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勉和劉氏又去拉江母,亂成一團。
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江郎?」
眾人皆靜默了。
08
雲娘一身素衣,站在江勉身後,淚珠子止不住:「你不是要來接我嗎?」
「你不是要娶我的嗎?」
「我和孩兒在苦苦等你啊。」
劉氏看那肚子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為剛剛說的話躁得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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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事也不管了,熱鬧也不看了,慌忙火上了馬車,一溜煙跑了。
江勉見雲娘從周府出來,臉都黑了,但猶自狡辯:「我不認識她,她是在汙蔑我。」
雲娘扶著肚子梨花帶雨地哭:「江郎這是要拋棄我了?」
我當機立斷:「這女子竟然敢汙蔑江秀才,讀書人的清白最要緊。來人,把這女子壓到官府去,好好審一審,讓她下大獄。」
江母牆也不撞了,把雲娘小雞仔似的護到身後:「誰敢動我孫兒?」
這下江家就再也狡辯不了。
眾人的口風開始變了,對江氏母子指指點點。
原來他做的姿勢有多足,現在眾人罵他就有多狠。
「什麼?還沒成親就養了外室?竟然還敢來求親?」
「真不要臉,偷偷養外室,還裝深情下跪求親,這樣的人怎麼做秀才?」
「這等薄情的男子,應該奪了秀才的名號,別平白丟了讀書人的臉。」
「周家小姐是獨女,從小養在心尖尖上的。教得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江勉家窮成那樣,也敢求親?」
「哎呀,隻怕這個江勉是為了周家的嫁妝。這主意打得,隻怕跪在周家門口求娶時,背地裡和那外室一起勾搭想著怎麼花周家的嫁妝吧。」
「哎呀呀,他們的算盤珠子都崩臉上了。」
江家一下子聲名狼藉。
江勉挺直站在人群中,撕去了溫情的偽裝,不理會周圍亂糟糟一片,隻用怨毒的眼神SS盯著我。
嘴角噙住一個惡毒的笑。
塵埃落定,我對左右家丁喝道:「以後他若還要再來,你們就棍棒撵走。」
江母怒罵:「你還真以為你是宮裡的公主啊,我看誰會要你這個生不出兒子的女人。我兒以後肯定會輝煌騰達,你就等著一輩子嫁不出去吧。」
綠綺怒火中燒,護主心切,抄起家丁手裡的棍棒,狠狠打了兩人幾棍。
江氏母子帶著雲娘灰溜溜地走了。
09
母親知道我把他們撵走後,溫聲安慰我:「凝兒不怕,通遠國師的卦說不定可以破的。」
因著國師的一卦,母親受的指指點點不少,父親也是偷偷嘆過氣的。
我自己不嫁人倒沒什麼,可是我的一生竟然被一個卦象所困。
這一輩子就要委頓在這院牆裡,自怨自艾?
不。
這不是上天給我重活一世的結局。
我問母親:「聽聞國師是我朝最智慧明淨、接近上天的人,十年才下一次問天樓,非皇室之人不得見,如何就見母親了?」
母親遞給了我一本書。
書頁已經泛黃,但是保存得很好,是我祖母的祖母的祖母傳下來的。
「我們的先輩是英雄,隻是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隻傳下這本無名書。」
「國師願意見我的理由也是這個,隻是我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蹊蹺。」
「這原是你祖母在我大婚時給我的,本來要在你大婚的時候給你。」
「現在就給你吧。」
母親在我及笄這天,上通遠寺去上香求卦。
哪知竟然得國師親自佔卜。
國師名震天下,甚少卜卦。
據說上一次卜卦是二十年前,而且非皇室之人輕易不得見。
國師給我母親卜卦,並非看中我的母親心誠,而是直言我母親祖上的氣運非常。
這才給我母親特例,鳴鍾開卦。
卜的一卦改寫了我一生的命運。
那江勉必定是從此時就開始布局了他害我性命、奪我家產的計劃。
10
我上一世為江家操勞夠了,這一世抓住機會就吃吃喝喝,帶著綠綺到處遊玩耍樂。
真覺得不嫁人的日子舒坦極了。
哪知道母親病倒,父親把京城的大夫請遍了,都隻說是心病。
母親原先就因為隻生了我一個女兒愧對父親,又躲著吃了許多偏方苦藥。
好在父親總是寬慰她,兩人又無比恩愛,母親才慢慢舒展了心結。
自我被斷言隻能生女,無人上門提親後,母親差點哭瞎了眼。
長期鬱結於心,再加上一場風寒,便倒下了,再也沒起來。
我心急如焚,又別無他法。
隻好偷偷抹了眼淚,一步一跪上了通遠寺。
從前我本來是不信神佛的,但我現在隻能長跪佛前,祈求佛祖保佑母親身體康健。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才支撐著快要沒有知覺的腿,由綠綺扶著準備下山。
半山腰上竟然聽到呼救聲,與綠綺尋著一看,一個坑裡有個老夫人捂著腿,旁邊一個丫鬟急得團團轉。
我和綠綺趕緊把人救出來。
小丫鬟抽嗒嗒磕頭謝恩:「勞小姐相救,永寧侯府必有重謝。」
永寧侯?這個我有耳聞。
這不是京城傳遍了,我最不可能結親的人家嗎?
永寧侯世代承爵,但子嗣異常艱難,無論多少妻妾,都隻生下一個獨苗苗,七代單傳。
侯府夫人是快四十了才生下世子。
聽說侯爺快五十了,還在喝藥納妾,直到獨子養大成年,有了香火繼承才停手。
因此,國師卜卦後,京城傳言:周家女不進永寧侯家門。
11
我把老夫人送回永寧侯府後,老夫人一直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歡喜得不得了。
「真是一個好孩子,長得好,性子也好。」
知道我父親是督查院御史,我是周家女兒後,嘆息了好幾聲。
「生兒生女都是上天的定數,強求不來,凡事要向前看。」
我知道尹夫人是為她那艱難生下的獨子尹盛感嘆。
侯府請的大夫還在來的路上,世子尹盛已經得了消息趕回來。
乍一進門見了我,尹盛吃了一驚。規矩見了禮後,忙去問尹夫人的情況。
得知前因後果後,又對我拱手謝恩。
「感謝周姑娘大義,你是我尹家的恩人。」
我連忙起身還禮。
「舉手之勞而已,無論是誰遇到這種境遇,我一樣都會伸出援手的,哪裡談什麼恩人這樣重的話。」
大夫來後仔細看了尹夫人腿傷,說沒有大礙,隻是要好好修養。
我也終於安心,起身告辭。
我百般推辭,尹夫人還是給了我豐厚的謝禮。
眼看天已經快黑了,尹盛堅持護送我回府。
我坐轎子,他在前頭騎馬引路。
透過簾子,隻能看到尹盛挺拔厚實的肩背,夕陽灑在他烏黑的頭發上,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
到周府門口後,尹盛給綠綺遞了一個瓷瓶子的藥,囑咐道:「你家小姐跪了一天,膝蓋肯定受不住,這個藥早晚敷兩次,兩天就好了。」
又對我說:「周小姐的純孝之心已經告知神佛,再不可跪拜一天,太過傷身。你救了我母親,我也會盡力尋找良醫,為周夫人問診。」
永寧侯常在宮裡行走,與皇家相熟,說不定有相熟的太醫可以為母親私下診治。
這下子我是真的歡喜,盈盈一拜:「無論問診情況如何,我周家十分感念世子的心意。」
尹盛欲言又止,騎馬離去的時候才裝作不在意地說:「如你所說,那江勉確實不是良人,周小姐萬萬要堅守本心,不要被外界裹挾。」
神色裝作自然,但是卻處處透露著關心。
他竟然是那天馬車裡笑的人。
綠綺跟我說:「小姐,永寧侯世子好像是個好人。」
我嘆口氣:「我知道,但是如果我跟他結親,隻能生女,他家無人承爵,豈不是害了他家?」
「我如何也不能接受夫君納妾。」
「我要嫁的夫君,心裡隻能裝著一個我,否則我就不要。」
12
第二天,我正在給母親喂藥的時候,綠綺喜不自勝地進門稟告。
「小姐,永寧侯世子帶著太醫來了,問夫人是否方便問診。」
我驚訝不已,他倒是真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真是雷厲風行,頭天才許諾我要尋找良醫,今日便請到了太醫。
怕是送我回府後,連夜遞帖子尋的。
父親公務一向繁忙,時常在督察院,今日又當值,我便親自出門去迎接。
張太醫仔細把脈,詢問了母親的飲食起居,開了調理的藥方,寬慰道:「藥石可以醫身,但夫人若是長期鬱鬱寡歡,便是華佗在世也枉然。」
我深知母親心結所在,焦急不已,恨不得現在就嫁人了算了,隻讓母親好就行。
可是又嫁給誰呢?
腦袋裡竟然出現了尹盛的臉。
這個想法一出來,我便再不敢直視尹盛的臉。
送別太醫和尹盛的時候,頭都沒有抬。
尹盛以為我是在為母親的病情擔憂,不斷輕聲寬慰我。
我很感激尹盛,因為張太醫的藥讓母親的身體好了許多。
喝了半個月,終於能下床了。
看著母親逐漸紅潤的氣色,我抽了個時間,獨自帶著那本無名書,準備上一趟通遠寺。
一是要還願,二是要求見國師,想問一問這書背後的故事。
不知今日為何,尋常走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走到半腰時更是感覺周圍氣氛不對勁,除了風聲穿過樹林,安靜得過了頭,莫名有種詭異的氣息。
我想應該是自己多想了,通遠寺是洛朝開國就有的,成立至今三百年,據說鎮壓著無數冤魂,是最有佛性的山。
突然,兩個形容粗鄙的大漢從樹後衝出來,猥瑣地衝著我笑。
江勉赫然站在他們身後,陰狠狠地笑:「沒想到吧,自視清高的周小姐!我願意明媒正娶你,你不願意,非要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若失身於我後,變成人盡可夫的娼妓了,還能不能拒我的婚!」
「把她捆起來。」
說完用眼神示意那兩個大漢行動。
兩大漢邊搓手邊向我靠近,言語汙穢。
「嘖嘖嘖,這麼嫩的娘們,我見都沒見過。」
「這不就見到了?等會兒還要玩一玩、睡一睡。」
「別說兄弟我不照顧你,等江秀才玩過後,你先玩,夠義氣吧。」
「夠義氣,王哥夠義氣。」
我的身體開始顫抖,掐到手心沁出血來,才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呵斥江勉:「我周家女兒便是一輩子不嫁,也絕不嫁你這種畜生。」
怎麼敢在通遠山上作惡。
回答我的,隻有一聲又一聲猙獰的笑。
13
我意識到自己無人可求,轉身就跑。
我用盡所有力氣狂奔,把頭上的發簪、身上的銀錢都往身後的惡魔丟去。
也隻能阻擋他們一瞬。
眼淚糊住了我的視線,耳邊轟鳴聲夾雜著風聲。
京城治安良好,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
這兩人明顯認識我?可我不與人結仇,到底誰的仇家?
腦子裡亂糟糟的,但是有一個念頭很清晰,就是決不能被追上。
被追上的後果生不如S。
一咬牙,我借著山上的地形,扭頭衝向山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