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歲那年，爸爸穿著外賣服站在校門口，塑料袋裡的油漬晃晃悠悠，像我臉上的淚痕。全班同學圍觀，笑得前仰後合。
“趙曼，你爸怎麼總是這副鬼樣子？油膩膩的，臭不臭啊？”
“你媽是不是掃大街的啊？怎麼隻給你弟弟買新衣服，你天天穿舊衣服？”
“你家是不是特別窮啊？那你趕緊別上學了，給你弟弟省點錢！”
有人模仿外賣員的口音：“您好，您的外賣到了——是您親爹！”
我攥緊書包，指甲嵌進掌心，不敢看爸爸的臉。他卻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煙漬黃牙，輕飄飄地說：“職業不分貴賤。”
我當場想S。
可後來我才明白，S是懦弱，活著，才是復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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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爸爸的電動車剎車聲在校門口格外刺耳。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邊拍著身上的灰，一邊衝班主任笑：“哎呀，老師，辛苦辛苦啊！今天作業多不多？別給我們曼曼太大壓力，畢竟，她也不是那塊料。”
班主任訕訕一笑，沒說話。
同學們爆笑出聲——
“趙曼，你爸真是人才啊，當著全班的面給你降智！”
“要不讓你爸也進來上課吧？說不定還能給你們家爭點面子！”
我攥緊拳頭，整張臉燒得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消失。
爸爸卻毫無察覺，繼續諂媚地對老師說：“老師，孩子不聽話，您就多管教！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我們家絕不護短！”
說完，他轉頭看向我，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冷冷地說：“還愣著幹嘛？趕緊回家！”
剛剛還滿臉堆笑的男人，此刻眼神陰冷，眉頭緊皺，像是在看一個累贅。
02
回到家，飯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雞腿飯——但隻有一份。
我弟趙航正大口吃著，嘴裡塞滿了肉，見我回來，衝我晃了晃雞腿：“姐姐，真香啊。”
我吞了口口水，偷偷瞥了媽媽一眼，小聲問：“媽，我的呢？”
媽媽抬頭瞪我一眼，語氣不耐煩：“你還吃？知道這雞腿多少錢嗎？你弟在長身體，當然要補一補。你少吃點，省得浪費糧食。”
“可是……我也餓。”
“餓？你爸不是給你買飯了嗎？你讓他買去啊！”
我攥緊拳頭，不吭聲了。
爸爸？他從不給我花一分錢。他隻會對外人笑臉相迎，回家就抱怨：“養你們娘倆就是個無底洞，錢都讓你媽霍霍了。”
然後我媽一聽，火就來了，抄起衣架就往我身上抽：“你爸賺錢多辛苦啊，你還想吃好的穿好的？你怎麼這麼自私？”
所以，我不敢再問。
03
晚上，我餓得睡不著，偷偷摸到廚房，想找點剩飯。
剛掀開鍋蓋，身後猛地傳來一聲怒吼：“幹嘛呢你？偷東西啊？”
我嚇得猛地轉身，就看到媽媽拎著掃帚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媽，我餓……”
“餓？餓就睡覺去！”她抬手就朝我臉上扇了一巴掌，“吃吃吃，你怎麼不去S？”
我捂著臉，眼淚湧出來，可我不敢哭。因為我知道，哭得越慘，她打得越狠。
“滾回房間！再讓我看見你偷吃，打斷你的腿！”
04
第二天，爸爸照舊騎著電動車送我上學。
剛到校門口，就有同學朝我們這邊指指點點。
“趙曼，她爸今天還穿著外賣服呢！”
“哈哈哈，送單送順手了吧？”
有人吹了聲口哨，笑著說：“趙曼，要不你也別上學了，跟你爸一起送外賣去吧？反正你這成績，也考不上什麼好學校。”
爸爸聽見了，但他沒有生氣，反而笑呵呵地摸著後腦勺：“哈哈，小孩子嘛，調皮點正常，沒事沒事。”
“叔叔真是好脾氣啊。”
“那可不，畢竟是跑腿的。”
話音剛落，爸爸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可他還是笑著說：“工作嘛，沒什麼好丟人的。”
然後，他轉頭看向我，眼神驟然一冷：“傻站著幹嘛？快進去！”
我低下頭，咬著嘴唇，硬生生忍住眼淚。
這一天，我的自尊，被徹底碾碎。
05
家長會那天，我坐在教室裡，心髒怦怦直跳。
不是期待。是害怕。
我爸會不會又穿著那件外賣服？會不會當著全班的面點頭哈腰？會不會在老師面前把我貶得一文不值？
可即便是害怕，我依舊不敢奢望我媽來。
她才不會為了我這種“賠錢貨”浪費時間。
同學們的家長陸續進來了。西裝、風衣、精致的手袋、錚亮的皮鞋，每個人都帶著一身體面。隻有一個例外。
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探頭探腦，眼神閃爍，腳步猶豫。
是我爸。
果然，他還是穿著那件油膩膩的外賣服，連頭發都沒梳，鞋子上全是泥點子。他左手拎著電動車頭盔，右手提著個塑料袋，裡面裝著一盒奶茶，甚至還有一盒滷雞爪。
教室裡瞬間安靜了一秒。
然後，竊竊私語，壓抑的笑聲，甚至有人捂著鼻子，故意往旁邊挪了挪。
“趙曼，你爸怎麼回事？家長會當成地攤了？”
“哈哈哈哈，他不會是給老師送外賣的吧？”
我呼吸急促，心裡像被什麼狠狠拽了一把，難堪得快要窒息。
可我爸卻沒察覺，反而滿臉堆笑地朝老師走過去，彎腰，點頭，遞上那杯奶茶：“老師，辛苦了，喝點茶水潤潤嗓子。”
班主任明顯愣住了，尷尬地擺手：“不用不用……”
“別客氣，嗓子重要！”我爸一臉諂媚，嘴角笑得僵硬，手還硬往前推了推。
全班瞬間爆笑。
我渾身僵硬，SS盯著課桌，不敢抬頭。
我爸的聲音繼續響起：“哎呀，老師，曼曼成績不太行啊，您多費心，我跟她媽說了，實在不行就讓她別上了，給家裡省點錢……”
轟——
笑聲瞬間炸開。
“哈哈哈哈哈！”
“趙曼，你爸自己說的啊，讓你別上了！”
“這不是窮人版的棄學文學嗎？”
我耳朵嗡嗡作響，臉燒得發疼，恨不得直接S在這間教室裡。
06
家長會結束後，我一路低著頭往家走。
爸爸跟在我旁邊，嘴裡還在嘟囔：“我給老師送了奶茶，她應該會對你寬容點……”
我忍無可忍：“你為什麼要當著全班的面說那些話？”
爸爸一愣，皺眉道：“什麼那些話？”
“什麼‘讓她別上了’，什麼‘給家裡省錢’！你知不知道他們都在笑我？”
爸爸的臉色沉下來，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白眼狼了？”
我全身發冷，嘴唇發抖：“我哪裡白眼狼了？”
“我給老師送東西，給你求情，還想著讓你少受點罪，你不感謝我，反倒怪起我來了？”爸爸冷笑，“要不是你成績太爛，我用得著那麼低聲下氣？”
“……低聲下氣？你對別人低聲下氣，回家就隻會對我發火！”
爸爸猛地停下腳步，抬手就朝我後腦勺拍了一巴掌。
“誰教你頂嘴的？”
我被打得踉跄了一下，SS咬住嘴唇，眼淚差點掉下來。
爸爸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媽說得對，你就是個白眼狼。”
我手指發顫，心髒像被一根針一點點扎透。
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說。
可這一次，我忽然意識到——
他根本不是無心的。
07
回到家，媽媽正在拖地。見我進門，她掃了我一眼，冷冷地問：“家長會怎麼樣？”
我低聲說：“還行。”
“什麼叫還行？”媽媽放下拖把，皺眉道，“老師有沒有誇你？”
我張了張嘴，最終搖頭。
“沒誇你？”她冷笑一聲，“就你那破成績，誇你才怪。”
“……”
“你爸在老師面前丟S人了。”她一邊收拾拖把，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以後家長會別讓他去了，免得丟臉。”
我猛地抬頭，SS盯著她。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皺眉道：“看什麼？”
“……你也覺得他丟人？”
“廢話！”媽媽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爸那個樣子，出去不是丟你的人，是丟我的臉。”
我嘴唇發白，嗓子發緊，心裡忽然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惡心感。
他們。
這兩個人。
他們從來沒有真的把我當成他們的孩子。
在我爸眼裡，我是累贅，是他巴結老師的工具。
在我媽眼裡，我是垃圾，是她人生失敗的證據。
沒有人真正關心過我。
哪怕隻有一點點，都沒有。
08
晚上，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子裡空白一片。
這就是我的人生嗎？
每天被欺負，被羞辱，被嘲笑，被冷落。
然後長大，像我媽一樣，在柴米油鹽裡消耗自己的人生，最後變成一個神經質的怨婦？
還是像我爸一樣，對著別人點頭哈腰，回家就窩裡橫？
我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我那麼窮，那麼弱，能改變什麼？
想到這裡，眼淚忽然滑落，砸在枕頭上。
我SS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不哭出聲。
因為我知道，哭是沒有用的。
沒有人會安慰我。
沒有人會在意我。
沒有人會救我。
這一天，我的心徹底S了。
09
周一早晨，學校門口，我站在原地，指甲掐進掌心，SS盯著對面。
那群人又來了。
“趙曼。”李佳寧笑嘻嘻地走過來，手裡拎著一杯奶茶，吸管戳進奶油裡，攪啊攪。她眼神惡毒，嘴角帶著一絲玩味，“你媽是不是又不給你早飯吃啊？要不然，你舔舔這杯奶茶的蓋子？”
旁邊幾個女生頓時笑瘋了。
“哈哈哈，趙曼，你舔一口吧？”
“可憐哦，她哪見過奶茶啊？”
我攥緊拳頭，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們每天都要來一次，每天都要拿我取笑一次。隻因為我爸是外賣員，因為我媽偏心弟弟，因為我的家，窮得一塌糊塗。
“怎麼不說話啊？”李佳寧忽然把奶茶往前一遞，語氣惡狠狠的，“要不我直接喂你？”
啪！
奶茶砸在我身上，冰冷的液體順著校服往下流，奶油黏膩膩地掛在我胸前。
全場一片寂靜。
下一秒，轟然爆發出笑聲。
“哈哈哈哈哈！”
“趙曼，你是不是有點惡心啊？”
“李佳寧，你賠我衣服！”我猛地抬頭，聲音都在發抖。
“賠？”李佳寧抱著胳膊，眼神鄙夷，“你家那破衣服值幾個錢啊？”
“對啊，還是你想讓我賠你一套名牌校服？”她故意壓低聲音，嘲諷地笑，“你穿得起嗎？”
我猛地深呼吸，心髒跳得快要炸裂。
這一刻，我真的想衝上去，狠狠撕碎她的嘴臉。
可我不能。
因為我知道，她們是有家長撐腰的，而我，隻有一個窩裡橫的爸和一個重男輕女的媽。
我隻能忍。
10
回家後，我媽正在廚房切菜，看到我身上的汙漬，眉頭皺得S緊：“你怎麼回事？”
“同學潑的。”我低聲說。
“你欠他們錢了？”她眼神一變，鋒利得像刀，“你不會在外面借錢了吧？”
我SS咬住嘴唇，忍住所有的委屈：“沒有。”
“那就是你自己犯賤，活該。”她冷冷地說完，繼續切菜，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敲在我心上。
“媽，你為什麼從來都不關心我？”我盯著她，聲音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