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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別枝驚鵲 3641 2025-06-18 16:28:59

可他從來沒有說過我一句,隻是專注地給我處理打架留下的傷口。


 


處理好了,溫和地看著我道:


 


“寧寧,別害怕,還有我在呢。”


 


我的眼淚瞬間就止不住了。


 


幼年時父母雙雙殒命,少年時最依賴的姐姐驟然離世。


 


我一次又一次被拋棄,伸手隻見混沌黑暗。


 


而他看清了我暴躁下的恐懼和迷茫。


 


用最溫柔卻有力的方式,託住了我惴惴不安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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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概就是從那時起。


 


他成了我再也戒不掉的藥。


 


“處理好了,這幾天不要碰水。”


 


我低頭,衝他粲然一笑。


 


四目相對,蔣頌言的神色忽然恍惚了一瞬。


 


他愣愣地看著我,眼裡溫柔繾綣得不像話。


 


看得我的心髒怦怦直跳。


 


可就在心跳達到頂峰的那一秒,我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裴嶼的那句話。


 


你長得很像隨安姐啊,尤其是眼睛。


 


很像啊。


 


我猛得站起來,匆匆朝蔣頌言道:


 


“我先睡了。”


 


“姐夫,晚安。”


 


11


 


過了幾個月,蔣頌言給我升了個職。


 


宋哥成了我的手下。


 


他幸災樂禍地告訴我,王總的公司最近捅了好大的簍子,不僅被責令整改,資金鏈也快斷了。


 


聽說,王總連夜去我姐的墓前磕了好幾個響頭,求蔣頌言放過他。


 


蔣頌言把成熟的處理方式,完整地為我示範了一遍。


 


我按時下班,和餘念念去逛街。


 


餘大小姐假裝生氣地抱怨:


 


“以前天天學習,現在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你們隨家的人要不要這麼卷啊!”


 


我笑著給她順毛:“好啦,今天隻陪你,好不好?”


 


我們從商場底樓逛到頂層,一路買買買。


 


卻在頂層的西餐廳裡,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


 


蔣頌言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面坐著一個女人。


 


女人和他差不多大,很溫婉漂亮。


 


蔣頌言和她聊著天,神色是少見的輕松愉悅。


 


甚至說到什麼時,他低笑了聲,眉眼漾起溫柔。


 


餘念念悄悄和我咬耳朵:


 


“寧寧,你姐夫這是要再婚的節奏啊。他不打算繼續為你姐守身如玉了?”


 


我勉強笑笑:“畢竟七年了,他有權利追求幸福。”


 


“可是你覺不覺得……”念念小心翼翼地看我。


 


“這個女生長得和隨安姐有一點像啊……”


 


1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


 


他要再婚了嗎?他終於放下姐姐了嗎?


 


可為什麼……我卻更難過了?


 


難過得,想要毀了所有的一切。


 


蔣頌言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我坐在沙發上,慢慢掃過他的每一寸身體。


 


襯衫紐扣開了一顆,頭發也有點亂。


 


他們接吻了嗎?還是……


 


“寧寧?”蔣頌言有點詫異。


 


“你怎麼還沒睡?”


 


“蔣頌言。”我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努力克制著讓自己聽起來正常。


 


“你今天去約會了嗎?”


 


“什……”


 


“你是要再婚嗎?”


 


蔣頌言皺了皺眉,過來探了探我的額頭:


 


“你怎麼了?”


 


我拽住他的領帶下拉,直直吻上了他的唇。


 


在蔣頌言怔愣的那一秒裡,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散開。


 


“隨寧!”蔣頌言拉開我,“你瘋了?”


 


我伸手輕蹭他唇上的殷紅,偏執地問他:


 


“如果你要再婚,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比她更像姐姐,不是嗎?”


 


我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你明明知道我這麼這麼喜歡你,我不想玷汙你和姐姐的感情才一直逃跑……憑什麼,憑什麼你先放下了!”


 


蔣頌言沒有說話。


 


屋子裡隻開了一盞小燈,昏暗得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他厭惡我了嗎?


 


他後悔當年替姐姐照顧我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屋子寂靜得隻剩下我們的呼吸。


 


久到我幾乎快要溺斃。


 


蔣頌言輕輕拂開我的手,後退了三步。


 


他說:“和我吃飯的是合作公司的負責人,來和我聊新項目。”


 


“我不會再婚,也不會找替身。”


 


“隨寧,我永遠不會做對不起隨安的事。”


 


13


 


他說出這番話後,我徹底失了嗓音。


 


渾渾噩噩地回了房間,躺在床上。


 


心髒好像S了一樣,空空的再也感受不到心跳。


 


我麻木地起身,打算下樓倒杯水。


 


卻看見蔣頌言坐在壁爐邊,神色迷茫又倉惶。


 


我見慣了他溫潤成熟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


 


他手裡拿著一沓信紙。


 


那是姐姐臨終前留給他的遺書,很厚很厚的一疊。


 


他坐在壁爐前認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就站在陰影裡,沉默地看著他。


 


直到他看到第七遍的時候,我走了出來。


 


“對不起,姐夫。”我勉強勾起嘴角。


 


“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隻會把你當親人。”


 


蔣頌言目光沉沉,同我對視。


 


許是看見了我眼裡的決心。


 


良久,他開口,嗓音低啞:


 


“好。”


 


14


 


那天晚上,我終究還是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夢見我第一次見蔣頌言的時候。


 


那時他不過十八歲,青澀又沉默。


 


穿著洗得發白的衛衣,來感謝我姐這麼多年對他的資助。


 


我姐忙著給我編小辮,看也沒看他拿出的一沓想要還的錢:


 


“真想報答我,就好好讀書,來我公司給我賺錢。”


 


八歲的我卻盯著蔣頌言目不轉睛,一笑一個鼻涕泡:


 


“哥哥,你好漂亮啊!”


 


我已經忘了蔣頌言當初是什麼反應,隻記得我姐揪著我的小辮笑罵:


 


“哥哥漂亮還是姐姐漂亮?”


 


我眼珠子一轉,大逆不道:“哥哥漂亮!”


 


然後噠噠噠捂著腦袋逃跑。


 


餘光隻見姐姐笑彎了的腰,和蔣頌言緋紅的耳尖。


 


後來,我就經常見到蔣頌言。


 


他大二的時候就去了姐姐的公司實習,姐姐很看重他,親手栽培。


 


蔣頌言也實在天資奇縱,很快就能獨當一面,成了姐姐最得力的助手。


 


公司裡的叔叔伯伯都開玩笑,說他們是雌雄雙煞,天生一對。


 


後來,他們就真的結婚了。


 


可就在婚後不久,姐姐查出了胃癌晚期,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年。


 


那一年,蔣頌言按照遺囑繼承了姐姐的所有股份,成為了公司新一任的掌權人。


 


公司元老指著鼻子罵他是想吃絕戶。


 


他半個字都沒有反駁。


 


獨自一人撐起了分崩離析的公司,又接回了哭到暈厥的我。


 


往後七年,如兄如父。


 


15


 


我搬去餘念念家裡住了一段時間。


 


她看到我哭紅的眼睛實實在在地嚇了一大跳。


 


“誰欺負你了?我揍他去!”


 


我拉住她急得要奪門而出的胳膊,悶悶地說:


 


“沒有誰欺負我,是我……是我自己做了錯事。”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餘念念。


 


從開始的心動,到狼狽的逃跑,到歇裡斯底的崩潰,最後終於徹底的S心。


 


“念念,我是不是很變態啊?怎麼會有人愛上自己的姐夫?”


 


餘念念眼睛也紅紅的,握著我的手躊躇:


 


“不是這樣的,寧寧。雖然大家都不太接受得了這樣的事。但從客觀上來講,你們都是單身狀態,沒什麼不可以的。”


 


我有些恍然,但到底也隻剩淡淡的嘆息。


 


“念念,我不想再喜歡他了。”


 


念念像哄孩子一樣把我摟進懷裡,輕輕拍著我的背:


 


“好,姐妹給你找十個腹肌男隨便摸行不行?”


 


我撲哧一聲笑出了鼻涕泡:


 


“這可是你說的。”


 


16


 


餘念念這人,正事拖拖拉拉,辦這些事那叫一個快啊。


 


我看著面前坐著的男人,頭疼極了。


 


裴嶼輕輕嘖了一聲:“怎麼,不滿意?我也有腹肌的啊。”


 


“我就和念念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啊。”


 


裴嶼笑道:“寧寧,這麼大了,還沒談過戀愛吧?就不想試一下?”


 


“別別別,暫時還不想。”


 


“那就當交個朋友咯,我們可是一起蹲過號子的關系啊!你太忘恩負義了。”


 


實在推脫不過,我還是被他拖走了。


 


裴嶼帶我去了電玩城。


 


吵鬧的音樂聲中,好像所有煩惱都能被掩蓋。


 


隻是每每抬頭,總能與裴嶼對上視線。


 


但玩了一整天,確實開心了不少。


 


晚上,他送我回餘念念家。


 


“今天開心嗎?”


 


我笑道:“開心,你在玩這方面確實有點東西!”


 


裴嶼翹了翹嘴角,往遠處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


 


然後突然上前一步,將我抱入懷裡。


 


“寧寧,我今天……也特別特別開心。”


 


還沒等我掙扎,他又很快放開。


 


朝我身後,惡劣又挑釁地一笑。


 


我轉過身,看見了站在暗處的蔣頌言。


 


17


 


回老宅的路上,我偷偷看了蔣頌言好幾眼。


 


他專心開著車,看不出什麼表情。


 


我莫名有種被長輩抓到早戀的感覺,想解釋又覺得沒有必要。


 


算了,他應該也不會在意吧。


 


到了家,我剛要進房間,蔣頌言卻突然叫住了我:


 


“寧寧,離裴嶼遠一點。”


 


我想解釋,話到嘴邊卻變了味道:


 


“怎麼了嗎?”


 


蔣頌言微微皺眉:“你如果想談戀愛,可以找更好的。他配不上你。”


 


他的嗓音實在不容置喙。


 


我問:“為什麼?”


 


“他整整大你十歲!”


 


我輕笑:“大十歲怎麼了?你不也大我十歲。我可能就是這麼變態吧。”


 


蔣頌言嘆了口氣:


 


“寧寧,你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男人。不要為了和我賭氣,浪費時間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姐夫,你想多了。我說了不會再喜歡你,又何來賭氣。”


 


蔣頌言沉默半晌:“那就好。”


 


恍然間,我竟生出了一種錯覺。


 


他好像,有一點難過。


 


18


 


我一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去,讓自己沒有時間再想別的事。


 


蔣頌言把當初代管的我的股份還給了我。


 


他開始親自帶我。


 


他是個比宋哥還要嚴厲的老師,幾乎是在逼著我飛速成長。


 


一轉眼兩年過去,我逐漸長成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


 


學會了同那些老狐狸周旋。


 


一邊談笑風生,一邊不動聲色地拿下最大利益。


 


裴嶼三天兩頭就來找我。


 


我無奈:“你好歹也是堂堂裴總,沒工作的嗎?”


 


他吊兒郎當地笑:


 


“行行行,知道你愛工作,我們聊工作總行了吧?”


 


我還以為他是和我開玩笑,這人卻真的來找我合作,幫我牽線了好幾個大項目。


 


我也不客氣,照單全收。


 


合作多了,我們也越來越熟。


 


我和他一起吃飯的次數,甚至比蔣頌言還要多。


 


隨著我做出的成績越來越多,公司裡漸漸有些人開始私下向我投誠。


 


他們都是隨氏的老人了,跟著我爸一起白手起家,一直走到現在。


 


他們說得很隱晦,眼神卻直白:


 


“寧寧,這畢竟是你們隨家的產業,如果你想……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畢竟,咱們才是一家人。”


 


19


 


回家時,我看見蔣頌言伏在書房的辦公桌上睡著了。


 


鼻梁上掛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像是剛洗過,軟軟地散下來遮住眉。


 


看上去好像也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大學生。


 


可靠近了,眉宇間卻有深深的疲憊。


 


這兩年我們的關系緩和不少,更像是熟悉的同事,或是特殊的朋友。


 


歸根到底,是我徹底藏好了隱秘的心思。


 


而他,再一次縱容了我的任性。


 


我替他取下眼鏡,又披上薄毯。


 


看了許久,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上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我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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