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清遠被帶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從地上起來,縮在了嬤嬤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面前的境況。
夫人坐在主位上,神情冰冷:
「身為下人,卻不能謹記自己的身份,做實該打。」
蕭清遠對上她的目光,眼中冰冷的S意一閃而過。
下一秒,家丁就將他按在了長凳之上,用鑲了鐵釘的板子狠狠地打了下來。
不過十板的功夫,他的背上就已經血肉模糊了。
可他始終一聲不吭,眼睛裡的S意翻湧,卻隻能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被家丁壓著不能動彈。
小姐從門口衝了進來,淚水漣漣地跪在他的身邊,臉上滿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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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上卻沒有半分阻止的動作。
蕭清遠還是挨了結結實實的三十大板,血肉模糊地被抬出了院子。
郎中來把脈的時候,面色凝重:
「如此重的刑罰,就算能夠傷愈,恐怕日後也會傷及根本啊。」
小姐聲音發顫,我看到了她嘴角的抽搐:
「那該怎麼辦?大夫你一定要將他治好啊。」
府中下了得了命令,誰都不準去照顧蕭清遠。
小姐沒有辦法,隻能每天偷偷去給他上藥。
隻是這上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甚至有時還會在他的背上掀起一塊血肉來,怎麼看怎麼像折磨。
每當蕭清遠要發怒時,小姐總是會委屈巴巴地看著他,一臉無辜:
「阿清,我照顧過人,是不是弄疼你了。」
蕭清遠沒有辦法,隻能偃旗息鼓。
我清晰地感知到,根本不是我的錯覺,小姐就是和前世不一樣了。
之前的她,會為了蕭清遠去學很多自己重來不會去碰的東西,雖然喜歡拈酸吃醋,可在照顧人方面確是體貼入微。
而如今這般,在我看來,更像是報復和折磨。
半個月後,蕭清遠的傷勢不輕反重。
他終於忍不住出聲:
「小姐,以後你不必照顧我了。我傷好的差不多了,不日便會離府。」
侯府之外有刺客,可呆在侯府之內,更是一種身心折磨,他終究還是受不住了。
小姐看著他,眼中晶瑩的淚滴馬上要溢出眼眶。
在蕭清遠的角度看來,完全就是一個舍不得自己情郎的少女形象,讓人不忍。
他神色微暗,嘆了一口氣道:
「待阿青有出頭之日,和小姐必定會相逢。」
「嗯!」
小姐認真地答應了一聲,但似乎用力有些過猛。
在蕭清遠離開侯府的當天,夫人讓我出門採買。
我花了兩文錢讓街上的窮秀才給我寫了一張紙條,而這張紙條,到晚上的時候就會被小乞丐塞到蕭青遠仇家的門縫裡。
三天後,京城說書人在茶樓裡講述著最近發生的奇聞軼事。
說是城東巷子裡有兩撥高手同時追S一個青年,青年本來必S無疑,可是兩撥人竟為誰能先拿下青年的項上人頭回去給自己的主子交差起了爭執,最後雙方打鬥,青年趁此機會逃走,保全了性命。
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能引來這般暗S的人,全京城就隻有蕭青遠一個,但是他卻沒有S。
至於他的行蹤,我隻透露給了一方勢力,另一撥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來到那個說書人說的小巷,果然四處一片狼藉,還有一條蜿蜒的血跡消失在了牆頭,似乎是有人受了很重的傷。
往回走時,一個東西吸引了我的視線。
一半碎裂的木牌靜靜地躺在地上,上面的殘破的宋字讓我心中一驚。
另一撥S手,是侯府的人!
難道是老侯爺?
他那般聰明的人,估計早就知道了自己女兒對蕭青遠的心思,所以才會做出這般斬草除根的事情來。
但蕭青遠並沒有S,以他的性子日後要是追查起來,侯府怕是要保不住了。
6
待我回到府裡時,小姐面容憔悴地從自己閨房中跑了出來。
「蕭青遠S了?」
我如實回答:
「有人看見他從刺客的包圍圈裡逃了出來,以他的身手應該是S不了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眸色一暗,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臉上。
「應該?那就是S不了了?連這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本小姐要你還有什麼用?」
「看見你就心煩,你的賣身契我會讓管事拿給你,你以後和宋家,和本小姐沒有半分關系!」
我要去拉扯小姐的手被狠狠甩開,她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什麼髒東西一樣。
「小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盡管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這樣的話從朝夕相處的小姐嘴裡說出來,心中還是忍不住發疼。
自出生起,我就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小和小姐一起長大,她不要我了,我還能去哪呢?
若她因為蕭青遠怪我,我並不怨恨,我唯一的執念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奔赴深淵。
小姐背過身子不看我,管家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
單薄的包裹被塞到我的手上,小姐讓婆子拿出一疊銀票,塞到了我的手上。
「你畢竟是伺候我一場,以後若真是混到上街討飯,丟的也是本小姐的人,這些銀票足夠你在京城買個小宅子過日子了,出去可別說我宋延安虧待下人。」
我筆直地站在原地,冷靜開口試探道:
「小姐,別裝了。」
她身形猛地一震,轉頭看向我,我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異神色。
隻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侯府的大門就被重重關上。
我抱著包裹,心情沉重地在大街上晃蕩,蕭青遠,都是因為蕭青遠……
但小姐這樣的反應,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不對!
剛剛小姐說的是蕭青遠。
可是他來宋府的時候隻是說自己叫阿青,小姐怎麼會知道那個人的本名?
在沒有登上皇位之前,這個名字是那人的禁忌。
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下場隻有S。
難不成,小姐也是重生的?
我的心被揪住,悶得無法呼吸。
那隻中毒的白貓,還有去S蕭青遠的另一波人,幕後之人……
她如今這般,是想將我推出棋局。
可是如今一切的走向,還是按照前世的劇情在發展啊。
難道真的無法改變了嗎?
7
我抱著包袱走了很長的路,抱著包裹蹲在了路邊時,頭頂傳來一道溫柔的女音:
「這不是琉璃姑娘嗎?你這是怎麼了?」
抬起頭,前世小姐最恨的人此刻正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見我不語,雲聽晚也猜到了是什麼事情。
「琉璃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來雲府,家中正缺一個掌事大丫鬟。」
我本想拒絕,但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讓我答應了雲聽晚。
雲聽晚是其中重要的一環,隻要跟著她,我就還能在棋局之內。
多一個人,便多了一分勝算。
雲家作為文官之首,其宅邸比世代武將的振遠侯府還要闊氣雅致。
我被分配在內院,時常可以見到雲聽晚。
雲府的管家婆子讓我把雲府裡從西域來的蜜桔送給府上的貴人,說這貴人深得雲尚書的器重,讓我小心伺候,不可怠慢。
我端著蜜桔來到那人住的地方時,他正帶著一個泛著寒光的面具,端坐在桌前看著竹簡。
「放那吧。」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眼睛落在書簡上。
即使他帶著不願示人的面具,我還是能一眼認出這個人就是蕭青遠。
如今的他,搖身一變竟然成為了雲府的座上賓。
小姐籌謀許久,終究還是將他推入了既定的軌道。
前世的蕭青遠,就是靠著搭上雲尚書這條線,最後才成功登上了皇位。
我不敢多想,更怕他發現異常,隻好匆匆離開,直到走到雲聽晚的院子裡時,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沈墨白今日來看她,也在她的院子裡。
她站在心上人身邊,笑容溫暖和煦,這樣的雲聽晚,很難讓我與宮中那個滿面愁容的女子重合在一起。
兩人在園子裡逛了很久才回來,屋裡的侍女已經上好了溫熱的茶。
沈墨白拿起茶杯,姿態雖是優雅,但還是一連喝了好幾杯。
雲聽晚關切地拍著他的後背:
「既然口渴,為什麼當時在花園裡的時候不說?」
沈墨白溫柔地看著她:
「你們雲府的管家婆子最是嚴厲,這位姑娘是府中進的新人吧,我若是說了,豈不是要讓她受罰?」
我心中微微發熱,蕭青遠的事讓我魂不守舍,以至於在花園裡昏了頭,連上茶水這種事情都忘記了。
作為侯府的家生子,管家婆子教導我們時,總說我們是物件,若是物件不好用,是要被敲打的。
從小到大,待我好的隻有小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為我著想。
難怪這位大理寺卿,在京城的名聲極好。
放眼整個京城中,若是論籌謀,也隻有沈墨白能和蕭清遠抗衡一二了。
沈墨白離開雲府時,是我去送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背後有一股陰冷的涼意。
8
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那種獨屬於上位者的陰冷S意。
我裝作不經意地扭頭整理衣角,果然看見了背後繡樓上那抹暗色身影。
不過我知道,蕭青遠的目標是這位雲家大小姐的青梅竹馬。
畢竟要想得到雲家的支持,雲聽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他怎麼能讓自己的謀權路上有別的絆腳石?
思索再三,我開口說道:
「如今京城不太平,希望沈少卿能好好保全自身。」
「謝謝琉璃姑娘。」
他朝我禮貌道謝,一張清俊的臉逆著光,我有些看不清了。
我算不上是個好人,但也不願意沈墨白這般的人白玉缺瑕。
可幾天後傳來的,卻是沈墨白在京郊墜落山崖的消息。
命是保住了,可是兩條腿卻再也站不起來。
雲聽晚知道消息後如遭雷擊,整整以淚洗面一天後才冷靜下來。
「這樣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蓄意為之。琉璃,你說是誰要害沈郎?」
我低垂眉眼:
「沈大人福大命大,這才躲過一劫,但我聽說兇手下手狠辣,是奔著索命去的,這般的深仇大怨,除了仇S和……情S之外,奴婢想不出別的法子。」
雲聽晚面上的神色變幻了幾分,而後啞聲開口: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了靜一靜。」
重活一世,我比誰都清楚究竟是誰會對沈墨白動手。
可是有些話,又怎麼能夠言明呢?
9
太子早夭,舊帝將S,京城看起來一片祥和,但內裡的暗流已經開始翻滾了。
關於七皇子的傳言從宮中傳到了京城,他們說七皇子雖然是宮女所生,但如今太子S而未立,剩下幾個皇子資質平庸,一切皆有變數,說不定這個七皇子真有繼承大統的可能。
我好像很久都沒有在雲府見過蕭青遠了。
沈墨白腿傷後,雲大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沈家取消了婚約。
雲聽晚不依,以S相逼地跳了湖。
被撈起來時,人就隻剩下一口氣了,足足躺了半個月才睜眼。
醒來後,她的性子變了很多。
有時她站在窗前,一站就是一整天。
初春的風寒涼,吹過她的眼角眉梢,更添了幾分清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