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當天,與我有婚約的顧家大少爺帶著我的嫡姐私奔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笑話。
這時,顧家二少爺顧廷昀牽起了我的手。
那天,我與他拜堂成親,婚後更是為他的仕途殚精竭慮。
可我沒想到,三年後,嫡姐回京了。
那天,她和顧廷昀都紅了眼。
「廷昀,謝謝你,為了我的幸福,你竟然犧牲了自己……」
「清漪,隻要有我在,你妹妹就不能阻礙你和兄長的婚事了。看到你過得好,我S而無憾。」
Advertisement
看著在後院深情相擁的兩人,我苦笑一聲。
三年的夫妻情深,原來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不過,這場好戲由他們開場,但怎麼結束,由不得他們說了算。
1
「假S?您家夫君剛升了五品,你這一走,豈不是把多年心血拱手讓人?」
鏢頭瞪大了眼,以為我在說笑。
我沒解釋,隻是留下一句:「臘月十五那天,我跟著鏢隊出發。」
這個鏢局是我半年前盤下來的,多帶個人,不是什麼難事。
「還要等十五天?……掌櫃的,如果您急著要走的話,明天也有鏢隊出發……」
鏢頭急我之所急,甚至比我還急。
我合上手裡的賬本,有些好笑:「我隻是傷心,又不是失心瘋,總不至於把京城的家業都撇下不管。你按我剛才說的,好好準備吧。」
剛踏出鏢局大門,就聽到隔壁首飾鋪的女老板熱情招呼我:
「顧夫人,顧大人送您的珠釵,可還滿意嗎?」
我愣了一瞬。
珠釵?
察言觀色的老板立馬意識到不對勁。
她揶揄地笑道:「怪我多嘴……顧御史這半個月,都忙著給您做新首飾呢。他說,是送給妻子作禮物的。顧大人可細致啦,手劃破了好幾回都不肯放棄,這樣的好男人如今真是不多見了。顧夫人好福氣!」
我笑笑,沒多說什麼。
過去三年,顧廷昀比我更熟悉京城的大小首飾鋪。
隔三差五便去替我挑首飾,惹得店裡的女子對自家夫君生了不少怨氣。
人人都說,當初顧家大郎逃婚,倒是成全了一樁美事。
就連我也暗自慶幸,陰差陽錯間,竟嫁給了真心愛護自己的人。
如今看來,一切隻是錯覺。
馬車搖搖晃晃,沒多久就回了府。
正好遇到嫡姐扶著顧廷昀,從書房走了出來。
顧廷昀面色酡紅,已是醉了,手還搭在嫡姐的腰間。
他一向克己復禮,如果不是情感洶湧,又怎麼會做出這種逾矩的動作。
許清漪粉面含春,一派嬌羞的神色。
如果我沒回來,怕是要扶著顧廷昀進臥房。
看到我,許清漪臉上閃過一絲得意。
「妹妹,你回來的正好,廷昀喝醉了酒,非要帶我去書房看他的字畫……」
書房麼?
自打三年前,我誤入過一次後,顧廷昀就再也不允許我踏足了。
原來許清漪是可以隨意踏入的。
她無意地抬起手,正好拂過發上的珠釵。
2
許清漪,是跟著顧家大郎顧廷輝一起回京的。
三年前,顧廷輝帶著許清漪私奔後,便投身軍營。
不巧竟傷了一條腿,必須回京救治。
兄長回京那天,顧廷昀紅了眼眶。
人人都感慨他們兄弟情深。
可我偶然回頭才發現,顧廷昀目光直直看著的,不是輪椅上的大哥,而是站立一旁如風中弱柳的許清漪。
眼神裡滿是隱忍和憐惜。
我猛然一驚。
隻要有心,什麼蛛絲馬跡都能查到。
更何況,顧廷輝和嫡姐正在顧府養傷,顧廷昀每日都去探望,深夜方歸。
一日晴光好,我剛踏進他們所住的小院,正巧看到站在廊下的兩個人。
接遞東西時,雙手偶然碰觸,顧廷昀瞪大了眼,許清漪紅了臉。
我的心沉到谷底。
而今天,聽到他們在後院裡互訴衷腸,我這才知道,我自以為的舉案齊眉,原來是顧廷昀為成全心上人而做出的犧牲。
從始至終,都是他們三人的故事。
而我,隻是一個面目模糊的惡人罷了。
3
剛才還「醉醺醺」的顧廷昀已經站直了身子,與嫡姐拉開距離。
正好不動聲色地護在嫡姐身前。
其實一隻珠釵而已,算不得什麼。
隻是釵頭那隻金鳳,看起來有些眼熟。
我想起來了。
那圖樣,三年前,我曾在顧廷昀的書裡偶然看過。
那天,一向溫潤自持的他發了好大的脾氣,冷著臉下令——
任何人不得踏入書房半步。
包括我。
但許清漪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例外。
我的視線在金鳳上停留了一瞬。
果然,費心做了許久的珠釵,是送給她的。
我的目光並不友善。
下一刻,我徑直走了過去,面如寒霜。
「還給我。」
顧廷昀的眼神一派坦然:「一隻珠釵而已,你姐姐喜歡,送她就是了。她在外受苦多年,你這個當妹妹的就……」
他這才發現,我SS盯著的,不是那個珠釵,而是——
許清漪腰間掛著的一隻福袋。
顧廷昀松了一口氣,啞然失笑:「一個福袋而已,你要多少沒有,送給清漪又何妨?」
福袋而已?
他明明知道啊,那是我娘親留給我的。
娘重病垂危之際,不顧郎中的勸阻,冒著大雪一步一跪,上了白雲寺。
她替我求來了一枚平安符,小心封在這福袋中。
它是娘親留給我的唯一。
我紅著眼,一把拽下了那福袋。
許清漪後退兩步,跌倒在地。
「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啪——」
清脆的巴掌聲驚呆了一眾人。
我的臉頰瞬間腫起一片。
顧廷昀有一瞬間的愕然。
可在看到許清漪的漣漣淚水後,他對我冷了臉:「你怎麼這麼小肚雞腸!你什麼都有,清漪卻什麼都沒了。給她一枚平安符,又能怎麼樣?」
4
那天的最後,顧廷輝來了。
他低著頭,叫人看不清神色,隻是沉聲喊了許清漪離開。
許清漪推著輪椅,一瘸一拐地走了。
顧廷昀盯著許清漪消失的拐角,固執地站成了一座雕像。
緊握的拳頭青筋盡起。
或許三年前,他就是這樣眼睜睜看著。
看著許清漪義無反顧地跟著顧廷輝離開,不顧禮法,不顧非議,也不顧他的一腔愛意。
當晚,顧廷昀睡在了書房。
顧府表面一團和氣,實則暗流開始悄然湧動。
如果是以前,我當晚就會去向顧廷昀賠不是。
我們夫婦的相敬如賓,總有一個人要多受些委屈。
我對他有愧,所以總是多退讓些。
但這一回,我隻是如平時一般,忙著算賬、宴請、交際。
「晴柔,去給這幾位夫人下帖子,邀她們來府上一敘。」
「白雲觀那邊,別忘了給母親供奉長明燈。」
「北街那五間鋪子上個月的賬本怎麼還沒拿來?」
......
誰知沒等我低頭,第二天,顧廷昀卻主動搬回了臥房。
他溫聲軟語,向我賠了不是。
「是我不對。隻是你姐姐提起,她與大哥在外流離多年,諸事不順。我想著,一枚平安符而已,能讓她開心,給便給了……」
我的首飾盒子裡,多了一隻珠釵。
婢女笑著寬慰我:「夫人,大人心裡還是有您的。您也服個軟,這事不就過去了嘛。」
不,過不去了。
還是陪嫁的晴柔懂我的心思,小聲讓那個婢女退下,隻是安靜地把賬冊放在了我的案頭。
嫁人三年,除了飄渺的情誼,我不是什麼都沒有。
偌大的顧府,有一半是被我撐起來的。
隻是顧廷昀一向看不上這些銅臭之事。
從中午盤算到傍晚,卻發現北街有三間鋪子,不聲不響地換了主人。
「大人說,大少爺和大夫人剛回京,這鋪子算是給他們的賀禮。」晴柔聽了管事的回報,頗為不忿地向我抱怨,「連帶著城郊那處山清水秀的莊子,也一並送出去了。」
他倒是大方,難怪昨天主動搬回來了。
這些家業,是成親第一年我辛辛苦苦賺來的。
不知受了多少冷眼,點頭哈腰,服低做小,才攢了三間鋪子。
而後錢生錢,才有了半幅家業。
如今倒好。
「由得他去吧。」
「夫人!」晴柔睜大了眼睛。
我低頭撥動算盤:「晴柔,你聽過一句俗語嗎?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看晴柔還在愣神,我笑著推了她一把:「好了,今日宴請的客人們快到了,你去門口等著。別失了禮數。」
吏部侍郎的夫人成玉剛進門,便瞪大了眼。
「你臉上是怎麼回事?」
5
我擠出一個笑容:「前兩日摔著了,不礙事。」
「胡說,這明明是……」
前天顧廷昀的那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
到今天還沒消。
我隻上了一層脂粉,遮不住的。
其他人攔住了心直口快的成玉,隻是看向我的目光裡不免有些同情。
有人神神秘秘問我:
「外面傳言,你那嫡姐,勾了顧家大郎還不安分,如今竟與你家顧大人不清不楚……」
「這種捕風捉影的話,怎麼傳到外面去了……嫡姐如今也是我的大嫂,親上加親,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我搖頭否認,隻是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下一刻,一道清瘦的人影匆匆闖進主廳。
是許清漪。
披肩的絲綢碎成了布條,不三不四地搭在肩上。
她盈盈拜倒,滿眼淚水:「妹妹,姐姐知道錯了,這鋪子姐姐還給你,都是我的錯……」
緊隨其後的是顧廷昀。
他的臉上滿是慍怒。
看到滿屋女眷,他黑著臉,不管不顧地把我拽到了屏風後面,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為什麼要派人強行收回鋪子?難道是想當眾給清漪難堪嗎?」
我滿臉疑惑:「你在說什麼……?」
顧廷昀冷聲說道:「那收鋪子的人粗俗無禮,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扯她的衣裙。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隻怕清漪的清白都要毀了!」
他嘆了一口氣,眉眼間有些疲累:「坊間那些傳聞,也是你派人去散播的吧……你怎麼能如此毀她?她可是你的姐姐啊。」
我苦笑一聲:「原來在你眼中,我竟是這種人?」
我本以為,三年夫妻至少有些許情義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