
江穆辰，既然你不放過我的話。
那我也不會放過你。
22
我和江穆辰沒有籤字離婚，也沒有補辦婚禮。
重新住回別墅以後，呼嚕很開心，江穆辰也是。
他經常會趴在我肚子上面和孩子說話。
不同於我剛出獄時那段壓抑的日子。
江穆辰藏起眼底的愧疚，用盡力氣地對我好。
許是懷孕的關系。
我的脾氣變得喜怒無常。
最嚴重的一次，是江穆辰的助理和公司的人來家裡。
而我當眾因為一件小事扇了他一巴掌。
他倒也不惱。
打發眾人之後揉了揉我腫脹的手心，給我削了個蘋果。
我抬起眼皮問他，「這樣的婚姻，是你要的嗎？」
他把蘋果遞給我，繼續揉著我的手，斂下眉眼道，「孕婦容易脾氣不好，我理解。」
「你打算這樣糾纏到S嗎？」
「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20 天後，林玫從看守所出來。
林父帶她來江氏的商務晚宴。
進個看守所而已，比起我這個坐過牢兩年的大女兒，還是拿得出手很多的。
甚至在這個階級，覺得犯點不痛不痒的小事也無所謂。
但林玫整個人隱在角落, 臉色非常不好。
尤其在看到我挽著江穆辰的胳膊的時候。
江穆辰與人寒暄之時。
我走到林玫身邊。
舉起酒杯笑意盈盈地看她。
「這 20 天吃得好睡得好嗎？」
林玫眼中皆是怒火，「林棠, 我會弄S你。」
我把酒杯遞到她眼前, 「怎麼？你要像兩年前一樣害我進牢裡？江穆辰這次可不會幫你。」
林玫嗤笑一聲，扯住我的手腕。
「誰不知道江穆辰快被你逼瘋了。你真把自己當江太太了？」
「我能讓他聽我第一次，就能讓他聽我第二次。」
「最後你會連怎麼S的都不知道！」
「那就……」我笑著往地上倒去, 「看看誰先S吧。」
酒杯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驚到了一群人。
我倒在滿地的玻璃碎片裡，血流不止。
江穆辰撥開眾人將我扶起，「林棠！林棠！」
小腹處是鑽心的疼痛, 但我努力扯了下嘴角, 朝他笑了一下。
「林玫她推了我。」
23
江穆辰的手顫抖著。
手上都是林棠下身流出的血。
他抱起林棠衝進醫院。
林棠被推出手術室後, 見到江穆辰的第一句話卻是, 「我沒有流掉這個孩子。我們可以離婚了嗎？」
江穆辰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到這個地步，林棠心心念念的還是離婚的事。
這段時間不管林棠怎麼對他，他都忍了。
他們那麼多年的感情，為什麼走到今天這步。
病床上的林棠臉上血色漸失。
連帶著生機一起被抽走。
江穆辰恍惚想起, 出獄後林棠最接近從前的樣子。
是自己兩次重逢她的時候。
原來，沒有他的時候，她真的過得更好。
江穆辰最後一次握住林棠的手。
「等你出院了, 就籤字。」
24
流產之後在醫院待了沒幾天。
我約了江穆辰去民政局辦理離婚。
電話那頭的江穆辰半晌沒出聲, 「等你身體養好吧。」
「不等了, 越快越好，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籤字確認離婚那天。
走出民政局，江穆辰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我提交了與江穆辰和林玫數次對話的錄音。
除了第一次在婚紗店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
因為太過震驚而沒有記得錄音以外。
其他基本都在了。
江穆辰一點都不震驚，「你做得沒錯。這是個絕後患的好辦法。」
「你這麼著急離婚, 是不想有個坐牢的丈夫嗎？」
我有些疑惑，沒想到江穆辰會這麼說。
好像他認定自己會輸掉這場官司一樣。
開庭那天。
林玫和失心瘋一樣瘋狂辱罵我。
被加了一條藐視法庭罪。
江穆辰在被告席卻表現得很平靜。
輪到他發言的時候，他竟然認罪了，並且指證了林玫教唆犯罪。
林玫面目猙獰，和瘋狗一樣抓著欄杆對著江穆辰喊。
江穆辰的辯護律師愣在當場, 有些措手不及。
而他隻定定地看向我，口中默念著「對不起。」
可我偏開了目光。
我沒想過訴訟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江家林家有一百種方法打脫罪名。
可江穆辰居然認罪了。
一切結束得有些突然。
猶記得出獄的時候還是冬季。
轉眼間冬雪漸漸化開。
微風伴著燕子的啼鳴。
又是一年春。
番外——江穆辰
江家獨子江穆辰坐牢了。
鋪天蓋地的報道，他是從監獄裡的報紙上看到的。
他被判了兩年。
和林棠當年一模一樣, 待的是同一個監獄。
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他也不用再一遍遍為自己開脫, 當年不是故意害林棠入獄這件事。
他有時候甚至詭異地想，體驗過林棠那兩年的生活, 是不是就算離她更近一點。
因為即使在林棠不知道真相那半個月時間。
他們之間也像隔著玻璃。
看得見, 摸不著。
江穆辰再次看到林棠, 是從電視上。
兩年時間，林棠幹了很多事。
出版書籍，搞直播, 直面自己曾經坐牢的爭議。
不再做會計相關的工作。
她比以前更加煥發光彩。
江穆辰恍惚想起, 大學時林棠就喜歡寫些短篇小說，鼓搗新鮮玩意。
她說自己學財務，隻是需要，不是必要。
他打趣她, 難道是林氏財務總監的位子不夠誘人嗎？
林棠笑笑不語。
江穆辰不知道。
那時候林棠幻想的未來生活，就是最愛的人陪著自己，做自己最愛做的事。
僅此而已。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