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碎玉投珠
  3. 第81章

第81章

碎玉投珠 3701 2024-10-29 20:52:07
  • 字体大小 18
  •   張斯年看來:“怎麼?豆沙甜死你了?”


      紀慎語說:“要是梁師父在就好了。”


      張斯年掃興道:“好好的提六指兒幹什麼,去去去,進屋睡覺去。”他眼裡,那紀慎語就是個仍在發育的半大孩子,吃了就該睡,睡著就該長。


      等外間隻剩師徒倆,張斯年說:“小虎子白天過來一趟,說他給打聽了,那樓竣工在即,盯著的投……投資商,多呢,你抓緊點兒。”


      寅虎卯兔,小虎子是張寅的乳名。丁漢白點點頭,幹了一杯酒。


      張斯年說:“我當初收你為徒,除了你有天分本事,還有個原因。”待丁漢白看來,他抱肘回想,“你特別狂,爺似的,那勁頭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頓,老頭驟然謾罵:“瞧瞧現在,快他媽跟我現在一樣了!你被抄了家還是被弄瞎一隻眼?端著深沉樣兒給誰看?!”


      這高聲把裡間的那位驚夢了,紀慎語跑出來,外間卻沒人,丁漢白被揪到了院裡。張斯年扔一把鐵锹,指著中央,讓丁漢白挖。


      丁漢白發懵,撬開松動的磚石,連挖數次,露出一個箱子。弄出來,撲了土,撬開後裡面是個大泥團。紀慎語湊上去一聞,不讓敲,去自己背包裡翻出藥水,抹上去,那堅硬的泥竟一點點軟化了。


      貯存器玩,這種方法最有保護力。


      一層層剝開,裡面的物件兒一寸寸暴露,就著明晃晃的燈泡,襯著烏麻麻的黑天。鐵鏽花看清了,獸面紋看清了,獅耳也露出來了……丁漢白停下手,大驚失色地看向張斯年。


      張斯年說:“接著擦。”


      丁漢白用了一萬分的小心,胸膛震動,心髒都要蹿出喉嚨。大清雍正年制,款識一露,他將這方尊抱在懷裡,生怕摔了、磕了,指尖都緊張得顫抖。


      紀慎語立在一旁,他沒那慧眼,可他懂制造。行裡有“一方抵十圓”的說法,這方器向來比其他器型珍貴,還有那遍布全身的開片,是哥釉著名的“百圾碎”。


      張斯年驀然眼紅,這麼件寶貝,他父親當初為保護它而喪命。多少個夜晚戰戰兢兢,他藏著,護著,卻也白天黑夜害怕著,轉身進屋,他覺得真累。


      “師父。”丁漢白叫他。

    Advertisement


      他說:“賣了吧,不得低於一百萬。”


      紀慎語大驚,一百萬?!那是什麼概念?!


      百萬高價,依然炙手可熱,這下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然而丁漢白望著老頭的背影,卻悄然改了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所有涉及到的價格均查閱了藏品或相似藏品的官方估價、拍賣價格,根據年份不同稍有調整。


    第60章 轉機。


      還是屋裡的破桌, 酒菜挪開, 鋪墊三層厚布,那方尊妥當地擱在上頭。丁漢白和紀慎語各坐一邊, 盯著, 瞅著, 舍不得摸,生怕這寶物損壞一星半點。


      紀慎語問:“師哥, 這真的值一百萬?”


      天文數字, 多少人一輩子都不敢夢想有一百萬,丁漢白點點頭, 旋開放大鏡檢查唇口。無瑕, 唇口與短頸, 一體的肩腹,哪裡都保存完好。轉念一想,糊著藥泥隔絕氧化,埋在地底下, 要不是他遇到天大的難處, 還會埋藏多久……


      這時, 老頭在裡間哼起戲詞,唱的是《霸王別姬》中的一段。丁漢白踱入屋內,細細聽,這段戲的曲牌名是“夜深沉”,此刻唱真是應景。


      張斯年倚著床頭,合眼, 吊眉,將字句唱得婉轉滄桑,最後一字結束,那幹枯褶皺的眼皮已然泛紅。丁漢白坐到床邊,問:“師父,如果我並不需要錢,那方尊你打算埋到什麼時候?”


      張斯年說:“不知道。”也許再埋十年、二十年,直埋到他死。他不怕死,一丁點都不怕,朝生暮死都無妨。他倏地睜眼,動動嘴唇,卻沒講出話來,隻無限悽涼地笑一笑。


      丁漢白心真疼啊:“老頭,那物件兒叫你受罪了,是不是?”


      張斯年點頭,又搖頭,慌神望一眼窗外。人老了,嗓子也老,此時聽著格外嘶啞:“我以前和你一樣……和你一樣!”他驀地激動,怕丁漢白不信似的。可他曾經真的和丁漢白一樣,意氣風發,像個爺,但為了保護那些寶貝,瞎了眼睛,家人死的死,逃的逃,經受難以忍受的屈辱。


      他太害怕了,不知道餘生會不會又來一輪,所以提心吊膽。


      丁漢白輕聲問:“師父,讓我挖地的時候,你心裡怎麼想的?”


      張斯年面露恐懼:“我橫了心。”這迫在眉睫的關頭,他橫下心賭一把,寶貝交付,成,皆大歡喜;不成,有什麼兇險,他將來頂上,反正賤命一條沒什麼所謂。


      一番話說完,丁漢白久久無法平靜。他記得紀慎語總是摸梁鶴乘的手指,於是學著,握住張斯年的手。一隻老手,一隻布滿厚繭的大手,肌膚相貼,傳輸著言語難以說清的東西。


      “師父,別怕。”丁漢白哄著,“現在做生意的人很多,發家的富翁也很多,你不是說過,時代變了。這些古玩寶貝是受保護的,沒人會強奪去毀掉,永遠都不會了。”


      老頭目光發怔,憶起過去嗚嗚地哭,竟像個孩子。


      丁漢白心痛難當,撫對方灰白的發,那件方尊能解他所有難題,可面對張斯年的心中陰影,他卻就著深沉夜色,定下別的主意。


      六十多了,埋藏著恐懼活了幾十年,他這個做徒弟的,不能隻想著自己。


      待張斯年睡著,丁漢白輕巧出屋,一愣,隻見紀慎語仍守在桌旁,直著眼,居然紋絲未動。他過去叩桌,紀慎語一個激靈抱住方尊:“小心點!萬一碰了怎麼辦?!”


      丁漢白好笑道:“回家麼,我困了。”


      紀慎語一臉正色:“不行,我得看著它。你去裡間和張師父睡吧,我來守著。”


      這模樣太過好笑,拉不走,拽不動,小屁股粘在了椅子上。丁漢白洗完澡端盆水,擰湿毛巾給紀慎語擦臉,擦完往那嘴裡塞上牙刷,為了不動彈,竟然刷完就著水吞了。


      丁漢白問:“你現在一心看它,都不瞧我了是嗎?”


      紀慎語盯著獅耳:“你當我沒見過世面吧,這寶貝脫手之前不能有任何差池,我一定要仔細看著。至於你,你身上有幾顆小痣我都知道,少看兩眼也沒什麼。”


      這一通理由真是噎人,丁漢白無奈,兀自鎖門關窗,折回,將紀慎語一把拎起,用著蠻力拐人睡覺。紀慎語晃著腿,眼神直勾勾地望著方尊,忽地屁股一痛,叫丁漢白輕摑一巴掌。


      丁漢白罵:“瞧你那德行,看情郎呢?!”


      裡間門關上,紀慎語認命地打地鋪,躺好,關燈,但身在曹營心在漢。他悄聲說:“師哥,一定要找個上乘的買主,有錢是肯定的,還要真的喜歡,最好長得也英俊,性格得善良……”


      丁漢白說:“你給方尊找買主還是找婆家?”


      床上呼嚕聲響起,紀慎語問:“師哥,咱們怎麼謝張師父?”


      丁漢白湊耳邊咕哝,紀慎語大驚,而後知曉原因卻十分理解。他抱住丁漢白,說些別的,手伸入衣服摸人家寬闊的背,按在脊梁第三節 ,那兒有一顆小痣。


      夜深人靜,千家萬戶都睡了。


      隱隱約約的,有一點雨聲。


      紀慎語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去外屋看方尊是否安好,回來,撞上張斯年喝水。又睡兩個鍾頭,他再次爬起來,去看方尊是否依然安好。


      他一會兒來看看,一會兒來看看,天快亮了,又來。張斯年起夜上廁所,問:“六指兒他徒弟,你有完沒完?跟我徒弟同床共枕就那麼難為你?”


      紀慎語臉一紅:“……我確認東西還在不在。”


      張斯年氣道:“我藏了幾十年的東西都沒丟,現在還能不翼而飛?!”


      天大亮,酣睡整夜的丁漢白精神飽滿,瞧著紀慎語的眼下淡青直納悶兒。聽張斯年講完,樂不可支,樂完,一派鄭重,說:“師父,這方尊交給我處理,無論做什麼都行?”


      張斯年一怔:“你不賣?”


      這師父太聰明,丁漢白說:“不賣了,你最愛逛古玩市場,不久後我開古玩城給你逛,你還最喜歡博物館,那,把這寶貝擱進博物館怎麼樣?”


      年歲不同,時局大變,當年無數珍寶被打砸破壞,張斯年要用命護著,生怕走漏一點風聲。那份懼意根植太深,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把這方尊上交,國家都給予肯定表揚,那張斯年的心頭陰翳就徹底除了。


      這寶貝埋著,不見天日,張斯年想,擱進博物館的話,那人人都能見到欣賞。他微微發顫,難以置信地問:“真能那樣辦?真的……不會招禍?”


      丁漢白點頭:“我來辦,有什麼,我擔著。”


      燃眉之急依然燃眉,但解決張斯年的心病,丁漢白和紀慎語都認為值得。他們倆繼續忙活,上午跑一趟工商局,中午又和博物館的領導吃了頓飯。


      紀慎語不喜應酬,被逼著鍛煉交際,丁漢白說:“我現在做生意,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不拜託你拜託誰?”


      可紀慎語想,他才十七,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別人會信他嗎?再一瞧丁漢白,這人也才二十一,他既然配得上丁漢白,應該也不會差吧。兩個得意精好久沒放松過,在春夏交接的路上闲逛,買了蝈蝈,喝了汽水兒,頗有苦中作樂的意思。


      一晃,彼得西餐廳,門童穿著考究,拉開門,出來一男一女,是姜廷恩和商敏汝。姜廷恩像這五月的花,含羞帶臊,傍著枝兒,縈繞著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氣質。商敏汝呢,隻當是帶大侄子吃飯。


      四人對上,算不得舊愛,可也是被父母認可的青梅竹馬,丁漢白叫一聲“姐”,偷瞄那小南蠻子有否吃味兒。商敏汝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訓,怪他對不起父母長輩。


      丁漢白問:“你見我爸媽了?”


      今天丁延壽和姜漱柳搬家,商家過去幫忙兼暖房,折騰完,姜廷恩非要來喝咖啡。商敏汝掃向紀慎語,打量,嘆息,她念書工作,學的,做的,古今中外的大小事了解許多,算是最開明包容的一類人。可紀慎語年紀還小,丁漢白不是東西,她嘆這個。


      告別後,不是東西的和年紀還小的都很失落,逛也沒了興致,卻又不想回家。兩人相視一定,再不猶豫,直接坐車奔了二環別墅區。


      城中最金貴的住宅群,大門關著,闲雜人等不許入內。丁漢白和紀慎語沿著外牆溜達,找到路西的一面,數著屋頂,數到第五停下。紀慎語發散思維:“五號,因為你五月初五生的,師父師母才選五號。”


      “……”丁漢白竟想不出反駁的話,後退幾步助跑,蹬著牆面猛地一蹿,直接上去了。他扒著牆頭使勁望,五號的花園種了什麼樹啊,樹旁好像是一盆蘭花。巴望著,別墅裡出來一人,拄著拐杖,高大,是丁延壽。


      他嚷道:“我爸出來了!又伺候他那花兒!”

    作品推薦

    • 媽媽的日記本.

      老家拆迁后,家里准备给姐姐一辆车,给弟弟一套房。

    • 獨美鐘小姐

      "今天是我夫君纳侧妃的日子,京中世家门阀前来恭贺,面上喜笑颜开,暗地里不知怎么嘲笑。 门阀贵女又如何?夫君不是依然要纳妾。"

    • 一不小心養了個腹黑試驗品

      他的蛇尾纏上了我,在我耳邊一字一句道:「姐姐關了我這麼久,現在自然也該輪到你了……」 身為生物研究所一級生物學家,實驗失敗后,我被自己親手養大的蛇人報復性綁架了……

    • 誘捕

      结婚五年,宋观槿车祸伤到脑子了。固执地认为我是渣女海后,他是

    • 相擁在第二十年

      "再一次见到张絮的时候,是在朋友的婚礼上。 她仍旧对我没有一个好脸色,字里行间都是厌恶。"

    • 愛的天羅地網

      暗恋多年的竹马经常让我帮他介绍女孩,他不知道我给他的 微信,全是我的小号;他以为他是海王,其实鱼塘里只有我 这条鳄雀鳝。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