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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藏珠 3310 2025-06-27 15:5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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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聽聞定國公夫婦鬧和離,冷戰多年的夫君主動踏進了我的房門。


     


    他說他可以給我一個孩子,讓我後半生有個依靠。


     


    前提是……


     


    他語氣輕柔,眼睛卻冷得瘆人。


     


    「這個孩子,是定國公的。」


     


    1


     


    張令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前時,僕婢們都呆住了。


     


    三年夫妻,形同陌路。我早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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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他忽然而至,不同僕婢們的歡天喜地,我心裡反而不安地跳了跳。


     


    「要睡了?」


     


    他身姿如松柏,蕭蕭肅肅立在廊下,透過支開的窗,看著我還在剛洗浴過滴水的長發。


     


    僕婢們曖昧互望一眼,默默後退出去。


     


    他垂眸進屋,熟稔般開玩笑。


     


    「從前不是都說你常常等我一晚都不睡嗎?」


     


    他進門帶進一股寒風,不知從哪裡而來,直凍得我瑟縮了一下肩膀。


     


    而他的話,我不知道如何應,隻好沉默。


     


    從前是從前,那時的我怎麼知道這個三媒六聘娶我的人,其實心裡住著另一個別人的妻。


     


    我遲疑望著他:「主君……有何事?」


     


    初秋的夜晚,黯淡幾顆疏冷的星,像張令幽深莫測的眼睛。


     


    他端坐圍屏前的羅漢床,靜靜看了我半晌,忽然輕牽嘴角,問我:


     


    「藏珠,你想不想要個孩子?」


     


    2


     


    孩子。


     


    嫁為人婦的女子誰沒有想過。


     


    遠嫁而來坐在洞房裡忐忑的時候,與從未謀面的夫君喝合卺酒的時候。


     


    我和張令的容貌性情看起來那麼相配,連跟我來的嬤嬤都忍不住說:「夫人和主君的孩子定是又乖又漂亮。」


     


    但是,嬤嬤想錯了。


     


    這個主君,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好相處。他娶我,隻是心灰意冷,順著婆母的意思敷衍罷了。


     


    我進門三年,既無子嗣,更討不了張令歡心。婆母縱使滿意我循規蹈矩,其間也生了納妾的心思。


     


    遠在臨川的父母親著急,屢屢寄信來,讓我坐穩張家主母的位置。弟弟科舉在即,張令是扶他在官場青雲直上最好的靠山。


     


    但我沒辦法。


     


    張令從來不正眼看我,便是看,也是現在這種,含著算計,看不明的目光。


     


    「藏珠。」


     


    聽,他又這麼喚我了。


     


    他湊近來拉我,冰冷的手。


     


    「就一晚,」他貼著我耳朵,說,「藏珠,你幫我陪定國公一晚,事後無論如何,我都替你撐腰。」


     


    一股寒意蹿入脊背,我瞪大眼,驚恐與他對視。


     


    他喚我的名字,好輕柔。


     


    他問我願不願,真荒唐。


     


    3


     


    「你、你瘋了嗎!」


     


    我掙開他的手,往後退。


     


    且不論我有夫,定國公有妻。定國公蕭緣何是什麼人。屍山血海裡闖出來,幫新帝篡位的大權臣。


     


    聽說未與董家嫡女成婚前,他從不沾女色,那些企圖往他身邊塞女人的下場,現在流傳在坊市間,恐怖到能令三歲小兒夜間止啼。


     


    張令竟然罔顧倫常,要把我送出去陷害蕭緣何。


     


    「噓,噓,別怕,」張令強硬把我拽回來,坐在他膝上,「不做什麼,就一個幌子,他到時候不省人事,傷害不了你的。」


     


    他不斷安撫我,把三年的冷待拋之腦後,溫潤面孔在燈火照映間隱隱猙獰。


     


    「你知道的藏珠,你知道。知微本來該是我的妻,他蕭緣何強奪了去,卻待她不好。宴席上你也看到了,她瘦成那樣,蕭緣何都不放過她,這是逼她去S啊。」


     


    定國公夫婦鬧和離的事近日沸沸揚揚。董知微父親奉旨鎮壓蜀中叛亂,不料守城有失,縱容兵士搶掠百姓,激起民眾更大憤怒,揭竿起義者如過江之鯽,事情到了不S董將軍不能止的程度。


     


    國事為重,陛下舉棋不定,蕭緣何保持沉默,沒有為嶽父說情。夫婦之間便離了心。


     


    但大抵還是心疼妻子,無論董知微怎麼鬧,蕭緣何始終不肯松口和離,想把她護在羽翼下。


     


    如此作為,哪裡是對妻不好的樣子。


     


    張令隻是想乘虛而入,抓住蕭緣何的把柄,換一個他心心念念的人。


     


    「便是你不喜歡我,也不能這麼害我……」


     


    我蒼白著臉搖頭,湿潤的長發浸入單衣,寒涼砭骨。


     


    禁錮在我肩頭的手往上,用力捧住我的頭。


     


    「聽我說,藏珠,你有一個弟弟,對吧?」他輕聲,「你爹娘所有心血都耗在他身上,不惜把你嫁到這麼遠的京城,就等著他撐起謝家門楣。」


     


    張令第一次對我溫柔笑起來。


     


    「他們不疼你,沒關系,以後我疼你。我給你撐腰,讓他們隻能仰你鼻息。隻要你聽話,這件事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張令逼著我與他對視,那些無意識顫抖落下的眼淚,便順著他掌紋流進他衣袖。


     


    他有所動容嗎。


     


    沒有。


     


    4


     


    張令說的話,不是商量。


     


    翌日他就搬進我的屋子,與我做出恩愛的樣子。一邊又悄無聲息散走了我的身邊人,換了一批宮裡出來的嬤嬤。


     


    明為照顧,實為監視。


     


    對外,他說我病了,奪了我的管家權,讓宮裡嬤嬤給我灌了一種短時間失聲的藥。


     


    我的陪嫁老嬤嬤不知情,被趕走了還替我高興。


     


    臨行,她蒼老的短手不斷摩挲我手背,昏黃眼珠裡淚光閃閃:「我老了,不中用,夫人如今好,主君疼你,我沒有不放心的了。」


     


    我忍不住眼紅,手指伸出去,想拉住嬤嬤。


     


    旁邊張令一把將我攬到懷裡,微笑:「媽媽放心,從前我混賬,目不識珠,讓夫人傷心。日後再不會了。」


     


    嬤嬤走後,他才放開我。其間不慎我的眼淚滴在他指尖,他厭煩蹭去,看也不看我,轉身進內室。


     


    威脅的語氣經久不散。


     


    「順著我,日後和離了還能認你做妹妹,給謝家榮華富貴,否則,若事不成,敗在你手裡,我也不知道自己瘋起來會做什麼。」


     


    他竟覺得自己還不夠瘋麼。


     


    我恨恨地望著他的背影,用力擦了擦他碰過的手背。


     


    5


     


    之後,我日日如驚弓之鳥,不知張令的網從何方罩來。


     


    張令把我看得很牢,但凡有慶國公夫婦出席的宴會,他都逼著我一起前去。


     


    好幾次,我都以為他要出手了,但隻是虛驚一場。


     


    慢慢地,董將軍的禍事似乎有所轉圜,他不再提陷害蕭緣何,忙起了公事,時常不在家。我以為他打消了那個荒唐的心思,想著:得找個機會逃出去。


     


    回臨川,哪怕爹娘逼迫,我寧願做姑子,再也不要嫁人了。


     


    這日,一場秋雨落下來,滿目蕭瑟。


     


    張令不在,那幾個健壯嬤嬤見我生了風寒,總是昏昏欲睡躺在榻上,便不將我放在眼裡,幾個人拿錢買了酒溫來吃。


     


    藥爐架在堂中,煎幹滾沸地響。


     


    外頭無人看守,隻聽側邊花亭裡傳來幾聲含糊的醉語。


     


    機會來了。


     


    我狠狠咬了下唇,疼得清醒了些,翻身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悄然從匣子裡拿了點盤纏和路引。


     


    出府的路異常順利,可我來不及想太多,淋著瘋狂漫落的大雨,穿過人群喧鬧的街衢,拼命往碼頭跑。


     


    我隻有一個念頭。


     


    遠離張令這個瘋子。


     


    碼頭就在不遠處,能看見朦朧江霧裡船隻的輪廓。


     


    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能離開了。


     


    我咽下喉嚨裡澀痛的血腥氣,抹了把眼前的雨水。


     


    近在眼前了。


     


    忽然,我停下了腳步,後脖頸一陣刺痛遲鈍襲來,膝蓋一軟,被人從後面抱住。


     


    仰頭虛弱看去,張令渾身湿透,拎著我跑丟的繡花鞋,單薄眼皮凜冽一垂,面無表情把我扔進一輛馬車。


     


    我撲進一個溫熱堅硬的胸膛,模模糊糊辨出是一種北地特有的幹燥的松木香氣。


     


    門砰的一聲關上。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向我靠來。


     


    6


     


    馬車密閉,男人身上的木香無所逃遁,散在發絲,裙裾,乃至肌骨。


     


    他熱得厲害。


     


    汗水滴在我腕間。


     


    神志不清中,我頭痛欲裂,腦子飄過紛亂的記憶。


     


    一會是去年碼頭邊,父母來京城送弟弟讀國子監,一會是我在府裡病得厲害,想求父母在京城留一段時日陪陪我。


     


    我病得糊塗,竟然忘了收斂委屈,對母親提及了和離的想法。母親嚇壞了,連連說我病瘋了,休要再提。


     


    可是,我真的好難受,我病恹恹想要抓住母親的袖子,求她看一看我,看一看女兒在張府是什麼處境。


     


    我說:「娘,我好痛。」


     


    母親沒有聽到,因為她早已不耐煩甩開手,殷勤逢迎門外前來的婆母了。


     


    馬車倏然一停,我的頭狠狠撞上窗門,一下睜開眼。


     


    不想手掌虎口一痛,卻是懷裡那個男人閉著眼滿面痛苦咬了我一口。


     


    「冷……冷……」


     


    他渾身冒汗,身上火燒般滾燙,卻嘀咕著冷,拼命往我懷裡鑽。


     


    我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躲避。那焚燒的烏裡香追著不放,最後無處可躲,被蕭緣何整個人幾乎擠在車壁。


     


    我說不出話,隻能下狠力掐他衣襟滑落露出的鎖骨,指甲都劈折了,痛得蹙眉,他皮肉絲絲裂開的血絲順著胸膛流下。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隻是抱住我,顫抖哀懇:「別怕我,求你,我好痛……」


     


    難道張令還給他下毒了?


     


    我無計可施,一邊竭力拍打車門,一邊焦躁抵著蕭緣何逼近的胸膛。


     


    窗外的促織鳴叫,已經是深夜了。


     


    耳邊蕭緣何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低微,這個傳聞裡生S予奪的權臣,此刻卻和我一樣,如同困獸。


     


    忽然,我聽到一句孩童般委屈無限的話:


     


    「娘,我疼……」


     


    一滴滾熱的眼淚瞬即落在我手背,我愣住,指尖一僵。


     


    蕭緣何SS抓住我的手,如同當初的我,於溺斃之際,拼命抓來的,是一朵無法依靠的浮萍。


     


    7


     


    天將亮時,車門才打開。


     


    一對男女,衣衫不整,發生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張令拿準這點,他甚至氣定神闲穿好了官服,看起來一會便打算上朝。


     


    他立在霧蒙蒙的晨光中,挑眉望向剛恢復神智的蕭緣何。


     


    聰明人,不用多言,蕭緣何便明白了他所做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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