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得意地抬起了頭。
衝我們：
「嚼嚼嚼，嚼嚼嚼。」
我有些不忍直視地偏過了視線。
心想。
這傅野是真不受牛待見啊。
7
傅野又住回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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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跟我去喂雞放羊。
晚上跟我去烤火。
沒辦法，屋裡沒信號，網根本上不去一點，這院子裡的信號雖然沒茅房好，但聯網還是能做到的。
傅野帶來的衣服不多，還被牛一折騰，全髒了。
我奶就給他找了身大花袄。
別說，他穿上還接地氣了不少。
眼看著火苗越來越小，我去廚房拿了點柴火回來。
路過傅野身後時，剛好看到他在搜：
【女生都喜歡男綠茶嗎？
【常用的茶言茶語有哪些？】
我沉默了。
怪不得他從找農家樂回來就怪怪的。
我就說，他過去也不這樣啊。
我跟傅野是大學校友。
認識也是一場烏龍。
我是學獸醫的，但手法不精，練了許久的S物，想找個活的練練。
於是就花二十塊，在表白牆上發了個帖子。
付費給動物包扎。
很快就有個小姐姐找我了，說她養的鴨子跟其他鴨子打架受傷了，不嚴重，送寵物醫院太貴了，就想讓我給它包扎。
我倆一拍即合。
最後她給我留了地址。
我循著地址去，在巷子裡碰到了傅野。
他應該是剛跟人打完架。
渾身是傷。
閉著眼坐在牆角休息。
我當場就愣住了。
心想，這城裡人說話真洋氣，此鴨非彼鴨啊。
算了。
錢我都花了。
人跟動物也差不多吧，應該。
我衝上去一把就把他襯衫掀開了。
傅野都蒙了。
抓著我的手不讓我動作。
「你是誰？想幹嘛？」
我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這還跟我玩上劇本 play 了。
本來掛科就煩。
不耐煩地揮開他手，邊打開藥箱暴力治療，邊跟他解釋：
「閉嘴。
「你是不是剛打完架？是不是需要包扎？」
傅野猶豫地點了點頭。
又開始嘴硬。
「那也用不著你來，不管你有什麼目的，趕緊滾。」
說著他就開始掙扎。
笑話。
豬我都能按住，何況一個渾身是傷，武力值為零的男生。
從箱子裡拿出麻繩我就給他捆了。
一通包扎下來。
他身上的血都止住了，傷口也都包好了。
就是臉和耳根紅了個徹底。
我忍不住吹了聲流氓口哨。
這鴨還挺純情。
順便從口袋裡摸出了二十塊錢扔給他。
「小鴨子，錢給你了，兩清了哈。」
當晚我就被傅野在全校通緝了。
同一時間。
我還收到了小姐姐的附照片控訴。
照片裡是一隻真鴨子。
白毛炸起。
一臉倒霉樣。
【我要給你差評，我家鴨子等你一天了，毛都舔打绺了。】
8
我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床簾外。
舍友全在吃傅野的瓜。
殊不知，我就是正主。
嚶嚶嚶。
那段時間我知道了傅野是金融系的，教學樓就在我們學院隔壁。
我天天低著頭走路。
生怕碰見他。
直到我補考通過，遇上了貓媽媽生崽。
手拿六十分。
誰都沒我自信，抬手就要給貓接生。
一頓忙活後，我才發現身後站著個人。
傅野。
四目對視。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挺厲害啊，不僅會給人包扎，還會給貓縫針呢。」
我笑不出聲來。
沒敢告訴他。
我本來就是學獸醫的，給他包的手法，全是用的小動物的。
看他脾氣不太好的樣子。
我哆哆嗦嗦地把那天的烏龍都給他講清楚了。
不知道他信沒信。
反正是賴上我了。
天天揪著我跟他一起照顧學校的流浪貓。
空闲了還會一起打王者。
相處久了。
才發現這人脾氣沒那麼差，頂多算是被家裡慣壞的傲嬌小少爺，還有一點很多人沒有的善心和護犢子。
帶我一起跟貓貓狗狗玩。
買零食給我買一份。
別人造我謠，欺負我，他第一個幫我報復回去。
我問他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他說收了我的錢。
勉強當我大哥，罩著我。
他模樣長得好，聲音好聽，穿搭也時髦，很難不讓人心動。
我開始偷偷喜歡他。
具體表現為：
「王者綁關系嗎？別想多了，為了領禮包。
「這花挺好看，送你。
「一塊去看電影嗎？我請你。」
傅野：「《戀愛告白》？
「許繁花你是不是……」
沒等他說完，我就走了。
回老家。
電影也沒來得及看。
現在回想他當時別扭的表情，和後面來到這兒的一系列表現，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
呼。
差一點就讓我們兩個在一起了呢。
思緒被打斷。
宋卓來了，說是他家豬要生了，讓我趕緊過去。
我點了點頭。
拿起事先準備好的工具就要跟他走。
還沒出大門，就被傅野叫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幫忙，別不信我，小動物都可喜歡我了呢。」
看他一臉自信的樣子，我莫名想到了那隻每次都刁難傅野的牛，艱難地同意了。
果然。
傅野一靠近宋卓家的豬，就挨了一腳。
一屁股坐在了我面前。
9
經過大學三年半的修煉，我給動物接生的手藝已經很是純熟了。
很快就給豬接生完了。
事後，傅野和宋卓兩臉崇拜地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是大嶺村最牛的女人。
饒是如此。
傅野也沒能在這兒待太久。
馬上過年了，傅野被他媽打電話叫回去了。
等我倆再見面，已經是開學了。
我萬萬沒想到。
傅野會開三蹦子來接我。
看得我是又感動又心動。
甚至想著，要不談吧，等他媽甩給我五百萬，讓我離開他兒子再分手也不遲。
這一想法在我腦海裡盤旋了幾天。
還沒等我付諸實踐。
傅野媽媽就找上我了。
我倆對坐在咖啡廳裡，尷尬地正用腳趾頭給我自己摳別墅。
傅野媽媽跟我想象中不一樣。
不似普通豪門貴婦一樣，沉穩典雅，而是燙著一頭大波浪，穿著時裝，搭配當下最時興的首飾和紅色高跟鞋。
妝容也是今年最流行的，顯得既年輕，又有女人味。
她開門見山：
「聽說你是學獸醫的？還會給豬接生？」
我點了點頭。
她繼續問：
「價錢你隨便開，把那本《母豬飼養手冊》賣給我，還有你的筆記，也借我看看。」
我：「？」
等等。
「價錢隨便開」這句對，後面的話是不是接錯了？
我不懂，但有嘴。
對於我的疑惑，傅野媽媽也很疑惑。
「我為什麼要花錢讓你離開傅野，他的感情我不會插手，隻要你倆是真心喜歡彼此的，我沒意見，這什麼年代了，誰還搞豪門聯姻那一套，再說了，姐有錢，姐用得著賣兒子換錢？」
「當然，我不插手你們的戀愛，你們也不能插手我的戀愛。」
我：「……」
不是，這對嗎？
大襪子，要不你聽聽你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麼呢？
估計是看出了我眼裡的疑惑。
傅野媽媽也沒瞞我。
傅野是她年輕跟初戀生的，後來因為生活理念不合，就一拍兩散了。
她有娃有錢沒老公。
老爸老媽一催就直接把孩子扔給他們去瀟灑，還不給僱保姆。
不到兩年。
他們就老實了。
她說她不相信婚姻，但相信愛情。
這麼多年，她工作賺錢，養娃，談戀愛三不誤。
四十六的年紀看著像二十六。
她說她最近剛得手的男人酷愛養豬，村裡那一片大棚，都是他養的。
這人很是奇怪。
砸錢，他沒興趣。
送禮物，他也沒興趣。
哪怕請他去家裡喝酒，他都不去。
直到她說：
「我新投資的項目是母豬的產後護理。」
男人來興趣了。
可她壓根不懂，怕露餡，想學點專業知識，找來找去，就隻有她兒子的曖昧對象，我，才能提供點幫助。
不知為何，我聽她的描述，莫名有種熟悉感。
聊完後。
傅野媽媽說她男朋友來接她，還問需不需要送我。
本著八卦的原則，我蹭車了。
一開門，就看見了一張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臉。
宋卓。
我嘞個豆！
這是什麼？
情敵爆改小爸？
10
宋卓顯然也沒想到會碰到我，了解到事情的全部後，我們三個人全都哭笑不得。
為感嘆這造孽的緣分。
我們仨還去喝了一杯。
最後還是代駕把我們三個挨個送回去的。
下車回學校。
一進門，我就被人從側面拉住了。
我嚇了一跳。
冷靜下來才發現，拉我的人是傅野。
他不知道在這蹲了多久，頭頂上還有一片樹葉子。
整個人冷著張臉。
醋意都快凝練成實質了。
「我剛剛看見副駕駛上的人了，是宋卓，你跟他出去了？
「他不是在村裡嗎？怎麼也跟著來了？」
看著他一臉單純的樣子，我不敢告訴他，要不你往我身邊瞅瞅呢？
再多瞅一眼。
你就能看見你媽了。
怕他知道真相受不了，我決定側面暗示他。
「隻是碰巧遇上了，一起吃了個飯，不是隻有我們兩個。
「況且他比我大七歲，又從小一塊長大，要真有什麼早有了，或許你該擔心擔心別人，尤其是你身邊的，比我們大好多歲的有孩子的沒老公的漂亮女人。」
可惜傅野一點都沒 get 到。
還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在說，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救命。
頭更疼了。
不知道為什麼，傅野對宋卓，總有一股莫名的敵意。
我捉摸不透。
拜年的時候還特意去問了我閨蜜翠芬。
她心思細膩，似乎能讀懂每個人。
她告訴我：
「這很正常吧，你跟宋卓青梅竹馬，長得也郎才女貌，互相知根知底，還都愛養雞鴨豬牛，懂他 get 不到的梗，跟你說話也是一副熟稔的語氣，他肯定會不舒服啊。
「哪怕你解釋了，你們每次接觸，他還是會吃醋。」
果然。
對於我的解釋，傅野半信半疑。
想著他一向相信網友，我給他出主意。
「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網上提問，包沒有問題的。」
傅野還真問了。
守著我就現場發了個帖子。
我倆一邊往我宿舍樓走，一邊蹲網友的回復。
很快，有人回復了：
【這種話一聽就是騙人的，每個劈腿自己女哥們或者男閨蜜的，都是這一套說辭，我跟他要有什麼，早有了。】
我：「……」
冬天的風。
都不如傅野的眼神冷。
11
大四下學期沒什麼課，基本就是實習了。
我跟傅野。
一個學金融，一個學獸醫。
顯然不可能分配到一起去實習。
但幸好實習地點都在學校周圍。
為了安撫傅野。
我實習結束後的晚飯都會跟他一起吃，空了還會一起打王者。
這期間我也沒再跟宋卓有過聯絡，傅野這才信了。
實習結束後，也到了傅野過生日的時候。
他打算在家裡辦個 party，叫了一些玩得好的朋友來。
我也在其中。
想著傅野他媽都同意了，我跟傅野也互相喜歡，就不矯情了。
我準備了禮物和鮮花，打算在他生日那天跟他表白。
可惜東西都買好了。
也按時出現在傅野家了。
萬萬沒想到，宋卓也在。
傅野臉上的笑容，當時就繃不住了。
僵硬地轉過頭。
直直地看著我，眼裡的委屈都快溢出來了。
我連忙上前解釋：
「人不是我帶來的。」
怕他誤會，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見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牽住了我的手，小聲道：
「好吧，我相信你。」
抬起頭又恢復那副小少爺的姿態，似笑非笑地對宋卓說：
「你怎麼來了？我可不記得我過生日邀請過你，還是說，你來是為了找人的？」
宋卓還是一如既往的憨厚。
手足無措地拽了拽襯衫，有些羞澀。
「確實是來找人的。」
聞言，傅野臉色更難看了。
還好這時候，傅野媽媽來了。
她踩著高跟鞋。
像女王一樣，掃視了眾人一遍，最後停留在宋卓身上。
自然地挽起宋卓的胳膊。
跟傅野介紹：
「寶貝兒，這是媽咪新找的男朋友，叫宋卓，你倆認識一下。」
與我預想到的受打擊不同，傅野居然松了一口氣。
松了一口氣？
12
隻見傅野瞬間收起了敵意, 優雅地衝他點了點頭。
「我們倆之前就認識, 不過沒想到他是你新找的男朋友罷了, 眼光不錯, 身材比上個強。」
傅野媽媽立馬給兒子甩了個識貨的眼神。
我站在旁邊。
獨自凌亂。
果然，城裡人還是太抽象了。
誤會解釋清楚後, 我們四個一起喝了一杯。
生日會來的人不多，都是關系比較好的朋友。
酒足飯飽後我們一群人就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運氣不好。
第一輪轉到的就是我。
我選的真心話。
發問的是傅野的發小。
「你上次發圖片給傅野說你在吃酒, 問你在哪個酒吧你不說, 還回了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現在我問你，究竟是哪的酒吧還有配菜？」
我：「……」
為什麼傅野的發小總是這麼抽象？
沒等我翻第二次白眼給他, 他就被傅野兜頭給了一個大逼兜。
「滾啊，問這種浪費次數的問題。」
傅野經過十天鄉村培訓。
已經親身吃過酒了。
還隨了五十份子錢。
結果沒想到，第二輪還是我。
這次發問人是傅野媽媽。
媽媽最懂兒子。
上來就問：
「在場的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四目相對。
阿姨俏皮地衝我眨了眨眼。
眨得我臉都熱了。
說了句：
「有。」
人群裡有不明情況的, 還在起哄, 問是誰。
都被傅野擋下了。
「這是下一個問題了。」
壽星最大。
大家暫且放過了我。
後面幾輪我都很幸運, 一次都沒輪到我。
一直到最後一輪。
瓶口停在了傅野面前。
他選的是大冒險。
要在盒子裡抽一張卡牌，做出相應的行為。
傅野隨手抽了一張。
攤在桌子上。
上面寫著：
【做一件你心裡一直想做的事。】
下一秒，傅野就桌布底下拿出了一束鮮花。
鮮花最中間躺著一枚戒指。
他拿起戒指，單膝跪在我面前, 耳根通紅，神情卻很認真。
「許繁花，我喜歡你。
「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我笑了笑。
從口袋裡拿出了另一枚戒指。
「我願意。」
13
我倆在一起後, 我有試探過他：
「你媽找男朋友, 你真一點不難受嗎？」
傅野不語。
隻一味給貓鏟屎。
我倆畢業後在公司附近租了個房子, 裡面養了一貓一狗。
他負責照料, 我負責陪玩。
等他忙完才開口：
「剛才憋氣呢, 回答不了。
「不難受, 早習慣了, 從我大概五六歲開始？我基本一年換一個爸, 對我還挺好，倦怠期都沒過，人就消失了, 我媽過得也挺開心。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 我不能為了自己有個健全的家庭, 就束縛我媽一輩子吧，她也有自己的人生, 隻要分一部分愛在我這就夠了。」
聞言, 我心裡某個地方, 軟了一下。
怪不得傅野對愛情這麼真誠。
他不考慮家庭。
不考慮學識。
也不考慮眼界。
隻在乎他愛不愛我, 我愛不愛他。
在他眼裡，我們倆相愛，就夠了。
我從小生活的地方教育我，為了孩子, 無論如何也不能離婚，盡管她們過得並不幸福。
在這種扭曲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性格也擰巴。
我就是這樣擰巴的人。
傅野家跟我家完全相反，反而教出了一個真誠正常的孩子。
我這才恍然大悟。
我一直以為的, 被灌輸的，不一定是對的。
人也可以單純地為自己的幸福而活。
而我現在跟傅野在一起，就很幸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