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嫁給顧雲庭後，我散落的靈魂被套進了豪門的模板。
他開始說我氣S沉沉，像個毫無生氣的花瓶。
他轉頭找了一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
他說像十八歲那年的我。
隻是他忘了想，我是為什麼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
1
隨著民政局蓋下的章，我和顧雲庭10年的婚姻正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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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和平分手的，盡管早在離婚前我就知道他認識了顏涵，那個重新帶給他愛情的女人。
我坦白告訴他我已知道了一切，但我要離婚與她無關，一段本就名存實亡的婚姻，為他新到來的愛情獻祭，也算是燃燒了最後一點價值。
其實怎麼會無關呢？隻不過是我用來折斷他責任感的最後一把鈍刀。
看他強撐的模樣，我也累。
我還要謝謝顏涵，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也許我和顧雲庭再拖下去就成了一對怨偶，消磨了年少時所有的美好，至少現在離婚我們還能保持體面。
顧雲庭為我的十年付出了不少代價，現金、股票、房產我都盡數收下，愛情沒了，面包多到吃不完。
拿著離婚證，我們一起吃了頓散伙飯，是我喜歡的餐廳、喜歡的菜色。
這麼多年，盡管他不再愛我，但相愛的記憶仍舊刻進骨血，我們互相了解對方，就像了解另一個自己。
他幫我剝蝦、挑魚刺，就像過去十年的每一天一樣，也像現在對待顏涵一樣。
我低頭喝湯，悄悄把眼淚滴進湯裡。
談離婚的模樣那麼灑脫，現在哭哭啼啼就有點不禮貌了。
沉默在我們之間早已是常態，但今天的不一樣，沉默中帶著點悲傷。
他也是難過的，我知道，好幾次我都刻意忽略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也什麼都不必說。
走出餐廳時，下大雨了，他撐著傘送我回車上，我看著他湿透的半邊肩膀，
【顧雲庭，以後好好的。】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十年前他就愛這樣做，無視我瞪他的眼睛都快要冒火，執著地把我的頭發摸亂，
但這次沒有，他隻是順著我的頭發輕輕撫摸：【你也是，陳霽。】
2
初識顧雲庭，是在大一的第一天，他像天神一樣降臨在我的生命中。
盡管出身富貴，卻全然沒有半點高高在上的姿態，
進入學生會，不管是什麼職位，我永遠是他身邊那個“副”，副部長、副主席。
他太耀眼，我也不敢松懈，生怕追不上他的步伐。
在一個深秋的夜晚，他吻了我。
大學畢業，他拉著我去領證，我驚詫不已。
他在盛夏的驕陽中告訴我，得在出國前把我牢牢拴住，怕我跑了。
顧母沒有反對，隻說他們這樣的人家，禮儀風範是必不可少的。
於是他出國的那兩年，我像個小孩一樣，重新學著走路、吃飯、微笑。
我學會了各種技能，學會了辨認各種奢侈品，學會了珠寶的等級之分。
接機那一天，盡管我多想邁開步伐跑過去抱住他，可我腳上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緊緊的裙擺束縛住大腿。
我隻能在顧母之後，恰到好處的與他短暫相擁。
很快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顧雲庭也憑借著第一個長孫，順利繼承了公司。
我散落的靈魂被套進了豪門的模板，成為這個家復刻版的顧母。
一個優雅的太太，慈愛的母親，宴會上合格的擺件。
我們再也沒有像大學時那樣，凌晨跑去看海，跨越大半個城市隻為一家蒼蠅館子。
我知道我在逐漸變得不快樂，但是每次看見顧雲庭的臉，我還是感到幸福，至少我們還在一起，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不是嗎？
可不是的，
愛是人類究其一生都在追尋的課題，
他又找到了那個會在半夢半醒之間把他拉起來隻為奔赴一場雲海的女孩。
隻是他忘了想，我是為什麼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
3
婚房留給了我，顧雲庭沒有來，隻讓助理來收拾了一些必需品，衣服什麼的都沒拿走，反正他也不缺。
我從主臥搬了出來，那間屋子鎖起來，就當把記憶封存。
兒子撫養權不歸我，但顧雲庭說服了他媽，允許孩子仍舊與我生活在一起。
顧母是個表面嚴厲但內心溫暖的人，在我每天上著自己不喜歡的課，一次一次說服自己繼續的時候，
她不會多說什麼，就是親手做頓飯，陪著我吃完，告訴我說這就是顧家，每個人都身不由己。
包括離婚前，顧母也是喊我回去吃了一頓飯，她說放松點，現在沒必要再拘著了，終究是雲庭負了我這些年，她替兒子道歉。
這話一出我就知道，顧母是早就知道顏涵的存在了。
盡人事聽天命，愛強求不來的。
從思緒中抽離回來，我抿了口啤酒。
這些年我喝過各種昂貴的紅酒、洋酒、白酒，可這一刻，隻有廉價啤酒的氣泡能讓我把胃中攢了許久的委屈隨著酒嗝一起打出來。
沒人的時候我終於敢放聲大哭出來，
戀愛四年，結婚十年，人生從18歲到32歲，從緊致的皮膚到長出第一條細紋，從純白連衣裙到高定禮服，從平坦的肚皮到孕育生命，
從顧雲庭進入我生命，到放手讓他離開。
這一路我走得太心酸了。
7歲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反應過來後我趕忙擦幹淚水。
他走過來擁住我：【媽媽，不要難過，你還有我呢。】
我憋了又憋，最後還是在這個小小的胸膛中泣不成聲。
他怎麼會不懂呢，漸漸不回家的爸爸，越來越沉默的媽媽。
隻恨我在他不懂愛的年紀就給他上了失敗的一課。
4
顏涵在短視頻上有一定粉絲。
顧雲庭離婚前，從沒發過他的臉，但手、車或其他，無一不在彰顯自己幸福的愛情。
今天她更新了一則圖文，顧雲庭露了側臉，舉著紅酒杯的手無名指上還殘留著長期戴戒指的色差。
我看了很久，手機屏幕熄滅了又按亮。
都說人要失戀兩次，一次是失去他，一次是接受他屬於別人。
換個角度想我算不算幸運，兩個失戀我一次性就完成了，那為什麼沒有少痛一點。
最後一次一不留神手點快了，給顏涵按了個贊，我手忙腳亂的取消，仿佛我才是那個偷走別人幸福的小偷。
回過神，趕緊收拾自己，今天是兒子學校親子運動會的日子，本來之前說好一家三口一起參加，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去了。
我跟老師提前取消了那些三人項目，說他爸爸出差，老師不疑有他。
運動會進行到一半，聽到老師說：【诶？璟之爸爸，你不是出差了嗎？】
我回頭看，顧雲庭居然來了，難為他還記得。
他沒有拆穿我找的借口，由於三人項目都被我退賽了，後面的兩人項目都由他帶著兒子進行。
離婚後的第一次見面，我想我表現的還不錯，至少內心洶湧的波濤沒讓旁人察覺出半點異常。
活動結束後他說定了餐廳，一家三口一起吃個飯吧。
我本想讓兒子單獨和他去，可是他說就算離了婚也照樣是孩子的父母，沒必要老S不相往來。
借著他的勸說，我本就不堅定的內心直接倒戈。
很溫馨的一頓飯，如果顏涵沒有打來電話就好了，我想。
顧忌著孩子在，他走出去接，回來之後就沒有再坐下，拿起了外套跟兒子告別。
再看向我說：【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多吃點，瘦了。】
我沒抬頭，也沒說話。
在我的沉默中他轉身離開。
兒子舉起杯子碰碰我的：【這位美麗的女士，碰一個？】
我被他逗笑，
這小大人。
5
顏涵來找我，很讓人意外。
畢竟我都已經離婚了，按理來講他們感情的發展早已與我無關。
可她說我不該繼續留在這座城市，
隻要我一天不走，顧雲庭就永遠不會真正放下我。
她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說：【雲庭分給你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你離個婚也算是到達人生巔峰了，識相的就應該趕緊走人。】
對於心中無所愛的人來講，或許數不盡的財富的確是人生巔峰。
但我得到了很多很多的錢，失去的是更加數不盡的愛。
我無視她對我輕蔑的態度，隻告訴她：【我和他現在的關系僅僅是璟之的父母，再無其他。雲庭現在愛著你，你應該對你們的感情有信心，而不是來勸我離開，我要走要留，也不是你有權決定的。】
這番實事求是的話，在她眼裡卻成挑釁。
杯子裡還冒著熱氣的水就這樣潑到了我的臉上。
她大罵我不要臉，仗著有個孩子陰魂不散。
我忍受著臉上的劇痛，揚起手就回敬她一巴掌。
我脾氣好，但也不是任由人搓圓捏扁的，善良隻對同樣善良的人起作用，對付惡人就應該以暴制暴。
我剛收回手，肩膀就被人往後面用力一扯，還好扶住了桌角才堪堪沒有倒下。
是顧雲庭，
他仔細查看著顏涵的臉，神色緊張地問她疼不疼。
第2章 2
這一刻我隻後悔剛剛還是收著力氣了，應該再狠一點的。
顏涵一改在我面前囂張跋扈的態度，依偎在顧雲庭懷裡哭泣，
他安撫完她，抬起頭對我怒目而視：【陳霽，你太過分了！我們的離婚和她沒有關系！】
嗯，我確定他能看到我滴著水的頭發和下巴，或許臉頰也燙紅了，因為很疼。
但他一個字都沒有問，隻斷定我這個十幾年從沒和他紅過臉的人，是會隨便就對別人動手的。
我沒哭，我笑了，因為我懂了。
顧雲庭著急帶顏涵去醫院，留下我一個人，
服務員拿了冰袋和幹淨的毛巾過來：【小姐，冰袋敷上趕緊去醫院吧，要不然該長水泡了。】
看啊，一個陌生人都知道對我關心，顧雲庭與我同床共枕十年，卻理所當然地站在了我的對立面。
陳霽，你懂了嗎？這就是你相信愛情的代價。
6
但是顏涵有句話確實點醒了我，我現在很有錢啊。
顧家的少夫人是不能在外面搞事業的，搞得好會遮蓋男人的光芒，搞不好會給顧家丟臉，於是這十年我隻學會了怎麼做一位太太。
但現在沒關系了，成功固然是好事，但就算不成功，這錢也夠我嘗試好幾次的了。
於是我問顧璟之，如果媽媽要做生意的話，他眼中的媽媽能做什麼呢？
顧璟之大眼珠轉呀轉，他說：【媽媽，你在書房放的那些房屋設計圖，我覺得你畫得特別好呢！】
大學的專業早就被我拋到腦後，我都快忘了我也是高材生來的。
說幹就幹，我開始給新公司選址，費盡一番折騰終於找到滿意的，來籤合同的居然是當初禮儀班的老師清雅。
我們看見彼此都驚詫不已，
原來她早就不當什麼禮儀老師了，她身為一個女性，某一天突然覺得把所有女性教導成一個模板是一件很無趣的事，這世界的女人就應該像花朵一樣，開出各種形狀和色彩。
於是靠著賺到的錢，買了個樓，當起了包租婆。
而我也告訴了他我的近況，雖然沒講太明白，但我的神情多少讓她感到唏噓。
於是一拍即合的我們決定當創業搭子，往獨美的路上牽手前行。
有人一起幹勁更足，我發現我自從忙起來之後，已經很少陷入回憶裡，也減少了內耗。
連兒子都說感覺媽媽最近精神了不少。
我好像有點懂了，
什麼情啊愛的，當你第二天還要上班試試？
7
顧雲庭要看孩子都是讓助理過來接走，我想自從上次和顏涵的衝突之後，他也不願意再見我了。
可這天，明明說好還是助理來接，我打開門見到的確是他本人。
一時間讓他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明明曾經是最熟悉彼此的人，在分開幾個月後，這陌生感比第一次見面的人還要強烈。
他主動和我攀談起來，說聽說我在籌備新公司，如果有他能幫上忙的還請不要客氣。
也許是離開了他，不用再維系這段感情，我對他講話竟也變得無禮起來：【不敢不敢，我要麻煩你女朋友來找我麻煩可怎麼辦？】
顧雲庭沒有說話，隻看著我有點出神，我也在反省是不是太過分的時候，他居然說：【陳霽，好久沒見到你這種模樣，好像大學那會兒一樣。】
的確是，大學時我們就像所有情侶一樣，我在鬧他在笑，
我會故意發一些無傷大雅的脾氣讓他來哄我，他也總順著我的小胡鬧。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了顧家少夫人這個頭銜開始吧，是在我一次一次體諒他累，不舍得再鬧他，他也就順理成章認為我變得無趣開始吧。
剛愈合的傷疤被他這句話又揭開，平靜已久的心情，這個相伴十四年的男人，僅用一句話又讓我破防。
他是不是故意的？明明自己早就開始新生活，還要把我釘在過去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逃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