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安，今天學會騎馬了，很像你。」

 

這是顧沐槿隨身攜帶的第二個手機，即使結婚多年也從不讓我碰，他隻說這手機是用來聯系重要客戶的，涉及商業機密。

 

我當然不信他的鬼話，但我也知道要當豪門媳婦，容忍度是很重要的，況且顧沐槿從小到大都很受女生的歡迎。

 

我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但還是會時不時偷看那個手機。

 

雖然平時沒發現什麼曖昧短信，但今天發這條信息的不是別人，正是多年未見的白可青，而圖片裡的小孩也長著一張神似顧沐槿的臉。

 

我不敢相信，當時的我隻覺得世界都靜止了。

 

11

 

「顧沐槿！你給我解釋一下？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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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手機直接衝到正在洗澡的顧沐槿面前。

 

顧沐槿看了一眼手機，淡定地拿出一條毛巾簡單擦了擦，隻說了一句：「我們離婚吧。」

 

這是顧沐槿第一次向我提出離婚，我不敢信心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因為我發現了他的老情人和私生子，所以要和我離婚？

 

「你把我到底當什麼？」

 

我實在不明白我到底算什麼，我們之間的婚姻到底算什麼，無論是表白、求婚、結婚，再到離婚全都是顧沐槿一個人說了算，那我到底算什麼。

 

浴室裡霧氣彌漫，我看不清顧沐槿的臉，我強忍住眼淚，我本來今天是要告訴顧沐槿我懷孕的消息。

 

是的，我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六周了，還沒來得及告訴顧沐槿，顧沐槿就要和我離婚了。

 

人生真是可笑。

 

我下意識捂了捂肚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甚至原本打算今天給顧沐槿一個驚喜。

 

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正是白可青。

 

顧沐槿想伸手去接，我自然不肯給他，浴室地上湿滑，爭搶手機時我一個沒站穩。

 

「啊！！」

 

一陣長長的耳鳴後我感受到下體一陣湿熱，而地上早已被鮮血染紅。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再睜眼時，我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你也真是的，別怪媽說你，怎麼有了孩子也不告訴我們，還這麼粗心。」

 

手上的留置針讓我明白孩子已經不在了。

 

顧沐槿和他的父母圍站在床邊，三個人都板著臉，自始至終沒有一句關心的話。

 

顧沐槿母親更是沒好氣地數落起了我。

 

「行了，你別說了，讓她好好歇息吧，等養好了身子再和沐槿要一個。」

 

「爸，媽，我要和沐槿離婚了。」

 

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三人同時愣住了。

 

「好孩子，媽剛才不是怪你，是擔心你的身子，你可別拿離婚賭氣啊。」

 

「我沒賭氣，是你兒子要和我離婚的，況且你們已經有了一個寶貝孫子了不是嗎？」

 

顧沐槿父母瞬間變了臉色，從他們的反應看得出來，他們早就知道安安的存在了。

 

「爸媽，咱們先出去吧，讓子曦休息一會。」

 

顧沐槿和他爸媽在門外交談，病床上的我聽得一清二楚，話裡話外都是如果離婚，財產怎麼分割的問題。

 

而我恰好刷到了白可青發的朋友圈：「和寶貝回國找爸爸啦，期待。」

 

充滿挑釁的文字並沒有讓我害怕，反而讓我更堅信，白可青這些年在國外並不好過。

 

12

 

「我要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都在這兒了，嫂子。」

 

出院後的第二天我就約見了苟尚賢。

 

我讓苟尚賢將白可青這些年所有的動態都給我找了來，無論是ins、推特、朋友圈、微博，反正是關於白可青的一切過往我都要知曉。

 

原來白可青在英國的第二年家裡就破產了，她也從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個靠糖爹養活的金絲雀，後來她因長時間曠課被開除，糖爹也拋棄了她，走投無路的她使盡手段又和顧沐槿勾搭上了。

 

再後來，就有了安安的出現。

 

「這孩子有白血病，要移植骨髓，這次白可青回國就是帶孩子移植骨髓的。」

 

「哦，是嗎，那是要和顧沐槿移植嗎？」

 

「不，是和別人，這個白血病，顧沐槿也有。」

 

「放屁吧，怎麼可能。」

 

「嫂子，你難道不知道嗎？」

 

直到看到苟尚賢發給我的病理報告，我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結婚三年，我從未發覺。

 

就當我準備回家問個清楚時，卻在公司裡見到了顧沐槿。

 

「你怎麼會來公司，你的傷還沒好呢。」

 

「我的傷好不了了，苟尚賢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什麼，你怎麼......」

 

「別怪我子曦，安安我不能不救。」

 

我看著神情自若的顧沐槿，陌生又熟悉。

 

「你恢復記憶了？」

 

「算是吧，清醒了些。」

 

「這兒有一份離婚協議，籤了吧。」

 

「你還是一心要和我離婚嗎？」

 

顧沐槿沒有回答我，而是洋洋灑灑地在那兩份離婚協議上籤了自己的名字。

 

我接過筆也籤上了我的名字。

 

「你和白可青結婚的時候記得請我，我給你們包個大紅包，祝你們生個二胎。」

 

顧沐槿強打著精神苦笑了一聲。

 

這一個月來，我每時每刻想的都是和顧沐槿離婚，可現在我離婚了，我卻隻想哭。

 

收拾好自己的工位，我同樣離開了這個我工作了三年的地方。

 

走出公司想掏出電話打給人傾訴，卻發現這些年我身邊早就沒有可以來往的親戚朋友了。

 

我沒有回家收拾行李，而是轉身買了一張機票。

 

13

 

我一口氣在大理租了三個月的房子。

 

這裡空氣很好，食物也好吃，最重要的是沒人認識我，也再也不會有以前破人破事纏著我。

 

每天都可以和這裡的朋友做不同的事情，遠離都市的一切都是那麼安靜愜意。

 

「子曦，走啊，一起進山採蘑菇啊。」

 

這是我的客棧老板，賈於笛，我們都叫他賈老板，他和我是老鄉也是校友，對我也格外關照。

 

今天他約著我和另一個長租的女生進山採蘑菇，我們家鄉有一道小雞蘑菇，用的就是這兒的蘑菇，燉出來的湯鮮香可口，別提多香了。

 

「呦，賈老板今天上山還專門打扮了一番啊，是為了我呢，還是為了咱們子曦大美女呢？」

 

「去去，別開玩笑，這不是稍微收拾一下人顯得精神嘛。」

 

「別裝了，子曦來之前你什麼樣我還能不知道嗎，和現在簡直沒法比好吧，果然啊，愛情是男人的良藥。」

 

「別瞎說，什麼愛情，就算是我對人家子曦小姐有意，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賈老板快別開玩笑了，看路看路，小心開車。」

 

眼瞧兩人玩笑越開越離譜，我急忙岔開話題。

 

我知道賈老板對我有好感，可我目前不想再接觸任何異性。

 

所以拒絕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

 

就像當初顧沐槿對我那般。

 

和顧沐槿分開這一個月我偶爾也會想起他，但更多的時間我都在努力忘記他。

 

這一個月來他從沒聯系過我，除了今天凌晨四點打來了一個電話，應該是誤觸，我也並不在意，想著要是有急事他肯定還會再打來。

 

「到了，我們下車吧。」

 

山上沒有信號，我將手機和包都放在了車裡。

 

一整個上午，我們足足採了兩大筐蘑菇，直到中午我們才回到客棧。

 

下了山手機才恢復信號，手機剛開機便被顧沐槿身邊的親朋好友輪番轟炸。

 

一股不詳的預感直逼心頭，右眼皮也是止不住地跳。

 

我顫抖著雙手仔細翻著每一條消息，直到一口氣刷到底，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那是顧沐槿父親給我發的短信：

 

「顧沐槿於今日上午九點三十八分離世，望你速歸。」

 

我不可置信的盯著手機，淚水順著臉頰順勢滴在屏幕上。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14

 

「凌子曦小姐，您看下遺囑內容，裡面的內容和之前顧沐槿先生給您的離婚協議大抵相同。」

 

「您可以無條件得到顧沐槿先生50%的遺產。」

 

我連夜趕回顧沐槿家，直到看到來吊唁的親朋好友才相信顧沐槿已經不在的事實。

 

直到律師做完公證我才開始仔細看當初顧沐槿給我的離婚協議。

 

除過一些法律條紋，協議的最後一段寫著：「吾妻子曦，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是你教會我愛與被愛，感謝你無條件的愛與支持，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認可我的人，你的出現成為我生命裡為數不多的光。作為丈夫我深感慚愧，抱歉我沒做到丈夫的職責。我希望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能開心幸福，衷心感謝你的愛，若來生希望我們再相遇，我一定會先說愛你。」

 

「本人顧沐槿，自願無條件轉贈個人名下資產50%於凌子曦女士，40%於母親，10%於安安。」

 

淚水沾滿紙張，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當初我能仔細看看這份協議，或許就能明白顧沐槿給我的暗示。

 

顧沐槿的黑白照片擺放在桌子中間，那張臉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貌無半分差別。

 

整個屋裡除了我和顧沐槿父母，剩下賓客的神情都和往常一樣淡定自若，甚至觥籌交錯，商談生意，好像不是來參加一場葬禮，更像是來參加一場商業酒會。

 

我更是沒看到白可青和苟尚賢，也是後來才知道白可青聽說顧沐槿去世，又立馬帶著孩子出國了，而苟尚賢估計此刻已經找到新的主子了。

 

幾天後，我收到了顧沐槿留給我的支票，裡面的數字足夠我花幾輩子了。

 

也許我用這筆錢可以換回原生家庭對我的關心和呵護，也許我用這筆錢可以周遊全世界欣賞不同的風景，也許我用這筆錢可以再找個和顧沐槿一樣優秀的男人同度餘生，但我思量再三，還是把這筆錢捐給了白血病研究中心。

 

我想，如果顧沐槿還在的話他也會支持我的選擇。

 

我退了大理的房子，回家住了下來，就當陪陪顧沐槿父母。

 

顧沐槿父親還是照常忙公司的事，有些業務我還能幫幫忙，顧沐槿去世後他對我真誠了許多，再沒了不屑和居高臨下的感覺。

 

而顧沐槿母親則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念經，天天以淚洗面。

 

而我除了平時在公司幫忙，就是在家和顧沐槿母親一起整理顧沐槿的遺物。

 

顧沐槿也給了我不少驚喜，比如在抽屜的最裡面藏著我高中戴過的發夾，在他電腦的文件夾裡有一個專門收集著我的醜照還有我們的合影，有去香港的、去迪士尼的、去日本的、還有去英國的，裡面還夾雜著幾張安安的照片。

 

「你走後他天天看這個。」

 

「媽！」

 

顧沐槿母親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嚇了我一跳。

 

「我兒子我了解，他是愛你的，隻不過他自己意識地太晚了，辜負了你對他的感情。」

 

「媽，對不起，要不是我執意和沐槿離婚，也不會......」

 

「沐槿的病很嚴重，我和他爸爸都知道無力回天了，這和你沒關系。」

 

「說實話，如果不是白可青和安安，我也不會和沐槿走到這一步。」

 

「好孩子，媽和你說實話吧，安安其實不是沐槿的孩子，白可青當初來找的時候我們都不相信，況且沐槿和我打了保票和她沒有發生過關系，但是，那孩子卻和沐槿有著一樣的病，沐槿這孩子也是心軟，為了救那個孩子也就默許了白可青的予取予求。」

 

「什麼？那白可青......」

 

「白可青這些年在國外幹的髒事我們都知道，我和他爸爸斷不會讓這樣的女人進門。」

 

「這些您怎麼不告訴我......」

 

「都是沐槿不讓說，怕說了影響你們的感情。」

 

「沐槿車禍後的確失憶了一段時間，但後來你看他那拼命巴結你的樣子，那都是他借著這個由頭向你示好呢，隻可惜那場車禍也讓他病情急速惡化，所以他才著急和你離婚，他知道要是你知道他生病了絕不會和他離婚的。」

 

「媽，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

 

這些話伴著回憶在我腦海裡一遍遍重復，我努力回想顧沐槿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以前隻覺得虛偽的告白原來都是他的真情流露，我真傻，為什麼當時不相信他。

 

15

 

日子一天天過著，轉眼從春天又到了秋天，我搬出顧沐槿的家，在不遠處租了個房子，找了份新工作，但逢年過節我還是會回去看看顧沐槿的父母。

 

新公司的老板對我很好，因為我的學歷和項目經歷，入職一個月我就升職了。

 

我的生活也變得規律，每天早睡早起，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偶爾還會去跑步遊泳，周末看場電影或者聽場演唱會，偶爾也會想起顧沐槿而嚎啕大哭。

 

我試著將父母和弟弟從黑名單中移除，逢年過節也會在群裡發幾個紅包說幾句問候的話。

 

民宿賈老板也常給我寄來蘑菇和餌塊，我每次都會給他轉賬並道謝，但他從來不收。

 

顧沐槿走後的一年裡我也常去墓園看他，有時還會和顧沐槿父親偶遇，隻不過每次見到顧沐槿父親他都是嚎啕大哭，我不敢打擾，在他走後我才敢上前和顧沐槿說說話。

 

「沐槿，爸又來看你了，從前他總說你不好，其實他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

 

「人是不是很奇怪，在擁有一樣東西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發現它的珍貴。」

 

「我好傻，你也傻。」

 

「我現在每天都有按時吃飯、睡覺、認真工作，今年過年我還打算回老家呢，我這邊一切都好，不知道你在那邊好不好，我總是在夢裡夢到你，我.......」

 

「我好想你，傻瓜，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愛我，傻瓜，傻瓜......」

 

「不用為我擔心，我一切都好，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再見你一面，再見到你時我要親口對你說一句，我愛你。」

 

「我愛你，顧沐槿，你聽到了嗎！我愛你！」

 

我擦淨墓碑上的灰塵，一陣風向我吹來，輕柔溫暖。

 

沐槿,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的。

 

回去後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回到了高中，回到了顧沐槿第一次在班裡向我告白的時候。

 

我看到顧沐槿溫暖又堅定的目光，我和他對望著，他的眼裡隻有我，我的眼裡也隻有他。

 

他笑著大聲衝我說：「凌子曦，我喜歡你！」

 

我也笑著大聲回他：「顧沐槿，我也喜歡你！」

 

沐槿，來生，我們一定要再相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