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會疼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一看見我,就緊張兮兮地湊了過來。
我沒心思搭理他,嗔怪地拍開了他的手:「沒給娘敬早茶。」
「我已經與娘說過了,她讓你且歇息著。」齊寧低聲道,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確定我沒有什麼不適,才稍稍松了口氣。
我一怔,想到齊寧頂著滿身的痕跡泰然自若地與娘說起我因為那檔事睡過了頭,頓時臊得臉通紅。
他看出了我的羞怯,眼裡忽然帶上了笑,於是湊過來附在我的耳邊輕聲道:「娘讓我們隻管開心便好,新婚夫婦就是要蜜裡調油才對。」
我轉身瞪他一眼,心裡卻不自覺地泛起了一點甜。
就在洞房花燭夜後的第三天,我再度聽聞了孔月的消息。
京城中傳言孔月仗著自己對秦明有恩,自持甚高,常常對著家裡老小呼來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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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明的母親最是受到孔月的壓迫,常常對外哭訴,訴說孔月的諸多不是,就算孔月今日胃口不好,都會被她惡意歪曲成孔月在給自己甩臉色。
在孔月察覺到這一切之前,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大家或多或少都知曉了孔月與婆婆關系不和的消息。
孔月終於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自然勃然大怒,回到家便和婆婆大吵了一架。
這場戰役以孔月挨了秦明狠狠的一個巴掌落幕。
大約是那個巴掌帶給孔月的震撼太大,那天之後,孔月似乎安分了不少,沒有再似之前那般行為做事極為張揚。
與此同時,我和齊寧也差不多要去往邊關了。
齊寧此次回到京城,也隻是因為領賞,順帶又娶妻成家,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結束,再加上邊關常年都是齊寧一家鎮守,陛下便幹脆下了一道聖旨又給齊寧添了諸多頭銜,齊寧便收拾行囊又準備離開了。
離開的前夜,府內轟轟烈烈,多是在拾掇著能帶去邊關的東西,最後大多數都被狠心拋下。
齊寧看了我許久,眼神復雜,最後沒忍住開了口,輕聲道:「惜雪,邊關苦寒之地……」
我奪了他的話,直截了當道:「我就喜歡苦寒之地。」
齊寧不說話了,看著我的眼神愣愣的。
我於是抬起頭望向他,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手中收拾行囊的動作不停,語氣平靜:「長風,我選擇與你成婚,便想好了接受你可能帶來的所有處境,不必為我可惜,這是我的選擇。」
他半晌不說話,最後在我手中的包裹打了個結後,才慢吞吞地又開了口:「為什麼?」
我又笑,語氣卻堅定:「也許是命運?總之我選了你,便不會有悔。」
5
第二日舉家離開的時候,居然又偶遇了孔月。
這時候的她已經看不出先前的得意了,但看見我坐著顛簸的馬車離開,還是勾起了笑。
她攔在路中間,我們躲閃不開,隻好暫且停下,我探出馬車去看著她。
孔月見了我,才開了口:「惜雪,聽聞你要去邊關了?」
齊府全都要去,她突然問這問題,實在顯得假惺惺。
我忍了忍心裡的不耐煩,抬抬下巴算作回應:「沒錯,你又有何事?」
孔月看著我,大約是覺得我這般態度惡劣,現在連表面上的虛假善意都不想保持了:「邊境風沙大,聽聞氣候也是苦寒,去到此等地界,實在是你命不好吶。」
在前方騎著馬的齊寧表情霎時變得難看起來,但他沒有說話,隻是飛快地看了我一眼。
她這幾句話可謂把齊家得罪了個徹底,我有些詫異地一挑眉,若是之前的她的話,就算是沒腦子也不至於這麼沒腦子,現在倒像是被秦家逼瘋了似的。
我冷笑一聲,看著孔月的目光冰冷:「你是覺得你嫁給秦明很好命嗎?」
「是敬早茶被婆婆拿著開水燙手好命,還是被自己的丈夫不顧夫妻情面當場掌摑好命?」我道,看著孔月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灰白。
我回想起前世的種種,最後的一帧卻停留在了齊寧掀起我的蓋頭時泛紅的耳根,之前的痛苦此時仿佛全部消散。
孔月聽著我的話,氣得臉色發青,但卻不知道該如何辯駁,隻好哆嗦著回擊道:「你……你也就是S路一條了!」
我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這番話倒是把一直沒有出聲的齊寧激怒了,他騎著馬上前,表情冷硬:「孔姑娘若是這般言語,便莫怪齊某不客氣了。」
齊寧畢竟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將軍,風光無兩,雖然被派往邊關,但實際上在京城內仍然很有話語權,現在聽見齊寧開了口,孔月的理智才突然回來了一般,哆嗦著不說話了。
秦明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似乎是被小廝喊了過來,面色極差,步履匆匆,剛靠近就抬起了手。
「啪!」
惡狠狠的一個耳光,直扇得孔月臉頰腫脹。
「惡婦!你又要作甚?!」
秦明朝孔月吼著,孔月在他的聲音中止不住地哆嗦,看上去頗有些可憐。
齊寧似乎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見丈夫對妻子這般大打出手,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等了半晌,眼看著秦明又要接著動手,我沒忍住出聲讓車夫快些離開。
這是孔月自己選擇的命運,與我無關,我更不需要插手。
見我動身要走,齊寧也趕緊跟上,在前面領著隊伍浩浩蕩蕩地去往了邊關。
至於此時孔月看向我的怨毒的眼睛,已經被我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6
到達邊關的時候,風沙很大,我被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睛,齊寧轉頭看見我這般,立刻上前幾步替我擋住了劇烈的風。
「還好嗎?」他問,抿唇,表情愧疚。
我笑著揉了揉眼睛,看著他笑著:「齊寧,我們這樣,也算是共患難了吧?」
齊寧於是也跟著我笑了,俊朗的眉眼在略顯蒼涼的背景下格外耀眼。
我們看著彼此,仿佛此時天地間唯有我們二人。
邊關的日子雖然有些苦寒,許多生活習慣都與京城時截然不同,光是缺水就讓人有些難以忍受。
但每次覺得有些心神煩躁的時候,我便猛地想起前世的種種,這般想來,又覺得眼前一切實在是美麗舒坦極了。
齊寧整日在外練兵,回來的時候風塵僕僕,一身肅S氣息,我便開始算著什麼時候是敵軍來襲的日子。
我早就暗示過齊寧有關敵軍的消息,齊寧應該也有所察覺,最近行軍的動作很緊密。
敵軍S來的時候,天空都陰沉沉的,外面喊打喊S的聲音格外震蕩,我和家父家母都被齊寧送到了城內,聽著外面的陣陣喊S聲,我目光擔憂。
齊寧三日沒有傳來消息,一直到外面的聲響漸息,我怔怔站立於城門口。
齊寧披著滿身霞光走了回來,在看見我的剎那,忽而翻身下馬,朝我跑了過來,臉上仍然掛著笑意,身上斑駁的血痕在夕陽照射下刺痛我的眼睛。
他抱緊我,我們的心跳仿佛都在彼此的胸腔中鼓噪。
這次的勝仗打得格外漂亮,捷報傳回京城後,沒多久就來了聖旨,讓我們回京。
踏上回京之路,我坐在馬車上看著掠過的景物,忽而有些感慨。
京城內,爹娘早聽聞我們要來,特意早早地來到了城門口等待,我初初看見他們的身影,立刻下了馬車,毫不猶豫地跑了過去。
爹娘笑著看我,上下打量的視線裡含著滿滿的疼惜。
「瘦了,回去好好補補身子。」娘道。
我們浩浩蕩蕩回了京,待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恰巧路過孔府,一轉頭恰巧見孔尚書恨恨地看著我,見我注意到他的視線,忽而又轉身猛地關上了門。
與先前光鮮亮麗的門第比起來,此時的孔府看上去倒是有些衰敗了,牆角蜘蛛網顯得非常衰頹。
見我看向了孔府,爹也轉過去看,感慨地開了口:「孔月才是真的命不好,嫁給了個陳世美。」
這件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一挑眉,沒說話。
身側同我一齊回家的齊寧倒像是來了點興致,轉頭去問爹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爹見有人搭理他,立刻來了興致,高高興興地說了起來。
原來孔月在我們走後,本還想著忍氣吞聲,誰知道回去之後,秦母卻還是容她不得,又暗中針對了她好幾次,孔月便幹脆去找秦明訴苦,可那時的秦明早忘了他們之前的情分,聽見孔月的話,也隻是斜著眼睛冷冷一嗤。
孔月在這般處境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久而久之便有了失心瘋。
可就算這般,秦明一家卻還是不想放過她,騙了她的嫁妝之後,又騙著孔府花錢給孔月治病,孔府就算再不喜歡孔月,也不想讓孔月就這樣在外面丟臉, 於是隻好砸了大把的錢進去。
但就算這樣,孔月也一直不見好。
一直到後來, 眼看著孔月這般丟人, 孔府也開始推託, 不願再管, 而秦明見這般,心裡也隻剩厭惡,於是在數月後,抬了一位妾室進來。
妾室是同僚贈與秦明的謝禮, 兩人暗中勾結, 幹了不少貪汙受賄之事。
而孔月不過是一覺睡醒,就看見自己的丈夫在和另一位女子甜甜蜜蜜,頓時受了刺激, 大半夜便拿了刀偷偷地溜進他們的房內, 亂刀下去,女子當場喪命,而秦明還算敏捷, 殘了一條腿。
孔月自然是被關了起來, 秦明殘了一條腿, 氣得要將孔月斬首,但礙於孔月佔了個恩情的地位, 若是這般S去了, 隻怕秦明的名聲也要臭了。
孔月便這般徹底瘋魔了, 整日裡拿著刀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會兒喊「秦明」,一會兒又喊「爹娘」, 還有傳言說她喊過我的名字。
聽見喊了我的名字, 齊寧皺了眉頭, 直接罵道:「晦氣。」
孔月不是和那位小將軍一起S在了邊關嗎?
「接齊」齊寧隻好忍了下來。
我們回京領了封賞, 但齊寧似乎仍然不得空闲, 整日在外忙忙碌碌, 我還在疑惑他是在幹些什麼, 結果沒過幾天就聽聞秦明落馬的消息。
秦明貪汙受賄的贓物都被查了出來, 秦府被搬空的那天,我和齊寧路過,便聽見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緊接著便看見一個瘋女人跑了出來。
她披頭散發, 看見齊寧便大叫著:「你應該是我的夫婿!你是我的夫婿!」
齊寧嫌惡地護著我往後退,身側的侍衛趕忙上前去推開了瘋女人。
緊接著便有一個瘸著腿的男人走了出來, 形容憔悴,我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秦明。
他似乎也看見了我,原本恍惚的神情驀然變得目光灼灼起來, 下意識想朝我衝過來, 好在被及時攔住。
齊寧與我站立於一起,看著眼前的慘狀,對視一眼, 先是唏噓,接著便不約而同地輕笑。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我們二人好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