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叫啥名字爸媽你們還記得嗎？有沒有他們的聯系方式？」
經過一番仔細詢問，我從爸媽那拿到兩個手機號。
那兩人都是附近村子的人。
可惜其他的人爸媽並不認識，我輸入各種關鍵詞在網上查了一夜，終於找到幾條和明輝紡織工廠有關的維權消息。
時間線橫亙近十年，全是那些致殘工人或他們的家人在網絡上發布的求助信息。
不過他們的發言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這也讓他們逃過了被明輝紡織工廠報復的可能。
經過通宵搜索，我成功聯系上其中幾位致殘工人的家人。
沉沉睡了一覺後，第二天中午，我在院子裡看到隔壁的楊巧娟和黃叔喜氣洋洋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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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你這次升成了小組長，可要好好幹啊，千萬不能讓朱主任失望！」
黃叔一臉喜色，剛點頭，就注意到我正看著他們，臉色頓時一變，心虛地拉著楊巧娟進了屋。
我嗤笑一聲：「就一個小組長？我以為會給什麼天大的好處呢，連個組長都舍不得給。」
「有些人可真是賤命，就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當奴才。身為大功臣，替朱永財省了幾十萬，有本事叫朱永財賞你們四五萬啊。」
隔壁的門砰地一聲重重砸上。
到了晚上，我又給朱永財發了條私信。
「朱大哥，我用你教我方法成功搞走一個鬧事的殘疾工人。不過喊來幫忙作證那個工人這些天也有些飄了，竟然拿這件事威脅我，讓我給十萬的封口費！不僅如此，他還要升職，朱大哥，您說這種人我要怎麼處理？」
對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給他下了劑猛藥：「您說我專門給他安排到容易出事故的車間工作怎麼樣？到時候如果他工作不認真，把命丟了，那也隻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這次，對面很快回復：「嗯！」
盯著回復，我無聲地笑了笑。
這還遠遠不夠，我的報復連一半都沒有進行到。
我將目光轉到了家裡那堆以前爸媽從工廠拿回來的手套上。
12
明輝紡織工廠摳門慣了，節假日沒有任何禮品，也就隻有過年時廠裡會發幾雙手套，美其名曰人文關懷。
那些手套不僅全是次品，聞著還刺鼻極了。
聞著那難聞的味道，我心中微動。
以明輝紡織工廠對待致殘工人的黑心程度，這些手套的生產原料肯定不合格。
如果光是手套就算了，現在明輝紡織工廠還增加了嬰幼兒產品生產線，原料不正規的危險指數級上升。
雖然我沒辦法衝進工廠內拍下他們生產加工的場面，無法拿到實質性的證據，但最近發生的事也教會了我一個道理。
有時候，不需要證據也是可以的。
我在網上找到明輝紡織工廠的競爭對手——建在隔壁鎮的榮德紡織工廠。
榮德同樣是生產手套的工廠，以前都壓了明輝一頭。
最近因為網絡上的熱度，明輝搶了不少榮德的訂單，想來榮德的老板早就氣得咬牙切齒了吧。
我寄了幾雙劣質手套過去，又用寫論文的嚴謹態度洋洋灑灑地給榮德寫了一封長達千字的舉報信。
最後，我登陸社交平臺，無視了鋪天蓋地的惡毒詛咒，打下幾個字。
「明輝紡織公司等著收法院傳票吧，我一定會和你們鬥爭到底的！」
嘲諷質疑辱罵的言論很快佔據了評論區，我抱著胸癱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評論。
接下來，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13
朱永財黑心的程度超乎我想象，第二天，隔壁就傳來楊巧娟痛哭的聲音。
我扶著爸媽站在院門看熱鬧，一大群人抬著渾身是血的楊巧娟進了隔壁。
後面的人唏噓著：「不是才剛升了小組長嗎？怎麼這就出事了，唉，那可是腦袋挨了一下子，人怕是沒了。」
另一人小聲道：「怕不是遭了報應，她家黃平的小組長怎麼來的大家都知道。這下好了，落自己身上了，看她去不去找朱主任要賠償……」
爸媽聽到隔壁的動靜，臉上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隻是嘆了口氣，搖著頭進了屋。
有時候很多事，你是局外人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地說風涼話，等自己也成了當事人，心態就完全變了。
楊巧娟之前口口聲聲說工廠給了大家工作的機會，鬧著要賠償就是自私自利。
現在她男人S了，她馬上跟得了健忘症一樣，天天跑工廠大門前撒潑，鬧著非要工廠賠她一百萬。
我看她可憐，好心教了她一招。
後面，她見天拉著黃叔血肉模糊的屍體去工廠大門守著。
我整理了之前和朱永財的聊天記錄，全部放到社交平臺上，又熱心地開了直播，替楊巧娟好生宣傳宣傳。
因著之前的事，關注我的網友很多。
見我還敢開直播，那些網友第一時間衝進我的直播間罵人。
「你這種爛人還敢開直播，老子——額，這是咋了？」
「好像是S人了？明輝紡織工廠怎麼又出事了，emmm 這出事的頻率也太高了吧……」
「沒人覺著那個攔在大門前的女人很眼熟嗎？好像是之前第一個跳出來指認博主忘恩負義的鄰居。」
楊巧娟見我開了直播，鬧得更起勁了。
「天S的黑心工廠啊！我老頭子身體健健康康的，去你們那個黑心車間，一天就沒了！」
「他上班最小心了，一定是你們那些破爛機器出了故障！別以為我是個農村婦女就想诓我，你們那些套路我熟得很！張萬福家就是被你這麼坑的！」
直播間的網友懵了。
「？？？她說啥？」
「又反轉了？難道博主真的是受害者？明輝紡織工廠是黑心工廠？」
「我靠！你們快去看博主剛剛發的視頻，有人扒出那個『朱主任』就是明輝紡織工廠的朱永財！他好惡毒，用同樣的手段害了好多工人！」
直播間的觀眾正在義憤填膺，看到我舉著手機視頻的工廠保安拎著棍子S氣騰騰地衝出來。
他們一把將楊巧娟推到地上，兇神惡煞地瞪著我：「拍你媽的視頻！老子整S你信不信！」
「媽呀，真的是惡霸工廠！這做派也太囂張了吧，博主快跑啊！」
片刻之後，直播間陡然黑了下去。
14
我當然沒事，在保安們衝出來前就掐斷直播，竄上小電驢溜了。
因為怕那群混混去家裡找爸媽的麻煩，我一早就先送他們去了鎮上。
隨便找了家旅館，我打開手機一看。
即便朱永財很快就刪了那些言論，並且注銷了賬號，但神通廣大的網友還是把他在網絡上的發言扒了個幹幹淨淨。
一時間，他塑造的偽善人設碎了個徹底。
明輝紡織工廠那邊不得不跳出來，立馬開除了朱永財，表示和對方撇清關系，所有的黑心事都是朱永財一人幹的。
看著明輝紡織工廠官方賬號那義正言辭的聲明，我冷笑連連，馬上更新了視頻。
最新視頻中，出鏡的並不是我，而是十多個身體殘疾的老人。
他們有的斷了手，有的斷了腳，有的面部被重度毀容。
他們局促在坐在鏡頭前，用蒼老緩慢的聲音講述他們的故事。
「我叫羅振齊，今年七十三歲，八年前，我在明輝紡織工廠上班，因為機器故障斷了一隻手，工廠一分錢沒有賠給我，反而恐嚇我要賠公司五十萬……」
「我叫王立貴，今年六十九歲，三年前在明輝防止工廠上班時沒了一條腿……」
「我叫……」
十幾位老人老淚縱流地說著：「我們不懂什麼法，當初還真以為是自己犯了錯，甚至砸鍋賣鐵賣了家裡的房子賠錢……如果不是有人找到我們，我們可能要背著這債和罪到下面去。」
視頻最後，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孩出現，她渾身都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我今天是替我媽來的，當初我媽被明輝紡織工廠害得致殘，我去找朱永財理論，反被對方找人拍了裸照。當年我太害怕了，不敢再追究，帶著我媽去了另一個城市。」
「後來我媽心裡一直很悔恨，覺得是她害了我，沒兩年就去世了。這些年，我也一直生活在惶恐中，總害怕自己的裸照什麼時候就被曝光了。」
她深吸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哽咽：「但是今天，我明白了，這不是我的錯，我不該退縮，不該懦弱，朱永財和明輝紡織工廠必須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要聯名起訴朱永財和明輝紡織工廠！」
視頻震驚眾人，無數營銷號看到熱度，自發轉載宣傳。
很快，事態就到了明輝紡織工廠無法控制的地步。
明輝老板第一時間發布澄清：
「對於近日在網絡上流傳的言論，我深表遺憾。我本是出於對朱永財的信任，才將這麼重要的事物交到他手上，卻沒想到他竟然欺上瞞下，在工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幹出了如此惡劣的事！」
「雖然這一切都是朱永財的個人行為，但我一定會給所有致殘工人一個交代。所有因工廠緣故致殘的工人, 請盡快聯系我，該給到你們的賠償我一分錢也不會少！」
15
不得不說，明輝的老板還是反應挺快的。
這時候直接承認, 並態度良好地認錯賠償，至少可以收獲廣大網友的好感。
支付給致殘工人的總賠償雖然超過千萬，但俘獲了網友的好感，千萬元還不是輕而易舉。
我掃了一眼, 果然看到這樣的評論。
「雖然朱永財惡心了點, 但工廠還是不錯的, 第一時間站出來賠償。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會繼續支持明輝的。」
可能是想到我目前的影響力，屬於我家的賠償第一時間就打了過來。
整整一百萬，甚至還要超出我最初索賠的金額。
看著爸爸賬戶中的一百萬, 我心中百味雜陳。
這明明是屬於我家應有的賠償，卻需要我們耗盡心力才能獲得。
還有的工人等待了近十年, 才拿到這筆賠償。
甚至有的工人，至S都沒等來應有的賠償金。
我給明輝老板發了條私信, 要求他按著年歲來賠償。
確定其他受害者都收到了賠償, 我估摸著工廠應該在結算黃平的賠償, 便又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
很快，一個粉絲數巨大的博主突然發了一條視頻, 讓原本逐漸平息下去的輿論陡然炸了起來。
「明輝紡織工廠生產手套及嬰幼兒產品疑是使用S人衣服二次加工！」
如果說之前的致殘工人賠償事件隻是和少數人息息相關，那麼現在曝出來這件事, 就是和所有購買過明輝紡織工廠產品的消費者緊密相連了。
博主利用專業的測評工具，測試出明輝紡織工廠生產的產品化學物質嚴重超標，完全不符合出廠標準。
所有的網友都炸開了鍋，要求退貨退款, 要求賠償的投訴消息雪花般塞滿了明輝官方賬號。
我將手機甩到一邊，接下來的事有憤怒的網友操心，我還是先把爸爸送到更好的醫院去復查一下。
安排好爸媽的事後，我才好整以暇地上網繼續看好戲。
因為事情鬧得太大，明輝的主要負責人和朱永財一起，都被告上法庭蹲局子去了。
明輝被判退貨退款並三倍賠償後, 很快就倒閉了。
還差楊巧娟一家的賠償沒拿到，她整日去工廠門口發瘋, 甚至隨地大小便。
奈何工廠倒閉, 一分錢都賠不起，她錢沒要到, 反被抓起來教育了一頓。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我忙著給爸爸喂飯，沒有搭理它。
過了一會兒，一條短信彈了出來, 我掃了一眼。
「文峰, 學校已經知道你都事了，今天的獎學金名額重新給你加上去了。對了，老師手上還有一個保研名額，你看看有沒有興趣畢業後直接留校任職。」
「怎麼不接電話？」我爸問我。
我隨意地摁滅手機, 「不是啥重要消息，等會再回也一樣，先喂你吃飯更要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