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從叛軍刀下救走了九皇子。
他拜我為師,我教他武藝文才。十年相依,情深意篤。
後來我助他東山再起,一路攻城略地,奪回屬於他的江山。
登基禮上,他深情款款欲封我為後,群臣反對。
我看向他身邊的姜林晚,突然想起那時我在外連連苦戰,好不容易有命回來時。
卻聽到他們成親的消息。
聽說筵席辦了三日,全城慶賀呢。
「臣長陛下幾歲,鬥膽自認長姐,願求一個長公主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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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群臣肅穆,萬民叩拜。
登基典禮上,天子巍峨,意氣風發。
禮官正色宣告:「跪!」
群臣參拜。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一步步登上高位,長袖一蕩,威武生風。
裴澈終於奪回了他父皇的江山。
陽光下炙熱的臉龐上,那睥睨天下的模樣分明是與我朝夕相處十五年的少年,卻又不再是從前的樣子。
從前他還是個會哭的孩子。
那個從小在冷宮中長大的棄子。
那個在叛軍刀下怕S的稚童。
那個在逃亡路上SS纏著我的孩子。
當年我從靖王叛軍的刀下陰差陽錯救下他。
將他帶離了皇宮,一路上躲避多路叛軍的追S。
幾經輾轉,我們終於在一處偏遠僻靜的玉棠鎮安身,彼此相依為命。
十五年風霜與共,即便早知他身份不同,卻也不想短短幾年便匡復天下,造就天下大業。
「朕今日登基,諸君勠力同心,從前過往都在朕心中。」
新皇大赦天下,大封功臣,賜爵封官。
群臣振奮,過去的努力所圖不過今日。
「衛國公姜越之女姜林晚,蕙質蘭心,封姜貴妃!」
群臣狐疑,難道傳言果然為真?新皇真的準備封沈氏為後?
新帝雖與姜氏成婚已久,當初卻是落難之時的無奈之舉。
姜家乃是地方一豪族,麾下部曲強盛佣兵十萬餘,當初正是認為新帝奇貨可居,才許以親女嫁之。
禮部郎官出言:「陛下,姜氏乃您發妻,與您風雨同路多年,又於社稷有功,此舉是否寒了眾將士的心?」
裴澈不理,繼續宣道:
「茲有沈梨,少年怙佑之恩、戎馬從龍,與朕風霜與共十餘載,朕心甚慰,封為皇……」
御史持笏出言:「陛下,沈將軍與您十年來以姐弟相稱,綱理倫常,豈能相悖?」
姜林晚父親衛國公姜越引領群臣附議,反對之聲溢滿廳堂。
我出列行拜禮:
「姜氏與陛下伉儷情深,苦難相持,請陛下封其為後」
「臣鬥膽稱陛下一句阿弟,願封長公主,持槍縱馬,守護我大好河山。」
我知道衛國公勢必不會如皇帝願,關乎他姜家滿門利益,豈能讓他人染指。
而我也不願參與這些朝廷紛爭,求一個公主名分,不過是為了斷了裴澈的念想。
衛國公道:「皇上,沈將軍久負軍功,弓馬嫻熟,熟讀兵法,慶朝初立,南越之患不可不除。請皇上準其所奏!」
02
兩隻獬豸安坐兩旁,偌大的府邸頃刻間便易了主。
從前的王府,如今轉瞬之間變成了公主府。
我被封為長公主,賜居鎮國長公主府。
姜林晚終於封後,成了一國之母。
朝堂上姜越帶頭施壓,裴澈新帝登基,託庇於功臣們的支持。
到底沒有能夠隨心。
當晚,裴澈大宴群臣,裴澈與姜林晚高臺之上攜手與眾人相慶。
據說她在登基大典後,回宮發泄了好一通。多年發妻,新帝登基之後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欲將後位轉手他人,豈不是讓天下人看她笑話。
不過此時殿上的她收起情緒,靨上笑意滿滿,與裴澈宛然一對恩愛夫妻,抬手敬酒。
「恭喜阿姐得封長公主,以一介女兒身馳騁沙場,縱馬S敵,堪為女中豪傑。本宮與皇上夫妻一體,當感念阿姐功勞!」
「皇後言重了,臣隻是盡臣本分罷了。」
一句「臣」便印證了君臣關系,即便從前我與裴澈再親如姐弟,終究是回不去了。
「阿姐如今已年近三十,仍孑然一身,可有看中之人,本宮與陛下自當玉成好事。」
姜林晚言辭鋒利,句句不饒人。
裴澈臉含不悅,出言:「長公主與朕戎馬半生,身家性命俱付予戰場,又何來所愛之人?」
我飲下杯中酒:「多謝陛下與皇後厚愛,臣還不急。」
姜林晚卻不欲放過,又命人斟滿美酒,望了一眼裴澈,「本宮聽說韓驥將軍與阿姐年少青梅,鍾情阿姐多年,不如陛下成全這份心意?」
「多謝皇後娘娘美意,臣確實鍾情於長公主,卻相信兩情相悅才是世間最美好的事。若夫妻不能合心,又有何樂趣。」
韓驥舉杯敬姜林晚和裴澈,言語間卻不相讓,姜皇後自覺沒趣,暫時偃旗息鼓了。
席上歌舞陣陣,美酒佳餚。
姜皇後咄咄逼人,我卻覺得索然無味。
出來躲清靜,韓驥看我狀態不對,跟了出來。
他扶住我,「叫你不要喝這麼多,從前你從不喜飲酒,如今這又是為哪般?」
韓驥是我的師兄,與我相交二十餘載,最是熟悉我不過。
我腹中作嘔,心緒難平。
「心裡高興,多喝幾杯也不行嗎?」
「好好好,你滿臉寫著高興。我帶你回家吧。」
「家?哪個家?」
03
醉意迷蒙,院裡的一棵桃樹花開正茂。
記憶中曾經有個少年彎腰勾劍,最喜歡在桃樹下練武。
那時我帶著裴澈終於逃出叛軍的追S,躲避到玉棠鎮安家。
我們一起搭建起我們的木屋,拓荒除蕪,灌田耕園,種菜養雞。
他拜我為師,我教他識字練武。經史子集、兵書武學。
雖行了拜師禮,卻隻讓他稱我一句「阿姐」。
那時的他才八歲,雖是皇子然而母親身份低微,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皇帝子嗣眾多,自然不會被其父節閔帝所喜愛,將他丟在冷宮中自生自滅。
伺候他的嬤嬤太監們不知如何N待他的。
救下他時,面黃肌瘦。
我換著花樣給他補身體,每日晨起教他練武,他雖然覺得苦卻甘之如飴。
每日在院子裡的那一棵桃花樹下扎馬步,練習我教他的功夫。
他練功夫的時候,我會去市集上採買。回到院裡的時候,總會聽他喚我:
「阿姐,今天又買什麼好吃的了?」
「你猜猜看!猜對了有賞,猜錯了就罰你多站一個時辰的馬步!」
「肯定有我最愛的紅燒肉!」
「不對,罰你多站一個時辰!」
還沒站滿一個時辰,廚房的陣陣香氣傳了出來。
他大叫著:「阿姐,你耍賴!明明就是紅燒肉!」
我笑著答他:「還沒好呢,你再堅持堅持。」
然後他愣是在對美食的無限勾引中站滿了一個時辰。
「師兄,我想吃紅燒肉了。」
「平康坊新開了一家食肆,聽聞味道不錯。」
韓驥扶著我準備出宮。
「阿梨!」
裴澈面露慍色,進來正撞個滿懷。
韓驥兀自牽著我,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阿梨你醉了,公主府離皇宮頗遠,不如今夜留在宮裡吧。」裴澈面露不快。
阿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像從前般喚我阿姐了。
從前的他,每日會喚我無數聲阿姐。
練功偷懶被我打時會撒嬌地喚我阿姐。
去河裡捉魚回家會邀功似的喚我阿姐。
趕集時遇到愛吃的會乖巧地喚我阿姐。
他就在這樣一聲聲呼喚中長大了。
「陛下,臣府邸新立尚有許多事務需要回去料理。」我松開韓驥,婉婉一禮。
醉意減了幾分,意識回籠。
「你就這般想離我而去嗎?」
04
夜幕降臨,平康坊的行人已經熙熙攘攘。
大半的店鋪都已打烊,韓驥說的那家食肆倒仍然燈火通明。
可能新開的店家都更辛勤些。
我和韓驥尋了個僻靜的座兒。
可惜他家沒有紅燒肉。
等我回到府中時已經月到中天了。
遣散了伺候的婢女,一覺而眠。
朝廷派遣韓驥出京平定南越。
我自請同行。
南越地處偏遠,道路曲折,潮湿溽熱,瘴氣彌漫。兼之民風剽悍,趙家深耕百年,不易撼動。
是以韓驥經常來府裡與我討論平定對策。
每日來時總會帶著一些新鮮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