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叔叔嬸嬸家人丁興旺，小孩眾多。
公公婆婆見一個小孩便在那兒贊嘆小孩可愛，明裡暗裡都在催促著我和宋志遠趕緊生一個小孩。
「你不覺得這些小孩怪有趣的嗎？」
婆婆撫摸著雙手，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簡直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我瞅了一眼，沒有什麼感覺：「他們嘰嘰喳喳吵得慌，我沒時間養小孩，志遠工作也忙。」
「那我來照顧啊，我最會照顧小孩了。」婆婆滿臉和藹：「我們也不是想催你生，但作為女人啊，不生小孩是萬萬不行的。」
「就是啊，作為女人早點生的話，還能早點當奶奶，甚至有可能看見曾孫呢。」嬸嬸抱著孫子走了過來：「你看看，我家耀祖身子骨可健壯了。」
Advertisement
「是是是，像咱們這樣隻有根獨苗苗的，如果下一代沒有男丁那可不得多多生幾個，多子多福啊。」
我掏掏耳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等到宋志遠來了後，我問他：「你是真的願意生小孩嗎？」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嘖了一聲：「願意願意！爸媽都等著抱孫子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有人如此急迫地想要生小孩。
10.
「爸媽說讓我們互相為對方買一份B險。」
宋志遠帶著我來到B險公司，美其名曰早點買好，B險它有等待期，早一天可以多B險一天。
我點點頭：「可以啊，受益人要不你的B險受益人寫我名字，我的B險受益人寫你的名字？」
我這話似乎正戳宋志遠的心尖尖上，他點點頭，笑容燦爛，毫不猶豫地買了最高額的意外傷害險。
「你也記得買這個，這個最有保障。」
宋志遠指了指他的保單：「我就買了這個。」
我聽著他的指揮，跟著他把保額拉到最高。
看著他冒著精光的眼神，我的心涼得直哆嗦，當初也不知道是怎麼看上他的。
「這樣就行了吧。」
我把合同遞給B險人員問道。
「沒錯，這樣完全沒問題。等咱們兒子生出來，讓他多享享福。」
「嗯。」我點點頭：「出生是應該要享福的。」
那天出B險公司，我站在臺階上認真且嚴肅地詢問著宋志遠：「你真的想生小孩嗎？」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詢問宋志遠。
我聽到他是這麼說的。
「想生，生三個四個都沒問題。」
11.
當晚，我就在家裡翻閱起了海馬交配的資料與人類交配生育的資料。
要知道，作為海馬成精快三十年了。
族中也沒有長輩能教會我這些知識。
於是，在宋志遠進房間時，他正好看到我在看現代版避火圖。
他嘖了一聲，調侃道：「不是說不想生嗎？現在反而這麼積極了。」
「因為你很想生啊。」
我沒能想到在女性對生育都是避而不談的時代，作為一位男性，宋志遠居然如此熱愛生小孩。
因為我是新手，唯一的經驗就是剛剛看過的海馬生育資料。
所以，在宋志遠將我抱起，放到床上後，我憑著感覺向他體內傳輸了幾顆卵子。
12.
「今天咱們啊，喝鯽魚湯，補身子昂。」
知道我要開始備孕，婆婆铆足了勁讓我多吃一天東西，似乎這樣她的孫子就能從肚子裡立馬蹦出來。
但他們沒想到，這碗魚湯一端出來，宋志遠便開始不停地嘔吐，雙手直擺說著這玩意聞上去可太惡心了。
這浮誇的動作看得婆婆又是皺眉又是不解。
「這也不腥啊。」
婆婆反復聞了聞鯽魚湯：「我放了姜片和料酒去腥的。」
「怎麼會不腥？我聞著怎麼這麼想吐？」
在他們困惑不解的時候，我雙眼放光地看著宋志遠的肚子。
我們的孩子。
快來了。
也不知道這回會有幾個寶寶出生。
要知道海馬與海馬一起生的話，一次可是能產下幾百個寶寶的。
但不知道海馬與人生一次會出來幾個寶寶。
我起身將宋志遠扶到座椅上，神色自若：「我聞著也不腥，可能是志遠他太愛我了，想讓我抓緊生孩子導致身體激素紊亂才這樣的。」
我的話似乎很好地讓宋志遠剛剛嘔吐的模樣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覺得應該就是這樣。」宋志遠微微抬頭：「所以你一定要早點懷孕！」
「嗯嗯嗯。」
我滿眼欣喜地看著宋志遠的肚子，思索著小寶寶出來後的樣子。
「備孕期間志遠你可千萬別抽煙喝酒，我們需要有健康的寶寶。」
我希望我的寶寶能夠完整無缺沒有瑕疵地出生。
「對對對，葉海這話說得沒錯，我的大胖孫子必須健健康康的，志遠你就先忍一忍。」
婆婆眼前一亮，拍拍宋志遠的肩膀安撫道：「生下來後你想抽多少都行。」
「知道了，媽。」
有了宋志遠的保證，我心滿意足地在家裡窩著，期待寶寶的降臨。
13.
因為我遲遲不見懷孕的模樣，婆婆看到我就衝著我罵道：
「吃這麼多東西還沒點動靜，真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沒用！」
沒用就沒用吧。
聽到這話我也隻是笑笑。
他的兒子可有用了，當然我自己也很厲害，上卵的第一天宋志遠就成功懷上了。
宋志遠的肚子每天以不同程度變大。
到了大年初八，宋志遠的肚子已經鼓得像產婦懷胎七個月大一般。
他躺在床上哀號著，似乎突然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小海，帶我去醫院裡看看吧，我這肚子不對啊！」
「好啊。」
我找來婆婆一起將宋志遠送到了醫院掛了急症。
因為是大年初八，醫生還沒有完全上班，隻有幾個值班的醫生在醫院裡守著。
他們看著宋志遠這模樣又驚又懵。
嘔吐，大肚子，妊娠紋……
這些分明都是孕婦才會有的症狀。
一位醫生伸手摸了一下宋志遠的肚子，輕微的觸感隔著肚皮傳到醫生手中。
這醫生皺皺眉頭：「這麼嚴重的情況你怎麼現在才來啊？」
「我怎麼會知道居然會這麼嚴重！」
宋志遠哭喪著臉：「我還以為我這是啤酒肚！」
「哪有啤酒肚是這樣的？」醫生拿起聽診器傾聽時，原本緊皺的眉更是團在了一起。
「你這情況有點復雜，需要去拍個片看看。」
「拍片？？！」
「醫生！我兒子這是怎麼了啊？怎麼就要拍片了，他又不抽煙又不喝酒的，可養生了，怎麼好端端地要去拍片呢！」
婆婆神色慌張，眼巴巴地盯著醫生。
這可是她的命根子呀。
「不用擔心。」醫生試圖安撫婆婆：「就是檢查檢查一下具體狀況。」
「你們是不是庸醫？！」
婆婆大力拍打桌面：「你們是不是想坑我們的錢？不用擔心還拍什麼片子？！」
隨後，婆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長這麼大了連老公都照顧不好，沒用！」
眼看房間裡情況不對，醫生趕忙安撫婆婆：「拍片子呢是為了更好地發現病人身上的情況，肉眼看畢竟會有看走眼的地方，拍片更穩妥。如果真的有其他病因，發現遲了豈不是耽誤病人的救治。」
「這麼說還差不多。」
婆婆推搡著我喊道：「還不趕緊地去繳費！你沒看到志遠躺在椅子上都不能動了嗎？」
我瞅了眼宋志遠，那男人躺在椅子上笑嘻嘻地刷著手機，時不時翻翻身，完全看不出不能動了的模樣。
我伸出手：「我沒有錢了。」
「那你工資呢？！拿去養小白臉了嗎？！」
婆婆嘖了一聲，語氣不耐：「我已經說過了，志遠的錢是志遠的，你的錢也是志遠的，別想藏私房錢昂。」
「我流動的錢都拿去買年貨了，哪有錢。」
我有點無奈，探出手。
一副你不給錢我就不走的模樣。
婆婆有些不耐煩，磨蹭了好幾分鍾後不得已，揪出五百塊放我手上：「夠了吧！討債鬼！」
「我不知道夠不夠呀婆婆，不夠的話我等會再回來問你拿。」
我將那五百塊放入口袋，出門時隱約看到醫生朝我看了眼，那眼神中隱約帶著些憐憫。
可他們又哪裡知道，我正極度興奮地等待著我的孩子的出生。
14.
拍完片後，宋志遠躺在病床上。
藍白間隔的衣服顯得他格外消瘦。
「葉海，我會沒事的，對吧。」
宋志遠握著我的手，一臉憂愁：「我還沒有孩子呢，我還沒有傳宗接代呢。」
「你一定會傳宗接代的。」
我捏捏他的手語氣認真：「我們一定會有寶寶的。」
一定會的。
我的目光掠過那凸起地帶著細紋的肚子，抿了一下唇再次問道：
「你真的很想很想要小孩嗎？哪怕生育遇到危險？」
我這話一出，宋志遠的眼神瞬間變化。
「你是要反悔？」
「這麼多人都能生，你肯定也是能的。」
「我家就我一個獨苗苗，我是真的想要小孩！」
宋志遠握住我的手：「再說了，我都給你買B險了，你還怕什麼？」
「是啊，那還怕什麼呢？」
我點點頭，將手抽出來：「你好好養身體，我們會有孩子的。」
15.
孩子，孩子，三個胚胎！！！
醫生看到片子後手掌忍不住顫抖，甚至避開了宋志遠，單獨將我和婆婆喊了出來說明目前的情況。
婆婆懵了。
我也木木地看著那張片子。
原來才隻有三個寶寶。
宋志遠果然不行。
「你們打算怎麼辦？」
醫生微微顫抖的聲音點醒了婆婆。
她尖叫一聲，握住醫生的手：「我兒子是男的啊！！他怎麼會懷孕！！打掉！全部打掉！！」
「我們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等醫生說完，我語氣肯定：「不能打！志遠他想要小孩，他肯定舍不得打。婆婆，你不是也想要小孩的嗎？」
「我……你……這！！這怎麼會一樣呢？！」
「這怎麼會不一樣呢？！」
我一臉迷茫。
誰生不是生啊！！
但我的疑惑沒有得到解決，宋志遠捂著肚子，一臉錯愕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誰懷孕了？」
「我懷孕了？！」
「我怎麼可能懷孕！！！」
他大喊著，衝過來拽住醫生的衣服：「打掉！！我肯定是生病了！！你們再仔細檢查檢查！！」
「檢查報告上顯示您是懷孕了的。」
醫生無奈，拿出報告遞給宋志遠。
但他不聽，將報告摔在了地上。
「你們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怎麼治！！我現在該怎麼辦？！」
婆婆淚眼婆娑地哭喊道：「這…這懷孕對象錯了啊！！我兒子可是男的，醫生你救救他啊」
一片哭嚎聲中，我緩緩說道：「醫生，志遠肚子裡的孩子能安全生下來嗎？」
16.
「你是不是想讓我S？！」
聽到我說的話，宋志遠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故作無措：「你不是很想要孩子嗎？現在我們要有三個孩子了，你不開心嗎？」
「我有什麼能開心的？！」
「因為他們，我可能都要S了！」
宋志遠咆哮著：「我是想要你生！」
「我生你生有什麼區別嗎？現在我們要有寶寶了，婆婆應該也會很開心。」我笑眯眯地望向醫生：「請問孩子能安全出生嗎？」
婆婆被我的話驚到了。
哭嚎聲卡在喉嚨裡不敢出聲。
醫生似乎也不了解現在發生了什麼，他頓了頓：「如果你們想要孩子的話，我們會努力幫忙接生的。」
「好啊好啊，謝謝你們。」我點點頭。
宋志遠想要小寶寶，其實我也挺想要的。
我心滿意足地看著宋志遠隆起的腹部。
看上去就是很健康的寶寶們。
「好什麼好？！我可不想要！」宋志遠推開我：「我要打掉！！」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我皺皺眉頭，明明宋志遠也很想要小孩。
「婆婆期待孫子好久了，你還舍得打嗎？」
「我可不期待這種孫子。」婆婆連忙揮揮手，想讓醫生把孩子打了。
但一切好像已經都遲了。
羊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宋志遠被抬上床，趕忙送進了手術室。
17.
我徘徊在手術室門口良久，緊張地看著緊閉的大門。
「小海啊，志遠會好的對吧。」婆婆握住我的手，拍著大腿：「怎麼這種事就讓我們家遇上了呢！」
「會好的，志遠隻是生個孩子。多少女人從鬼門關裡過來了。」我拍拍婆婆的手安撫道。
「這……這怎麼能一樣！！」
婆婆看向我，突然啐了我一口：「肯定是因為你這災星，不然志遠怎麼可能會這樣！」
「這話不對。」
「我應該是老宋家的福星，志遠可是有三個孩子。」
我驕傲地抬抬下巴。
我能讓宋志遠懷孕說明我厲害。
18.
包包血袋從外面運進手術室。
經過幾個小時的救治，外面亮著道燈暗了。
一個醫生拿著一個透明的盒子走了出來，裡面漂浮著三隻比尋常海馬要大的海馬。
看著這些我的心暖暖的，迫不及待地從醫生手中接過我的寶寶們。
「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我心裡想著。
婆婆手指顫顫，詢問醫生：「這是什麼？」
「你兒子身體裡的東西。」
「那我兒子呢。」婆婆幾乎想趴進手術室。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蓋著白布的宋志遠被推送出手術室，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床面。
時間似乎定格在了這一畫面。
婆婆屏住呼吸，隨後昏厥了過去。
等再一次醒來，她忘記了這些事情。
公公也不敢和婆婆多提。
他生怕伺候他的人聽到宋志遠去世的消息後氣急攻心。
19.
自從將宋志遠火化埋葬後，我帶著三個寶寶去了另外一個省份工作。
寶寶逐漸擺脫海馬的模樣，化成人形。
因為入世安排，我將寶寶送入了幼兒園。
某天回家，寶寶們問我：「我們有爸爸嗎？」
「有的。」
可能是其他爸爸媽媽來接小朋友被寶寶們看到了，我抿唇一笑：「寶寶們的爸爸已經變成天上的星星了。」
「這樣啊。」寶寶們摟住我的脖子：「那我們會一直陪著媽媽的，我們愛媽媽。」
「媽媽也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