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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草木蓁蓁,一路生花 4501 2025-06-19 14:18:19

我滿眼的期待一點點褪去,這,就完了?


 


可是到底是誰呢?


 


你不說同學們又怎麼會相信,隻當是班主任故意包庇我。


 


後來直到我考上大學,買了房有了車,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我依舊記得當時那種委屈,被冤枉,被放棄,卻求助無門。


 


成年以後,我能理解班主任保護傳紙條的同學,也理解他寬恕成績優異的班長,如果我是他,我也許會採取同樣的方式,因為,他們成績好。


 


而我隻是一個家境困難、長相普通、成績一般的學生,犧牲一下,受點委屈,又算什麼呢?


 


可十八歲的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被我爸揍,被我爸拋棄,都沒此刻難受。


 


最難受的是,我好不容易追上的成績,開始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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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模成績出來,我退到了一百名。高考在即,大部分老師不再管我,把精力放在一本臨界生身上,我被放棄了。


 


十點半晚自習結束,我請了假,騎著自行車遊蕩在路燈不明的馬路上,一輛大貨車從迎面駛來,煞白的大燈照得我一陣恍惚。


 


那一瞬我在想,要是我被撞S了,我媽就能拿到一筆賠償,也不枉她含辛茹苦養育我這麼多年,今後也不用為弟弟學費發愁,也不必為還債沒日沒夜加班,三天兩頭睡在衣服堆裡。


 


「囡囡!」


 


恍然間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把手一歪,摔倒了旁邊。隆隆的大貨車就在我身側開過去,間距不足半米。


 


「囡囡,有沒有事?媽帶你去醫院。」


 


我用力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真的是我媽。


 


「媽——」我緊緊抱著她,滿心的委屈傾瀉而出,「對不起,我沒考好,我又沒考好……」


 


我媽拍著我後背安慰:「沒事,又不是高考,就是高考也沒事,囡囡這麼努力,媽媽以你為傲。」


 


昨天打電話,我極力偽裝,還是被她察覺情緒低落。她又打電話問了班主任,連夜趕到老家就是為了陪我一晚。


 


我不敢提我存了S志,她卻說:「你跟弟弟哪一個出事,媽都不想活了,錢還有什麼用?」


 


13


 


經此一事,我幹脆破罐子破摔,慢慢做題,但每一道題都想方設法弄懂理解。


 


高考前一天,物理跟數學老師把來不及做的試卷跟答案都發給了我們。


 


家裡燃氣沒了,我吃了碗冷年糕就開始復習,半夜肚子疼得睡不著,實在熬不住,就自己騎車去醫院掛水。


 


長夜漫漫,我邊做題邊掛水,披著護士給的薄被子,倒也不覺得孤冷。


 


沒想到否極泰來,那晚我做的題目,在高考卷裡刷到好幾道相似的,高中三年,大大小小那麼多場考試,高考是我最輕松、最有信心的。


 


成績出來,我考了 649 分。


 


那年理科一本分數線是 617,我足足超了三十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


 


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聽到我成績時也很意外:「真不錯,努力沒有白費,填志願有不懂的地方問我。」


 


我委婉拒絕了。


 


錦上添花,不要也罷。


 


最後我報了一所省外的 211,心理學專業。


 


那個被孤立、被放棄的晚上,我沒有得到專業的幫助,我想試著幫助別人。


 


進入大學,我發現一切才是剛開始。


 


為了賺生活費學費,我做過家教,做過群演,第一年寒假為了省車票錢,沒回家過年,找了個包吃包住的服務員工作。


 


那時同事不會因為你是女大學生,就照顧優待你,反倒因為你是新人,讓你做最苦最累的活——倒泔水。


 


中午人流高峰,泔水桶滿了我倒不動,領班一個勁地催,我使出吃奶的勁抱起鐵桶倒下去,卻被濺起的泔水沾了滿身。


 


就這樣,寒假四十天我賺了四千二百塊錢。


 


工資到手那天,我決定奢侈一把,去了當地最有名的小吃街,等出來時再一次崩潰,我手機沒了。


 


難過了一晚,第二天花六百塊買了部合約機。


 


剩下的錢加上助學金,買了我人生第一臺筆記本。


 


班裡同學在寫小說,我也打算試試。


 


剛開始我打字很慢,大一課程又多,每回寢室晚上熄了燈,我就抱著筆記本坐在陽臺碼字。零下十幾攝氏度,我裹著大棉被寫到一兩點,睡五六個小時第二天正常上課。


 


當時也不覺得累,每天更新一萬二,一月就有八百的全勤,生活費就有了。


 


14


 


接著九百、一千、兩千……到大三那年,我攢了些錢,正逢我媽四十歲生日,我送了她一條純金項鏈。


 


當初離婚,我爸把那條彩金鏈子也拿走了。


 


我媽笑眯了眼,嘴上卻念叨著:「花這錢做什麼,媽老了,還是你戴著吧。」


 


「你戴著好看,等我以後有錢了再給你買金镯子,我爸做不到的事情,我跟弟弟都能做到。」


 


離婚後,我爸到處敗壞媽媽名聲,說她外面有人了,放著好好的家不要非要離婚。


 


村裡人都幫他說話,假心假意地勸和,弄得我們煩不勝煩。


 


正想著,我媽手機響了,我媽看著號碼猶豫了會兒,接通。


 


那頭傳來我爸囂張的聲音:「今年在哪過年呀?」


 


「在家裡,有事嗎?」


 


「那哪是你家啊,那是村委會的會議室,遲早得把你們趕出去。嘖嘖嘖,一家老小可憐見的,要不你求求我——嘟嘟嘟。」


 


我搶過手機,掛斷拉黑一條龍。


 


離婚後他打著我上大學的名義跟親戚借了錢,把那套商品房保住了,逢人就炫耀,說賣了自己買的房子賺了三十萬,十年不幹活都有得吃。


 


呵,那房子首付他分文未出,若不是我媽替他還清債務,他現在得住大街,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們?


 


既得利益還要落井下石,簡直不是人幹的事!


 


不過,我們確實需要一套房。


 


我環顧簡陋的村委會會議室,暗暗下定決心。


 


那一年,微信逐漸取代 QQ,佔據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我也發現公眾號這個新賽道,開始在公眾號分享心理學小知識、連載小說。


 


等到畢業那年,我銀行卡裡已經有九萬存款。


 


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年鎮裡首開商品房,四千一平,我跟我媽付了二十萬首付,買了一套八十平的,在五樓。


 


坐南朝北,陽光充足。


 


我們,終於有落腳的地方了。


 


搬新家那天我們做了一大桌的菜,誰都沒請,就一家四口人一起吃飯。


 


酒足飯飽,我跟媽媽睡在次臥小床上,小心翼翼問出縈繞在我心頭多年的事:「湊學費那天,廠長是不是欺負你了?」


 


我媽愣了下,等明白是什麼事後,食指戳著我腦門說:「傻囡囡,什麼都沒發生,媽當時是去訴苦,不哭老板哪肯預支工資給我?」


 


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下,隨即緊緊抱著她:「媽,以後不用了。」


 


再也不用了。


 


15


 


大學畢業後我進了家國企,闲暇之餘也碼字,短劇剛興起頭兩年踩著風口賣了幾個版權,攢了不少錢。


 


但一直沒談戀愛,我媽剛開始還會催,後來見我態度堅決,也歇了心思。


 


三十歲那年,我在杭州地鐵遇到了熟人,高中時的班主任羅老師。


 


他應該是來杭州培訓的,拖著行李箱,看到了我,卻沒認出來。


 


這些年時常夢到的畫面突然在腦海中翻騰,我攥緊了手裡的包,幾次想要叫他,卻又不敢開口。


 


終於,在他到站之際,我追了出去:「羅老師。」


 


他停下來,看我的目光滿是陌生:「你是?」


 


果然,他真的忘記了。


 


我動了動唇,許久,笑著說:「我是您 13 屆學生。」


 


「哦~」他恍然大悟地點頭,「難怪我瞧著眼熟,你這是在杭州工作?」


 


我點點頭。


 


「買房了嗎?杭州房價可不便宜。」


 


我搖搖頭,解釋道:「還沒搖到號。」


 


從地鐵出來到站口,五分鍾的路程,想象了無數次的質問並未出現,我們像是分別許久的老友,疏離而客套地寒暄。


 


眼看他打的車要到了,我再一次叫住了他:「羅老師,您當初說過一句話,我印象很深。」


 


他駐足詢問:「什麼?」


 


「您說,努力在天賦面前,不堪一擊。」我頓了頓,壓下聲音裡的哽咽,「這話不對,羅老師。普通人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就是面對天賦也有一戰之力。」


 


他陷入回憶,有些不解,也有些動容。


 


我沒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擺擺手:「老師再見。」


 


他忘記了當初的事情,自然也不會知道。周四最後一節自習課上,那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被親生父親拋棄,被同學冤枉,被老師放棄,他更不會知道,之後的好多好多年,那個小姑娘午夜噩夢驚醒,一抹臉上全是淚。


 


我其實很想告訴他,當年我在班級成績倒數,但如今,我的收入,我的成就,不是倒數。


 


但最後,還是算了吧。


 


時隔十五年,我已經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別人誤會也好,輕視也罷,已經傷不了此時的我分毫。


 


那天,我搖號中了,籤完購房合同回到出租屋已是天黑,我想到那年從學校騎車回家,那條黑漆漆的馬路,我就站在中間,看不到前途,也照不見未來。


 


哪像現在,燈火通明,一路延伸至遠方。


 


16


 


交房前夕,我接到警局電話,我爸被車撞了,正在醫院搶救。


 


交警說我爸喝了酒,那段路又沒監控,對方撞到人後肇事逃逸,直到凌晨被個騎電瓶車的人看到,報警送到醫院。


 


「醫藥費也是他墊的。」警察指著我們村的村長說。


 


還真是湊巧。


 


我向村長道謝,要把錢還給他,他擺擺手:「都鄉裡鄉親的,再說吧,這裡交給你們,我先走了。」


 


我看著村長的背影,突然問警察:「周邊沒有私人監控嗎?」


 


警察搖搖頭:「還在查。」


 


「啊?找到了監控啦!是白色的車子,車牌號多少?」我抓著警察的手,拔高了聲音,餘光瞥到村長一個趔趄,走得更快了。


 


警察自然注意到了,安撫我們幾句,也急匆匆走了。


 


手術室大門打開,護士拿著病危通知單出來,她說我爸傷得很重,光治療費就要二三十萬,後續康復更是一大筆。


 


我盯著家屬籤字欄,以前我天天盼著他S,萬萬沒想到,他的命真的落我手上了。


 


隻要我不籤字,他就熬不過今晚。


 


「姐,我來吧。」


 


我攔住弟弟,握筆的手都在抖。


 


突然,肩膀一沉,我媽喘著粗氣,湿漉漉的頭發緊貼著頭皮:「縣裡的房子賣了,貸款錢給他治,能不能活看他命。」


 


「籤吧,囡囡。」


 


我最終籤了字,看著亮燈的「手術中」,心底百感交集。


 


我知道我媽的顧慮,我和弟弟畢業工作了,生活還不錯。無論我爸以往對我們多差,但他好歹是父親。


 


見S不救,我們會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最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我有心理負擔。


 


手術還算成功,我爸撿回一條命,卻成了廢人,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


 


好在兇手也抓到了,村長的獨子。


 


那晚他喝了點酒跟朋友飆車,在轉彎處撞到我爸,擔心酒駕的事暴露,逃走了。回去跟村長一合計,村長假裝路人把我爸送到了醫院。


 


那段路是沒有監控,但不遠處有戶農院裝了監控,正好拍到了,那戶人家跟我們一樣,也是被推平強拆的村裡人。


 


為了給兒子減輕刑罰,村長找到我們:「當初你家拆了, 是我讓你們住在村委會的,這事你忘了嗎?」


 


當然不會忘。


 


那天下午,我媽難受得實在下不來床,喊他幫忙洗尿布。


 


「(河」法學研究生弟弟,立即聯系被強拆的村民, 聯合起訴村長。細查發現, 當初一個人拆遷款十三萬, 我們連個零頭都沒拿到, 這錢全都進了村長的口袋。


 


村長跟他兒子鋃鐺入獄, 臨走時喃喃道:「還是讀書的厲害啊……」


 


是啊, 當時網絡不發達,我們鄉被強拆的有九戶, 村民即便心有不甘, 但求助無門, 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誰能想到, 陳年舊事有一天會被翻出來的。


 


就像當初我媽離婚, 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也沒想到我們姐弟倆有天能翻身,更沒想到,誤打誤撞幫他們要回了全部拆遷款。


 


我爸出院後, 我給他找了家口碑極差、價格實惠的養老院。


 


有回經過, 我看到他躺在髒兮兮的床上,身上是霉灰的病服, 護工滿臉嫌棄地喂粥, 邊塞邊罵。


 


他還活著, 卻比S了還難受。


 


這是他的報應。


 


杭州房子裝修好了,我跟媽媽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萬家燈火,她感慨萬分:「誰都看不起你, 偏偏你最爭氣。」


 


我想說:【不是的媽媽。


 


【因為有你的託舉, 我才有爭氣的機會。】


 


以前的農村女孩平安長大有多麼不容易?懷孕被打掉, 出生被溺S, 小學畢業進黑工廠打工, 年滿十八換一份高額彩禮。


 


我出生那年, 村裡的孕婦十九個, 隻有我一個女孩長大成人。


 


當初她給我上戶口,我爸說女孩子就叫貞貞吧,老實點,早點嫁人。


 


我媽S活不肯,兩人在辦事窗口爭執不下,當時辦事員是個年輕姑娘, 開口勸道:「不如叫蓁蓁,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願她永遠生機勃勃。」


 


最後, 我媽給我取名林蓁蓁。


 


不是宜家宜室的林貞貞, 是生機勃勃的林蓁蓁。


 


她說, 女孩子要讀書。我才有機會,從一個偏遠山區的小村子走到這,擁有了萬家燈火的一盞。


 


河漢縱且橫, 北鬥橫復直,這三十年前進路荊棘遍布,但踏過的每一步都算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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