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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歲歲常安寧 4799 2025-07-11 16:2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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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外婆是個精神病。


     


    村裡的人都說,我媽是個不檢點的女人,是我媽逼瘋了外婆。


     


    他們說我是外婆上輩子欠下的債。


     


    直到外婆去世前掏出珍藏多年的秘密,一雙迷茫了很久的眼眸清明地看著我。


     


    她說:“幺兒,是外婆對不起你媽媽,是外婆欠你的呀。”


     


    那天我的哭聲回蕩在漫山遍野的野茶梅裡。


     


    原來我的外婆,從來都沒有瘋過。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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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已經去世三天了,冰冷的屍體躺在家裡唯一的土炕上。


     


    我坐在旁邊,替她擦幹淨手腳,門外站著唉聲嘆氣的村長。


     


    家裡隻有我和外婆兩個人,外婆S了,村裡甚至沒有願意來幫忙的人。


     


    因為我的外婆是村裡有名的精神病。


     


    村長裹著手在門外不停跺著腳,在敲了第三次門也沒有得到我的回應後終於不耐煩了。


     


    “安寧,你這麼霸者你外婆的屍體也不是個事啊,早點把她老人家入土為安了不好嗎?”


     


    其實說是入土為安,估計也隻是卷一個破爛席子扔到公家地裡的土坑。


     


    然後堆起一個矮矮的山丘,就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外婆了。


     


    我沒吭聲,幫外婆擦幹淨身上的灰塵後沉默地打開了門。


     


    門外的雪積了厚厚一層,村長的肩膀上也落了一層白。


     


    “我已經託人給我媽打過電話了,她會來的。”


     


    聽見我提起我媽,村長臉上本來就因為冷而僵硬的表情更加難看了,但好歹他是村長,也算是這個村裡比較公正的人,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村裡的人常說,外婆是被我媽逼瘋的,因為我媽在嫁人之前就懷了孕,生下了一個野種,也就是我。


     


    生下我之後她又悄悄離開,消失在了外婆的世界裡。


     


    從那之後,外婆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後來我媽寄回來一張照片,照片上她站在一排城裡的高樓前,穿著電視裡有錢人才會穿的毛呢大衣,燙著時興的卷發,笑得自由肆意。


     


    村裡的人就說,我媽是勾搭上有錢人了,再也不會回來管我了。


     


    我就是外婆上輩子欠下的債。


     


    外婆精神不正常,她聽不懂村裡人鄙夷嫌棄的話,隻是將那張照片視若珍寶。


     


    看著照片上的女兒又笑又哭,然後喃喃自語:“好啊,走出去了就好啊。”


     


    我媽趕回來已經又是三天後了,雖然是冬天,時間久了外婆的屍體還是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推門進屋的時候戴著一個誇張的墨鏡,但我還是看見了她緊緊皺起的眉頭。


     


    我看著她招呼身後的村民將外婆慌慌張張地裝進一個棺材裡,敲鑼打鼓地將棺材抬了出去。


     


    我想她應該真的在大城市掙了很多錢。


     


    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我一眼,直到外婆的棺材被丟進一個又深又窄的土坑,雪和土同時落下,將外婆徹底掩埋。


     


    隻花了短短半天的時間,外婆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媽等著村民從她手上拿了錢嬉笑著一邊說:“歲歲掙大錢了哦。”


     


    一邊轉頭翻白眼啐唾沫將錢揣進了自己的褲兜。


     


    雪又開始下了,我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她摘下臉上那個誇張的墨鏡,看著地上的雪被打湿凹陷下去一個小坑。


     


    她轉頭,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掛著一雙通紅腫脹的眼睛。


     


    問我:“她臨S前,有沒有提起我?”


     


    我想了想,很鄭重地回答她:“有,外婆她說她對不起你。”


     


    第2章


     


    其實外婆經常提起她。


     


    外婆這一生,從我記事起,她最常念叨的就是:“歲歲,我的歲歲啊。”


     


    小時候因為沒有爸媽,家裡隻有一個精神失常的外婆,我總是受到各種小孩子的欺負霸凌。


     


    他們喜歡把我推倒在牆根,衝我丟著雜草,伴隨著孩童最清澈的笑聲。


     


    “常安寧,沒媽養,禍害老母害外婆!”


     


    我瑟縮在角落裡,眼淚打湿了牆角開著的野茶梅,順著花瓣掉進雪裡,一絲聲響也沒有。


     


    外婆總會出現,手裡舉著一根長長的木棍,嘴裡胡亂喊著:“滾開,滾開,不許欺負我的歲歲!”


     


    她眼睛不好,記憶混亂,甚至記不清我是歲歲還是安寧。


     


    於是周圍的孩子笑得更大聲,一邊朝四周跑,一邊喊著:“常安寧是野孩子,沒人要的野孩子!”


     


    外婆撲到我身邊,枯槁的手扒拉著我臉上的眼淚,小心翼翼地說:“歲歲,歲歲不哭。”


     


    我心裡難過,一把將她推倒在雪地上,衝著她大吼:“我不是歲歲!我是安寧!歲歲不要你了!她把我們倆都丟下來!”


     


    外婆一愣,隨即抓起地上的雪朝我臉上丟,開始尖叫。


     


    “不許你說歲歲!不許你說歲歲!”


     


    村裡的人偷偷打開門看笑話,我躲避著外婆的攻擊,看著她比我更像個孩子似的無理取鬧。


     


    隻能在深呼吸幾次後靠近她,說:“沒有說歲歲不好,歲歲最好了,外婆,我們回家吧。”


     


    我的聲音平緩,外婆逐漸安靜下來,那雙渾濁的眼睛透過我不知道在看誰。


     


    最後她也妥協,聲音帶著疲憊:“回家吧,我們回家。”


     


    那天的雪下得太大,細細簌簌落在我和外婆身上。


     


    外婆怕我冷,顫抖將我攬入懷裡,頭抵在我的腦袋上,我的額頭上滑下來一滴水。


     


    原本以為是雪落在頭上融化後的水,碰到嘴角時,是鹹的。


     


    是外婆的眼淚。


     


    她太想歲歲了。


     


    嘴角的鹹澀讓我在冰天雪地裡一個激靈,抬頭看我媽時,卻發現她又重新戴上了墨鏡。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已經被雪覆蓋著的土堆前,冷笑出聲。


     


    “她就是對不起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我媽帶我走的那天,火車轟鳴從遠方駛來,夾雜著風雪的寒氣。


     


    我有些害怕,問她:“下雪的話火車會不會打滑翻車?”


     


    她呆滯了一秒,隨即有些好笑地說:“我第一次坐火車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怕軌道太滑撐不住火車。”


     


    “然後呢?”她罕見地願意和我多說話,我迫不及待地追問。


     


    “然後我覺得,如果能發生意外,讓我S了也挺好的。”


     


    我再次沉默,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


     


    火車在一個很大的火車站停下,不像我們那小縣城的火車站,窄小逼仄。


     


    大城市的火車站寬敞明亮,不斷有人往車下擠著,寒風撲面而來,卻沒有下雪。


     


    原以為我媽肯定住在一個大房子裡,可她卻帶著我七拐八繞地走進了火車站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


     


    巷子昏暗,牆邊的臭水積壓著泛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味道。


     


    不斷有人將頭伸出窗戶外張望著,她們看起來都很漂亮。


     


    燙著卷發,塗著紅唇,耳朵上戴著比眼睛還大的墜飾。


     


    看起來好看體面,可大冬天的卻沒穿厚衣服,隻在肩膀上披了條厚圍巾。


     


    露出的鎖骨凍得發紅。


     


    第3章


     


    有人調笑著衝我媽喊了一嗓子:“小年啊,這麼嫩的也帶過來,太狠心了吧?”


     


    小年是誰呢?


     


    我媽轉頭也衝她們笑:“去你的,這是我老家的姑娘。”


     


    周圍的笑聲停了下來,看著我的目光古怪又猶豫,最後沒有人再搭話,都把頭縮了回去。


     


    我媽住在巷子最深處的一間屋子裡,原本就狹小的房子被她用不透明的塑料布分成了兩半。


     


    像是早就準備好要迎接我的到來一樣。


     


    下一刻她開口打碎了我的幻想:“你住裡面那張床,明天開始去上學,我已經給你辦好手續了。


     


    警告你,每天晚上放學之後在外面溜達兩個小時再回來。


     


    要是在八點之前回家了,你就滾回那個破山溝裡。”


     


    我不敢反駁,她那張漂亮的臉從來不肯給我一個笑容。


     


    其實我知道,她討厭我。


     


    八歲那年,鄰居家的念念姐被嫁給了隔壁村的一個傻兒子。


     


    出嫁之前,她把自己從前的舊衣服都送給了我。


     


    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說過我媽壞話的人,總是偷偷給外婆塞牛奶和桃酥。


     


    那天她穿著已經被安排好的紅色衣服,頭上別著一個廉價的大紅花。


     


    她對外婆說:“阿婆,我要嫁人啦!”


     


    外婆憨傻,不知道她要嫁給一個傻子,隻是一個勁地鼓掌:“好啊,嫁人好啊!”


     


    我在一旁研究念念姐的衣服,翻出一件還算新的嫩黃色裙子套在身上。


     


    有些寬大的裙擺將我整條腿都蓋住了。


     


    我興奮地對外婆說:“外婆,你看我漂不漂亮!”


     


    外婆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在觸及到我的一瞬間仿佛看見了鬼魅一樣,尖叫著衝我抓過來。


     


    “脫掉!脫掉!不許你穿裙子!”


     


    她的身體迸發出無限力量,掙開了拉著她的念念姐,將我身上的裙子撕了個粉碎。


     


    我的胳膊上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念念姐驚恐地將我護在身後,看著外婆發泄般地撕扯著裙子。


     


    “對不起,安寧,我忘記不該把裙子也帶過來的。”


     


    我抬頭問她:“為什麼?”


     


    念念姐的睫毛顫抖,說:“因為你媽媽,就是穿著裙子被壞人抓到的。”


     


    誰是壞人呢?大概是那個我從來沒見過面,卻要我背負一生罪惡的爸。


     


    裙子變成了常家女人揮不去的噩夢。


     


    常歲歲在我剛落地時就想掐S我這個生於她羅裙之下的野種。


     


    她恨我,也是應該的。


     


    第4章


     


    發現我媽的事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了,溫度回升,嫩芽從樹枝上冒出來。


     


    我站在家門前,聽著屋內的動靜,抬頭向上看了看,突然發現牆頭上冒出一簇迎春花。


     


    迎春花都開了,那山裡的野茶梅應該都落了吧。


     


    我蹲在門口,聽著屋裡的聲音逐漸減小,挪動著腳步想要離開。


     


    來到這個城市後,我從未見過八點之前的常歲歲。


     


    每天晚上回家時,她都是冷著臉端給我一碗路邊的盒飯,然後裹緊自己的衣服就回床上睡了。


     


    而如今屋內那個笑得動聽的女人,我甚至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我媽。


     


    正這麼想著,老舊的鐵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襯衣紐扣都還沒扣好的男人和我打了個照面。


     


    幾乎是一秒鍾,我抬起腿就想跑。


     


    常歲歲不想讓我看見她八點之前的樣子,那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


     


    然而站在門口的男人動作更快,他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嘴邊蕩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小年,這是什麼時候來的姑娘?長得這麼水靈,也不知道給我介紹介紹啊。”


     


    我媽白著臉出來,在看見我的那一刻,她心中最後一點希望破滅。


     


    她上前拉了拉男人,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我想這大概就是她不願意在我面前笑的原因吧。


     


    “馬哥,這丫頭是我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就在我這住兩天,不是幹這行的。”


     


    馬哥冷哼了一聲,眼神在我身上來回掃了幾遍。


     


    “你傻啊?你那親戚還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把姑娘送過來就是這個意思,馬哥今天高興,就給這姑娘開個苞!”


     


    馬哥的力氣很大,一把將我媽推出房間,拽著我的胳膊摔在地上。


     


    房門鎖上,常歲歲的聲音在巷子裡悽厲回蕩。


     


    “馬哥!馬哥!這丫頭不是!你放過她,我讓你白來幾次都成!”


     


    馬哥無視了門外的聲音,將反抗的我一拳打在了地上。


     


    那一拳的力氣實在太大,帶著屬於成年男性的力量,瞬間將我扯回了那個陰暗恐怖的山溝裡。


     


    黃土高原的風吹起沙礫,帶著冬末還沒有完全消散的雪花吹向我。


     


    一個陌生的男人敲響家門,在看見開門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時先是一驚,隨即往屋內看了看。


     


    他沒有提起外婆,第一句話就是:“這是常歲歲家嗎?”


     


    原本心生警惕的我在聽見這個外婆朝思暮想的名字後立刻反問:“你認識我媽?”


     


    男人眯起眼仔細地盯著我的臉,幾秒後他扯起一個憨厚的笑容:“你是常歲歲的女兒啊,和你媽長得真像。”


     


    “我和你媽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她還沒有回來嗎?”


     


    “她還沒回來的話,我帶你去找她吧?”


     


    “啊?我帶你去找常歲歲吧,我帶你去找你媽。”


     


    十四歲的我太想見到常歲歲了,我想告訴她外婆過得很不好,夜裡總是心絞痛喘不上氣。


     


    我想告訴她我總被人說是沒媽的野孩子,但我知道我是有媽的。


     


    即使我媽不愛我。


     


    或者我隻是想見到常歲歲,遠遠地看一眼就好了。


     


    於是我將手放進面前那個粗糙陌生的手掌裡。


     


    跟著他一深一淺地往離家遠的地方走去。


     


    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媽,我想看看你。


     


    第5章


     


    男人帶我走過了好幾片田,走到一個無人的山溝處停下來。


     


    我問他:“怎麼不走了。”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抬起手在我臉上摩挲了幾下,有些感嘆似的:“常歲歲竟然沒把你掐S,你外婆真是老糊塗了。”


     


    下一秒,那隻粗糙的手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的尖叫和哭泣聲響徹在無人的山溝裡,震得野茶梅簌簌掉著花瓣。


     


    我不斷推搡著壓在我身上的男人,哭喊著求他:“叔,你別碰我,你帶我去見我媽吧。”


     


    男人手上的動作不停,嘴裡罵罵咧咧的:“你媽就是個婊子,她都不要你,你還找她幹嘛?”


     


    “你和你媽都一樣,賤貨。”


     


    我發狠一口咬在他的虎口處,血腥味充斥在我的鼻腔裡。


     


    就好像過年時候,我躲在角落裡看別人家歡歡喜喜S豬過大年。


     


    沒有人會想起我和外婆的存在,而我隻能在人群散盡後接上一些铡刀上還沒流幹淨的豬血。


     


    血的味道不算好。


     


    但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慶賀新年的方式。


     


    男人被我咬急了,一拳打在我的頭上,我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隻能呆滯地感受著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肌膚碰到冰冷的土塊時,我忍不住想,當年常歲歲被人強迫的時候,她被打了嗎?


     


    她疼嗎?


     


    我的意識沒有回籠,偏頭閉上眼的前一刻卻看見了外婆。


     


    她就像個能感知到我痛苦的小土地婆一樣,在我每次想要放棄反抗的時候舉著一根長長的木棍向我奔來。


     


    木棍敲打在男人身上。


     


    外婆發瘋般地用盡力氣揮起木棍,她的眼眶通紅,但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淚。


     


    “畜生!我打S你個畜生!”


     


    “敢糟蹋我的安寧,我打S你!”


     


    男人趴在地上被打得沒法還手,突然大喊一聲:“表姨!你失心瘋了?是我啊!你侄孫汪浩啊!”


     


    他不知道,外婆早就精神不正常了。


     


    外婆沒有因為那句“表姨”停手,反而打得更起勁。


     


    汪浩眼見著外婆不停手,摸索著一旁的一塊石頭就衝外婆腿上狠狠砸了上去。


     


    外婆痛得慘叫一聲,那從始至終沒流下來的眼淚終於因為痛苦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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