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喬點頭。
陳導把碗擱在一邊， “也因為魂魄不全，她心智未開，又無父無母，無師無友，無人教化，太上老君將她帶上天宮，隻是因為算出她命數獨特，想留在身邊看管。”
“她全然不懂這世上的人情世故，率真任性，在花果山被猴子排擠，上了天宮更是被人輕視，你看北鬥宮的那幾位師兄，動輒打罵，雖無傷大雅，也可看出他們是看不起這隻野猴子的。太上老君是她的師父嗎？不是，隻是監視者罷了。”
盛喬有點明白過來導演的意思了。
陳導繼續說：“但在這樣的環境裡，她仍能活得自在快樂，自己給自己找樂子，她是真看不懂那些人對她的輕視，以為北鬥宮就是她的家，因為到現在她都心智未開嘛，像個傻子一樣活在虛偽的環境中。”
盛喬抖了一下，緩緩說：“現在有多沙雕，等日後揭露真相，就有多可悲。”
導演笑了：“就是這個意思。”
她不會再像個傻子一樣模仿凡間戲文，不會再和她眼中的師兄鬥嘴打鬧，不會再每天樂樂呵呵無憂無慮。
她被信任之人扔進煉丹爐，燒瞎一雙眼，被心愛之人打下墜仙臺，差點神形俱滅，而後一身魔氣滿身血色歸來，從此不再相信任何人。
再看曾經那隻逢人便笑的小猴子，像一場染血的夢。
那時她是隻猴子，他們看她，也像是在看猴戲。
後面幾場戲，盛喬就沒有再笑場了。
更深層次地理解了這個角色，後面拍起來就更加順利，盛喬因為受傷欠下的戲份很快就慢慢補上來了。
天氣越來越熱，在橫店拍戲的劇組也多，今天群演在這個劇組演侍衛，明天就去那個劇組演黃包車車夫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輛救護車突然烏拉拉地開進來，幾個工作人員在外邊看，還說：“是不是哪個演員中暑暈倒了啊？”
統籌立刻說：“導演，我強烈要求再加一臺空調，避免隔壁劇組這種中暑暈倒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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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沒多會看熱鬧的人就跑回來，一臉驚恐地說：“死人了！”
另一個劇組的導演突發腦溢血，直接倒在了機器前，等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整個劇組大亂，演員們又驚又怕，鬧哄哄一片。
雖跟他們無關，但到底是同行，又發生在附近，陳導一臉沉重地說：“要是哪裡不舒服要提前說。”又轉頭看盛喬，“小喬，頭沒事吧？”
一劇組的人都看過來，盛喬趕緊說：“沒事沒事，我傷口都結痂了。”
陳導揮了揮手：“下午放假，吃完飯都回去休息吧，我過去看看。”
雖不認識，但都是導演，病逝在工作崗位上，令人唏噓又尊敬。
出了這檔子事，搞得大家心情都很低落，回酒店的時候，丁簡說：“喬喬，你知道腦溢血那導演是誰嗎？”
盛喬一驚：“是我認識的人？”
丁簡搖頭：“你不認識，但你還記得之前貝哥讓你選的那幾個劇本嗎？你當時想選的那個民國劇《東風破》，就是這部劇的導演。”
盛喬眼睛都瞪大了。
算算時間，《東風破》和《願逐》基本是同時開拍的，也正隻因為這樣，檔期錯不開，盛喬才會二選其一。
沒想到還有這層淵源，她的心情更低落了。
快到下午的時候，《東風破》導演腦溢血突發身亡的消息就上了新聞，導演家人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劇組拍攝進度暫停，各方都焦頭爛額。拍攝停了，但各項開銷都還在走，總不能把場子設備退回去，拖得越久，損失越大，又耽誤演員的檔期，沒多久就有新聞說《東風破》劇組要解散了。
盛喬內心為這部劇惋惜了好久，結果沒幾天貝明凡突然來橫店了。
盛喬回到酒店一看到他，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更震驚的還在後面，孟星沉居然也在。兩人臉色不太好，盛喬問：“孟老師，貝哥，你們怎麼了？”
貝明凡嘆氣說：“《東風破》那個導演，是星沉的同學。”
盛喬眼睛都瞪大了。
貝明凡接著說：“昨天投資商撤資了，劇組可能要散。星沉跟我商量了一下，決定帶資重組，女主角之前已經跟劇組解約了。小喬，你不是一直對這個劇挺感興趣的嗎？”
盛喬：“…………”
孟星沉笑了笑：“老韓以前幫過我不少，這是他生前最後一部作品，我不想讓它夭折。小喬，你願意接這個劇嗎？”
盛喬：“可我檔期排不開啊！”
貝明凡：“這個你不用擔心，你也知道《東風破》的女主角戲份不多，我們可以跟《願逐》協調拍攝時間，兩個劇組都在橫店，錯開拍是來得及的。就是你會辛苦點。”
貝明凡見她還在沉思，急道：“星沉多少年不拍電視劇了，消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女藝人搶著來拍，現在給你走後門，你還想什麼呢？”
盛喬：“…………”
走後門還可以這麼用？
第121章
盛喬遲遲不作回答， 貝明凡是個急性子， 又想說什麼， 孟星沉拍了他一下， 笑著問：“你是擔心軋戲的事吧？”
盛喬點頭：“陳導是個很有態度很認真的導演， 我不想辜負他。”
孟星沉笑笑， 溫聲道：“我先問你， 如果你接下《東風破》， 你有信心高質量完成這兩部劇嗎？”
盛喬被他問得一愣。
看孟星沉神情認真不像開玩笑，她也就仔細地想了想這兩個劇本， 從劇情人設以及日程上來看， 除了她會辛苦一些，其實是沒問題的。
盛喬說：“可以。”
孟星沉不出意外地笑了，這才說：“那現在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明知道你檔期衝突我們還是決定找你來拍。”
“第一，從韓導過世到現在， 劇組已經虧損了將近一百萬，昨天投資方正式撤資， 男女主角分別毀約， 如果現在不及時重組開拍，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第二， 我和明凡來之前其實已經算過你的時間，丁簡說你在《願逐》劇組的拍攝很順利， 基本已經趕上缺失的戲份。《東風破》裡女主角的戲份不多， 你之前也看過劇本， 女主角中間部分就死了， 前期我們先拍男主戲，你的戲份可以每天安排少一些，到後期等《願逐》收尾，你再趕戲完全來得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東風破》是一部大男主劇，你也知道現在的市場，很少有小花願意到大男主劇裡面來當配角。但出品方為了保證收視率，女主角必須從當紅小花裡面挑，既要有演技又要有熱度，圈子裡挑不出來幾個，而且行程都滿，沒人願意救這個場。”
盛喬聽他說完了，又看看貝明凡，問：“有孟老師在她們都不願意來啊？之前那個女主角呢？”
貝明凡說：“不負責任毀約就跑又吃回頭草的人我們能要？現在願意來的要麼演技不行要麼人氣不夠，剩下那幾個小花身上都有戲，選誰都得跑兩個劇組，沒差。這是個機會，當然是先讓你選擇。”
和孟星沉搭戲，先不說戲會不會爆，光是影帝級別的表演技巧就不知能學到多少。
而且本身盛喬對《東風破》這個本子就很感興趣，後來也是忍痛割舍了，一直都蠻遺憾的。
她想了半天，最後認真說：“我願意接，但是我得先徵求陳導的同意。”
孟星沉說：“他同意了。”
盛喬：“啊？”
孟星沉：“我們在老韓的葬禮上遇到了，我跟他提了這件事，他說你表現很好，如果能繼續保持狀態拍好他的劇，他不介意你來這邊救場。”
盛喬心裡這才松了口氣，高興地說：“那現在先把拍攝日程表重新排一下吧，我也得抽時間準備人物小傳。”
貝明凡唰的從包裡掏出一張日程表：“排好了！”
盛喬：“？？？”
怎麼感覺你倆下好套來的？
孟星沉笑笑：“接下來你會很辛苦，但同時也能學到很多，強壓之下見深淺，你會對自己有一個全新的認知。”
盛喬覺得他口才真好，估計是跟貝明凡從同一個傳銷窩點出來的。
事情商定下來，幾個人的任務也瞬間繁重起來，貝明凡把《東風破》的劇本給她帶過來了，讓她先看著，臨走前想到什麼，又回頭說：“對了，忘了告訴你，接手劇組的新導演一聽說我們在聯系女主角，點名就要你，楊昀導演，你認識吧？”
盛喬想了半天，搖搖頭：“沒印象。”
貝明凡說：“你之前在星耀時，客串過一個古裝劇叫《長安醉夢》，還記得不？”
盛喬一下反應過來：“是那個導演啊！”
當初被星耀逼著去那劇組客串男主角的師父，大冬天穿裙子吊威亞，差點沒把她冷死。殺青時那個導演專程過來等她，給了她一張名片，告訴她“好事多磨，磨過去了就是另一番天地”，還說期待跟她的合作。
沒想到合作來得這麼快。
盛喬對這個民國劇越來越期待了。
第二天一早，她先去《願逐》拍完了自己今天的戲份，又跟劇裡的每一個工作人員認真解釋一遍。大家這些天都在片場，陸陸續續聽說《東風破》演員毀約、投資撤資、劇組解散的事，現在盛喬要過去救場，大家都挺理解的。
陳導沒什麼異樣，就跟曾銘之前說的那樣，隻要你把自己的戲份拍好，做什麼他都不管，臨走前跟盛喬說：“晚上還有夜戲啊，別遲到。”
盛喬應了。
半個小時後，方白開車把她送到《東風破》劇組。劇裡除了主要幾個演員換了，其他的工作人員還是原班人馬。
本來都已經做好各回各家的準備了，結果先是從天而降一個帶資進組的影帝，影帝又拉來一個當紅小花，這段時間以來大起大落跟做夢似的。
楊昀導演已經在片場了，盛喬趕緊過去跟他打招呼，楊導笑笑說：“終於有機會跟你合作了。”
盛喬也笑：“謝謝楊導青睞。”
兩人聊了幾句，孟星沉也到了，主創團隊全換，又跟現場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認識了一遍，打完招呼，盛喬先去拍定妝照。
兩套造型，一套民國學生裝，一套軍統制服，各有各的韻味，反正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像模像樣。
等她拍完出來，楊導正在跟孟星沉聊劇，楊導說：“我就不跟你多講，以免擾亂你對角色本身的理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
看到盛喬出來，又朝她招招手，“來，小喬，我們說說戲。”
好的，影帝不需要說戲，她還是需要的。她坐過去，楊昀拿著劇本翻了翻，問她：“都看完了嗎？”
盛喬點頭：“之前看過，昨晚又仔細看了一遍。”
楊導說：“熬夜了吧？看過就好，宋媛這個人物其實不難把握，我相信你可以駕馭好。可能就是後期，她這個思想上發生了轉變，需要你多下點功夫，揣摩角色當時的心境。特別是當她決定赴死的時候，你覺得她是為了愛人，還是為了革命大義？”
盛喬思索著說：“都有吧，我覺得不能說她是為了什麼去赴死，而是她隻有死這一條路可以走。這是她的死路，卻是她所期盼的一切的活路。”
楊導贊許地點點頭：“就是這種感覺。她其實一直活得很掙扎，軍統逼死了她的父母，是她的仇人，但為了活下來給父母報仇，她必須投靠軍統。她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努力訓練自己，卻又因為這一身本領被軍統派去執行任務，做著違背本願的事。她一直都是被推著在走，她沒有自己的路。直到她發現俞東風就是軍統在追查的地下黨，她要保護俞東風，不僅因為她愛他，隻有他活著，正義才能勝利，隻有等正義勝利了，她才算給父母報了仇。”
“從一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女學生，到中期的軍統特務，再到最後慷慨赴死，她這一路走來，處處皆是死路，唯有最後赴死，是她唯一的活路。”
盛喬感慨：“俞東風救下她的時候，隻是希望她好好活著而已。”
楊導笑笑：“那個時候，活著是最奢侈的事。”
……
等孟星沉拍完定妝照，後期修好圖，已經下線多時的《東風破》官博終於再次上線了，發布了新的男女主角的定妝照，給了散布劇組解散傳言的網友們一記重錘。
什麼？
男主角孟星沉？影帝又回來拍電視劇了？
什麼？
女主角盛喬？臥槽她是怎麼抱上影帝大腿的？
再說了，盛喬最近不是在拍《願逐月華流照君》嗎？黑粉們立刻反應過來，一哄而上罵盛喬軋戲不敬業。
貝明凡早就料到這個情況，將《東風破》劇組這段時間以來面臨的解散危機和盛喬救場之舉通過各大營銷號放出來。
盛喬的拍攝日程表也被公布了幾頁，網友一看那從早到晚密密麻麻的拍攝計劃，簡直頭皮發麻。
辛苦是真辛苦。
黑粉說：呵呵，辛苦有什麼用，到時候因為趕戲導致劇質量不好，就是毀了兩部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