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謹弋趕到時，我已經保持那個姿勢很久了。
他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張，越撿神色越慌亂，到最後已經顧不得形象，捶地哭泣。
「知微，我錯了。」
「我不爭權奪勢了，我也不當亂臣賊子了，我把朝權還給你阿弟，我們，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好一個不爭了。
看著他的模樣，我到覺得也有幾分好笑。
當初不查清楚，現在來後悔，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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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溪查不到真相，因為她無權無勢，隻能依附謹弋而活。
而謹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初的真相真的那麼難查嗎？
不，他隻是不甘屈居於人下罷了。
現在不爭了，也隻是因為他得到過權勢了，又覺得我與他的情意珍貴了。
但若有一天，他又覺得其他的東西重要了，那我是不是也如同現在的權勢一樣，隨手可棄？
男人的話，信不得，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怎麼？你一句簡簡單單的回到從前，就能當一切都沒發生過？那我在越國受折磨的那五年算什麼？」
謹弋似乎被點醒了，他說要將手上的權勢作為聘禮，他要娶我，要給我一個人人都豔羨的盛大婚禮。
可是，我不稀罕。
我要走了他手上的關系網，名下的產業，以及手上的兵權。
我將兵權交給了阿弟，至於關系網與產業，我則是分別交接給了阿弟手下的那群謀士們。
後來，阿弟要S了謹弋，我攔著沒讓。
倒不是對他還有情誼，隻是覺得他還有其他的利用價值。
但阿弟好像委屈極了，連帶著兩天沒和我說話，第三天往我府上送了兩批男寵。
本來我也用不著的，但是，我手底下的產業缺人，送過去幹活正好。
當然，男寵裡面也有幾個文成武就的人才，我給留下了。
文採學識不錯的，我送去考春闱了；武義拳腳不錯的，我送去考武舉了。
總之，大燕現在是需要人才的時候，統統送進朝堂給我阿弟。
至於他能不能管的下，能不能用對人，就是他的事了。
但也有一點不好的，就是自從民間傳出了公主會往朝堂塞人，還是自己的男寵後，我出門遇見俊俏郎君的概率直線上升。
不錯的是，偶爾確實也能撿到幾個好苗子。
當初沒讓阿弟S了謹弋，確實是做了一件對的事。
S亡，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想一S了之就能償還之前的恩怨？簡直是笑話。
我偏偏要他活著，清醒的、帶著愧疚的活著。
活著，贖罪。
如果不是錦溪撞柱S的早，我可能也會是這般對待她。
此後數年，謹弋成了我手中最鋒利的刀，我指向何處，他便攻向何處。
忠誠的像條狗。
謹戈的才能，確實是我們這一代人裡最出色的。
往後三十年，朝堂上，再未出現過能與他平分秋色之人。
而我這個人，最喜歡物盡其能。
圖謀六個國家的領土，是件費心費力的事，少不得要處理各地出現的不同麻煩。
我舍不得阿弟勞費心神，那就隻能辛苦謹弋了。
從他說要贖罪的那天前，我從未給過他一天的休息時間。
他每次頂著一身傷痕回來，眼巴巴的瞧著我，試圖從我嘴裡得到一句關心的話語，但我永遠也隻會告訴他，下一個任務是什麼。
從他落寞的背影裡，我感受到的，唯有快意。
終於有一天，這把趁手的刀也到了最後一絲價值用盡的時候。
那天，我正抱著阿弟與王後的小公主作畫，婉玉告訴我，謹弋不行了。
我聽後，也隻是繼續陪著小公主將畫給補完，我答應過她的，得陪她作畫。小公主像極了小妹，我一見她就喜愛的不行，她也總是纏著我。
我和阿弟都覺得，小妹應該是知道阿姐阿兄現在有能力保護好她了，所以又來了這世上與我們相聚。
將小公主哄睡送回王後處，我才命人準備好車鑾。
好歹是從小就相識的故人，臨到頭了，總歸是要送一程的。
我到的時候，謹弋已經糊塗了。
他拽著我的袖子喚知微。
那一聲聲「知微」，似是眷戀，又似帶著悔意。
我輕笑，將他的手拂開，「你看你，又記錯了。我啊，是燕昭，不是曾經年少時跟在你身後的小尾巴知微。」
「知微呀，早就S在了越王宮那一場場折辱的遊戲中，活下來的，是燕昭。」
「這一切，不是你親手造成的嗎？你怎麼能忘呢。」
謹弋大概是有片刻清醒了，眸中的淚滑落鬢角，「對，你是燕昭……知微，知微絕不會厭我、恨我至此的。」
謹弋懷念般緊緊盯著我的臉，似是透過我，在看向另一個人。
想要說的話，終究是沒了聲息。
「你說，知微不會厭你、恨你至此，可曾經的知微又何曾想到過，有一天你會親手粉碎掉她的驕傲，讓她失貞、失子、像爛泥一樣毫無尊嚴的活了五年……」
留下這句話，我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S亡不是贖罪的終點。
他以為自己已經還完了債，就可以再無負擔，但我偏要他終其一生都要帶著愧疚S去。
我這一生，前半輩子吃了不少苦，後半輩子卻是平安順遂的。
可惜的是，沒能看到阿弟一統六國，不過沒關系，阿弟的後代做到了。
我往大燕朝堂輸送的那些苗子，包括最先安插的那批人手，為大燕後面一統六國做出了不少貢獻。
隻是，我不太明白，他們怎麼都自稱是燕昭長公主的門生，還尊我為恩師。
恩師，還真算不上，我隻是見他們有價值罷了，都說了，我是一個喜歡物盡其用的人。
在越王宮的時候，傷了根本，我這輩子沒有成婚也沒有子嗣，但卻有一個相守一生的人。
就是那個務農種地特別厲害的人——季樞。
原本在地裡幹得好好的，後來教導出了一批徒弟後，就甩手不幹了，跑來我公主府混吃等S，幫我養了大半輩子的花。
阿弟原本是想把小公主過繼到我名下的，可我再喜愛小公主，也不願她和王後承受母子分離之苦，便回絕了阿弟。
後來我和季樞都老了，反倒還是小公主替我們扶靈送終。
燕王番外
我，是大燕的君王。
從我剛睜開眼看這個世界時，我就知道自己有一個阿姐，我的阿姐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她高貴、優雅，但時不時又孩子氣。
我出生後，燕國戰事不斷，父王總是在戰場上，而母後坐鎮後方，又要處理王宮與王城內大大小小的事務，總是顧不上我。
隻有阿姐會一直陪著我，可以說，我是被阿姐一手帶大的。
雖然說，一個五歲的小豆丁帶大另一個更小的小豆丁，聽起來蠻好笑的，但確實是這樣。
我幼年的記憶裡，除了乳母和宮女，就隻有阿姐與我形影不離。
雖然後來母後又給我和阿姐添了個小妹妹，我也很喜歡，但阿姐在我這裡，永遠是第一位。
在我因功課和策論不夠完美，被父王責罵時，她總是第一個出現護著我；在我練習齊射武義受傷時，她也是第一個出現為我上藥，總之，隻要是我的事，她一定是衝在最前面的。
阿姐做的糕點最好吃，阿姐作的畫最好看，阿姐彈的曲子最好聽，阿姐跳的舞最好看，阿姐在我這裡就是最好的。
我還是儲君的時候，我就暗自發誓，我當了燕國的君王後，一定要和父王一樣，讓阿姐成為世上最尊貴、最幸福的公主。
可是，在我最沒有能力接管那個位置的時候，父王去世了，我被迫早早登上了王位，並且看著另一個男人的眼色行事。
不過沒有關系，我終有羽翼漸豐的一天，現在能忍就忍了。
但，我忍不了。
母後病逝，小妹妹被人害S，我隻是憤怒，憤怒到了極致，卻還有理智。
但當我得知阿姐要被送去越國為質的那一刻，我的眼中滿是S意，那是我頭一次出現想要謹弋S的念頭。
在我拔出佩劍要去和謹弋拼命時，是阿姐出現攔住了我。
阿姐說，都忍了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忍到我快要親政的時候，怎麼能前功盡棄呢，就當是為了阿姐再忍一忍。
阿姐的話，我得聽。
送阿姐走那一日，燕國下了很大一場雪。
阿姐和我約定，她會在越國好好照顧自己，等著我去接她回家。
為著這個約定，我在謹弋面前越發隱忍，暗自發展自己的勢力。
在我的能力和勢力沒有壯大前，我不會和他起衝突，我要好好活著，活著去接阿姐回家。
五年之後，我已經有能力親政，隻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和謹弋分庭抗禮，甚至扳倒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也就在這時，我收到了一封染血的書信，送信的軍士倒下前，還SS拽住我的衣袖。
他說，王上，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啊！越國皇室，他們都是一群畜生！畜生！
他是阿姐的親衛，若非阿姐出事，他不可能千裡迢迢逃回燕國求助。
我暴露了所有的底牌，發動了燕越之戰。
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有預感，如果這次我沒有去，我可能就再也沒有阿姐了。
失去阿姐的後果，我承擔不起。
謹弋要想針對我，就針對吧，但阿姐我是一定要接回來的。
我記得很清楚，我的阿姐是一個很愛笑的人。
可我在越王宮見到的阿姐，笑容卻是苦的，她甚至親手拿起燕王劍屠S越國皇室。
在將越王那老東西千刀萬剐前，我找了個幾個宮人打聽阿姐這些年的遭遇。
我聽到時已經心痛到無法呼吸，但當親眼看到阿姐動手S人時的場面，當時的感受，至今不想再體會第二遍。
我的阿姐啊，那麼美好善良的一個人，竟然被逼成了這般模樣。
越王、越國皇室、謹弋、錦溪，那些傷害過阿姐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統統都該S。
後來，這些傷害過阿姐的人一個個都S了，S的隻剩謹弋的時候，阿姐卻不讓我S他了。
我委屈極了。
阿姐此生一共拒絕過我三次請求，每一次都是因為謹弋。
這男的怎麼就不能自己去S一S啊，真煩。
可後來，我看到阿姐將他當狗一般戲弄時，我心裡爽極了。
於是著人又往阿姐府中送了一批聽話懂事的男寵。
對嘛，我大燕好男兒多的是，謹弋那種壞男人隻配拿來戲耍使喚！
還心機受傷裝可憐，我阿姐能是他那種識人不清之輩？
不過，統一六國的事業也得加快腳步了，萬一阿姐看膩了大燕的男子，好歹還能六國廣選一下。
孤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弟，沒有之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