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真的不舒服……」
被團團圍住喘不上氣。
我的面色已經有些不自然漲紅了。
甚至有同學議論：「怎麼辦，她看起來是真難受。」
可媽媽沒回頭。
她攙扶著姐姐，越走越遠……
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的眼前好像漸漸模糊了。
失去意識前，好像聽見有人喊：「打120啊，真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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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再醒來是在醫院。
緩緩睜開眼，我聽到媽媽小聲安慰。
「小雪，別自責，這哪裡是你的錯？」
「她不舒服也不知道說，把運動會毀了，那是她的問題，和你沒有關系。」
姐姐擦了擦眼淚。
有些哽咽：「好的媽媽，我先去外面吃頓飯，妹妹醒來後，麻煩你幫我道個歉。」
她說完立馬走了。
聽到逼近的腳步。
我急忙閉上眼裝睡。
媽媽坐在椅子上，小聲嘀咕：「小時候做完手術心髒不是好了嗎，居然還會復發……」
感受到灼熱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許久。
我緊緊閉著眼，不敢睜開。
生怕她知道我醒了。
不知多久，媽媽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倩倩，我記得你有市裡心髒病專家的聯系方式，能發我嗎？」
「好好好，我加他微信。」
這通電話後，病房內再度恢復平靜。
我沉下心，終於睜開眼。
「還有哪裡不舒服？」
媽媽輕聲問。
她眼中隱含一份關心。
我看著有些恍惚了。
從小到大，這樣的目光永遠都屬於姐姐。
原來，我也可以擁有。
我搖搖頭，靜靜地看著她。
心底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隱隱生根發芽。
剛才那通電話。
媽媽是在為我拜託朋友嗎。
其實最近我總感覺心髒腫脹著疼。
隻是一直瞞著沒說。
沒想到，媽媽還是感受到了。
「別用這個目光看我，你可是毀了學校的運動會！」媽媽板著臉訓斥。
我的心中卻沒有委屈了。
我甚至覺得，就在今天，我和媽媽的關系就可以破冰。
然後成為親密無間的母女。
直到專家匆匆趕來。
打破我的幻想。
「病人呢，你要給誰看？」
「是我大女兒，她一直說身體不舒服，雖然醫院拿了檢查報告單，但我還是不放心……」媽媽連聲道。
我愣了愣，終於了然。
原來不是為了我啊。
隻因為姐姐一句胸口不舒服，媽媽就拜託朋友找關系請來專家幫忙看看。
而我。
甚至已經昏迷了。
她都不願意給我做哪怕一個檢查。
隻是掛了兩瓶水。
我閉了閉眼，不願再看。
「片子沒問題，你女兒身體很健康。」
聽到專家篤定的話。
媽媽終於笑了。
她連聲道謝，送走專家。
然後拍了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幸好沒事，我終於放心了。」
07
我醒來後，媽媽就去找護士想要辦理出院。
護士有些為難：「醫生說了，你女兒情況可能不對，最好去拍個片子。」
媽媽始終堅持要出院。
她蠻不講理道：
「她從小到大身體都很好，哪裡會出什麼問題？」
「我看你們醫院就是想坑我錢，趕緊給我辦出院！」
大概是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
護士姐姐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我有些歉意地開口：「抱歉，我媽媽情緒有點激動，麻煩姐姐幫我辦理出院吧。」
護士姐姐嘆了口氣，還是給辦了出院。
隻是在我準備走之前，提醒了一句。
「你情況確實有些不對勁，什麼時候有空來檢查一下吧。」
我點點頭。
眼眶莫名有些酸澀了。
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都會好心提醒我兩句。
親生母親，卻隻保證我活著。
準備下樓梯的時候，姐姐剛好回來。
她提著飯盒，興衝衝朝我奔來：「小玉醒了啊，我給你帶了飯……」
可我早有心理陰影。
想到上午，她假裝摔倒栽贓我。
我下意識皺眉，甩開她的手。
不料她腳一滑，向後跌去，摔下樓梯。
我愣住。
明明沒用力，她怎麼可能會摔倒。
媽媽急壞了，擰我的耳朵罵。
「姐姐好心給你帶飯，你為什麼還要害她？」
她氣得胸口起伏。
仍覺不夠，惡狠狠把我推下樓梯。
然後背起姐姐，往樓上衝：「護士，護士！我女兒摔倒了，快幫她看看！」
後腦猛地摔在臺階上。
我隻感覺心髒越來越疼。
呼吸越來越急促。
捂著胸口，我已經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救我……」
媽媽消失在樓梯處。
我隻來得及抓住視線內，男人的褲腿求救。
失去意識前，我給自己籤了手術同意書。
又陷入昏迷。
這次，我看見了更早之前的事。
大概是爸爸媽媽離婚前，我們一家三口生活和和美美。
可奶奶是個重男輕女的人。
每天都雷打不動地催生：「你們再要個兒子，湊個好字。」
「現在還不要二胎，以後就是大齡產婦了，兒媳婦你快再要個孩子！」
媽媽實在受不了每天被催生。
一時情緒激動，提了離婚。
沒想到爸爸沒有挽留。
當時還沒有離婚冷靜期，從民政局出來，媽媽都還是懵的。
然後她聽見爸爸說：「北京那套房子留給你和小玉，對不起，我媽實在是想要個兒子，你不願意生，我必須找別人。」
當時我才兩歲。
爸爸光速再婚，和新婚妻子生了個男孩。
媽媽一個人帶著我，變得越發魔怔，處處拿我和那個男孩比。
終於。
在我十三歲那年，我一次反駁。
她徹底怒了。
覺得我就像爸爸一樣冷血無情。
所以她憑借關系去領養了周雪，把她視如己出。
並找到倩倩阿姨。
將我登記成名下養女。
08
「姑娘，姑娘？」
好像有人在叫我。
距離童年越來越遠。
眼前閃過一道白光，我緩緩睜開眼。
面前，一個相貌和藹的男人面露擔憂：「你終於醒了。」
我沒忍住咳嗽。
「我這是……」
「我叫宋建國，剛剛你昏迷在樓梯口。」
宋叔叔解釋：「你的心髒異常腫大，剛才情況危急，我們為你做了搶救手術，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原來，我的心髒真有問題啊。
沒想到會被陌生人所救。
「謝謝您。」我道了謝。
摸到手機，想拜託媽媽幫忙把錢還給宋叔叔。
不料電話接通剎那。
她就迫不及待地破口大罵。
「S丫頭，你S哪去了！」
「你姐姐因為你已經摔破皮了，你不來看她，究竟S哪裡鬼混去了！」
宋叔叔愣住。
我也有些尷尬。
掐斷電話，幹巴巴解釋：「抱歉，我能寫欠條嗎，等我工作後一定會把錢還您……」
宋叔叔看出我的窘迫，笑了笑。
「沒事，我是院長，你不用支付費用。」
原來他是院長。
我的手術就是他親手操刀的。
宋叔叔還有事，囑咐我好好休息就走了。
我在醫院休養了近半個月。
期間沒接一個電話。
出院後，打開家門，迎面而來的是個花瓶。
我慌忙側身躲過。
就聽見媽媽厲聲質問：「你這兩天去哪了？」
「學校說你請了假，你同學也都沒見過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金主？」
「那你還回家幹嗎，滾出我家！」
09
登時。
怒意翻湧至頭頂。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叔叔隻是好心幫助我。
他有事出差，還拜託妻子過來照顧我，卻被造謠成是我找的金主。
我看著眼前，熟悉無比的人。
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她了。
甚至覺得荒謬。
在宋叔叔妻子，劉阿姨那裡，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
第一次有人為我煲湯，第一次有人細聲細語詢問我還有哪裡不舒服。
而這兩周。
媽媽一直在陪著姐姐。
她但凡打聽一句，調個監控，就知道我在醫院住院。
甚至也沒報警。
她什麼都沒做，就說我被B養了。
她好像忘了，姐姐是個很愛分享生活的人。
躺在醫院休養時，我看見她們母女倆去各種餐廳打卡。
現在，媽媽憑什麼質問我。
甚至往我的救命恩人身上潑髒水呢。
我徹底怒了。
第一次反饋，歇斯底裡質問：「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氣不過，我一股腦拿起手邊的東西摔了出去。
「我這兩周一直在住院你關心過嗎，你明明什麼都沒做，憑什麼質問我！」
媽媽一愣：「你住院了？」
她上前兩步，想要仔細查看我的身體狀況。
姐姐卻在這時出來。
她捂著心髒，有些艱難地道：「小玉，你不要鬧好不好，我不舒服……」
媽媽立馬停下腳步。
深吸口氣，命令我：「周玉，跟姐姐道歉。」
10
我冷冷地看著她，沒說話。
或許是覺得尊嚴被挑釁，媽媽更憤怒了。
為了逼我道歉。
她甚至說：「如果你今天不道歉，家產我會全部留給你姐姐！」
聞言，姐姐眼中閃過一抹貪婪。
面上卻擺出一副善良的樣子勸：「沒事的，媽媽，不要逼妹妹了。」
我環顧四周，仔仔細細看著這個家裡的陳設。
樁樁件件，都沒我的身影。
媽媽憑什麼認為，我會妥協？
我冷冷地回：「從始至終，這個家都不屬於我，您何必拿這個威脅呢？」
「想趕我走，直說就好了。」
在這個家實在壓抑。
我今天回來，本就為了離開。
媽媽愣在原地。
甚至忘了繼續訓斥我，就傻傻站在那裡。
我回房間收拾了幾件貼身衣物，就準備走。
「周玉！」媽媽叫住我。
或許是我對她實在是太過熟悉。
即便她沒說話，我都已經猜到她話語裡的意思。
以前我們吵架她總會說：
「養育之恩大過天，你憑什麼忤逆我？」
「你什麼時候能像姐姐一樣省心！一天天不學好，性格真不討喜。」
「你要離開這個家，可以啊，把我給你買的衣服鞋子都脫下來，自己滾！」
她每次都把我說得無地自容。
但現在，不可能了。
我打開背包，冷靜的可怕：「這裡面沒有你給我買的東西，都是參加競賽獎勵的衣服。」
我身上這幾件衣服，都是劉阿姨給我買的。
包是學校發的。
沒有一件，來自媽媽。
她徹底愣住。
嘴巴張張合合好久，說不出一句話。
11
我背著包，走出家門。
第一次感受到源源不斷的迷茫。
距離高考還有五個多月。
在這一百五十天內，我要在哪裡安置下來？
我去商業街一家店一家店地問。
「不收高中生，你要讀書來做什麼工作。」
「去去去，不要沒有經驗的。」
最後我落寞地走在大街上。
已經在心中盤算著，能不能去橋洞過夜。
就在這時，一道驚喜聲打斷我的思緒。
「小玉，是你嗎？」
回頭看去，我也有些愣住了。
是劉阿姨。
大概是剛買完菜，她提著籃子，快步走到我面前。
瞧見我孤零零背著包。
她好像懂了。
興致盎然拉著我，勸：「阿姨今天買了魚，到我家裡吃好不好？」
我本該拒絕的。
大家非親非故，憑什麼去蹭吃蹭喝。
但被劉阿姨拉著手，我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呆愣愣被她拉著，到了家。
宋叔叔不在。
反倒是有個我不認識的男生。
劉阿姨見狀忙解釋：「這是我兒子宋嶼，你放心，他就回來過個年馬上走。」
宋嶼朝我點點頭。
他眉眼冷淡，沒有表現出歡迎或拒絕的姿態，直接轉身回房間了。
吃完晚飯，劉阿姨又勸我：「和家裡人吵架了吧？要不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阿姨這，你宋嶼哥在北京讀大學，你宋叔叔老是去外地開會，阿姨快要無賴S了！」
我張張嘴，說不出拒絕的話。
即便知道溫暖轉瞬即逝，我還是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劉阿姨是高中老師，更是很會說話的人。
我迷迷糊糊就說出自己和媽媽之間的一切。
她說我不是親生的。
她逼我給姐姐道歉，她永遠偏心姐姐。
她無條件相信姐姐說的話，反而忽視了我。
「真是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媽！」
劉阿姨聽得快氣瘋，一個勁吐槽。
反觀宋嶼，他很平靜。
靜靜聽完一切，在劉阿姨憤憤不平的時候，十分理智地建議我：「既然沒有家庭助力，你就要努力過得好。」
「市裡沒有好大學，如果你成績尚可，就考去北京吧，那裡機會多。」
我松了口氣。
多虧媽媽這些年來的嚴苛。
她對姐姐無條件溺愛，卻不讓考不到年級第一的我吃飯。
我一直很努力，成績基本都是全校前三。
宋嶼這話算是給我打了一針定心劑。
我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飯後闲暇時間，除了幫劉阿姨做做家務，就是看書。
這期間，我偶爾也會看手機。
媽媽朋友圈更新頻繁。
永遠是旅遊照，還有和姐姐的帖臉合照。
甚至在過年那天，她還隱隱暗示我。
【離開某些掃把星，新年和乖女兒安心備考，越過越好！】
我隻看了眼，就把她屏蔽了。
很快到了開學。
周雪走進教室，假惺惺地問我：「周玉，你寒假怎麼一直都不回家呢，媽媽之前說你被金主B養，我以為是開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