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離著他有一段距離。
眼睜睜看著他身後的婢女一把將他推入水中。
然後又大聲尖叫。
席間眾人果然被驚動,烏拉拉跑了過來。
我就這麼頂著大紅喜袍。
看著溺水被撈起的郭銜,還有他旁邊跪著的,面色發白的婢女。
她顫顫巍巍,一開口就是驚雷:
“是…是大小姐將銜哥兒推…推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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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郭懷安還是太了解我了。
他知道我不可能在閨房闲坐,特地安排了這一出好戲。
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
“銜哥兒!”
李書怡衝上前,跪在湿透的郭銜身前抱著他。
她急得淚如雨下。
倒不像知情的樣子。
待大夫匆匆趕來,李書怡才得空惡狠狠看向我。
那眼珠子泛著紅光,不似平日裝模作樣。
“李!書!羽!”
郭懷安上前一步,攬過李書怡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
他冷著臉看著我:
“橫波,縱使你對我和書怡有萬般不滿,也不該對一個無辜的孩兒下手。”
“你有什麼意見,衝著我來。”
“當年你敗逃烏國,書怡是為了李家才替你完成婚約的。”
“我知道我移情書怡讓你心生嫉妒。”
“但你也不應該將怒火發泄在銜哥兒身上!”
聽了他的話,李書怡冷靜下來。
畢竟有這麼多人圍觀,她總算記起了自己溫柔善良的形象。
“橫波,你要怪就怪我,銜哥兒也是你的親外甥啊!”
“孩子總是無辜的。”
她嗚咽起來。
我正為這兩夫妻的厚顏無恥失神間。
背後膝蓋傳來一道重擊。
是爹爹。
“孽畜!跪下!”
我不受控地重重跪倒在地。
正對面就是郭懷安和李書怡兩夫妻。
14
他是連我和九皇子的婚事都要攪黃。
不僅如此。
還要給我冠上一個S親未遂的罪名。
郭懷安,你是多怕我啊。
步步要置我於S地。
“說夠了嗎?”
我揉了揉膝蓋自己站了起來。
喜袍很厚,膝蓋依舊很痛。
但都及不上親爹眼中的失望那麼刺痛我。
“一個婢女說的話,就一定是真的嗎?”
周圍議論紛紛。
我名聲本就不好,又有郭懷安在旁煽風點火,眾人自然不信。
隻當我在詭辯。
他表面悲痛,實際眼角眉梢都是得逞的痛快。
看著我有口難言,看著我孤立無援。
就像過去一樣。
曾經在書院,我被人冤枉毀壞夫子的筆砚。
一樣的情景。
當時是他挺身而出。
從此,我就當他是君子,是好人。
後來,我們立下了海誓山盟。
現在想來。
原來一切早有痕跡。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算計。
可惜天真的李書羽早已S在了三年前的戰場上。
今天站在這裡的。
是鎮北將軍。
15
我掏出腰間從不離身的短劍。
傾身上前,抬手一抹。
婢女頸間噴血。
她雙眼瞬間瞪大,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狗奴才竟敢加害主子,當就地誅S。”
血液噴濺而出,落在本來紅得豔麗的喜袍上。
落在我妝容精致的臉頰上。
周圍人嚇得一時噤了聲。
“啪啪啪”
來人一頭烏發束起。
哪怕坐在輪椅上,要宮人推著才能移動,也無損他的氣度。
是九皇子。
“不愧是我的妻子。”
“S伐果斷的鎮北將軍。”
“不過,整治小小奴僕,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他微笑著牽過我握著利刃的手。
拿出幹淨的手帕擦了擦指尖的血滴。
“新婚之夜,總歸是不吉利。”
說著,他又轉向各位賓客。
“叫大家看笑話了,各位來賓,請回座吧。”
眾人自不敢違逆,紛紛回座。
一頓宴席就這麼鴉雀無聲地吃了起來。
16
“將軍今日行事,豈不是坐實S親傳言。”
賓客散去,楚喻之和我對坐於新房內。
“橫波早已沒有什麼名聲可言,坐實又如何。”
我渾不在意地說道。
他沉默地把玩著我的短刃,半晌無言。
“什麼時候動手。”我問他。
“橫波。”
他將利刃放在桌子上,嗑出輕響。
“你真的不怕留下千古罵名嗎?”
“歷史自有評定。”
我看向楚喻之。
竟難得見他露出一絲猶疑。
“九皇子當初在烏國時可不是這麼優柔寡斷的。”
“我隻是擔心你。”
楚喻之那雙遺傳自母親的美目直勾勾看過來。
“五年前,太子為了黨爭寧願裡通外敵,聯合烏國一並向皇帝施壓。”
“父皇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
“不過是兵臨城下,又當起了縮頭烏龜罷了。”
百姓、士兵就如同蝼蟻。
不過是他們黨爭中隨時被犧牲的棋子。
誰又會記得那些S在戰爭中的無辜軍士和百姓?
皇帝壽宴,宮中百官齊聚之時。
就是宮變之日。
17
魏為偽裝成僕人,跟隨著我和九皇子入了宮。
“大隊人馬已在城門外集結,等宴席開始就行動。”
他站在身後輕聲報告。
“嗯。”
“隻要控制住郭如,事可成。”
慶典告一段落,百官進獻完畢後紛紛入席。
郭尚書作為太子黨核心,就坐在了他最近的地方。
上次他陷害不成被我輕易化解。
今日他安分許多。
也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弟妹,你和九弟剛剛完婚,祝福你們夫妻倆,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對面的太子假惺惺地舉杯說道。
“呵呵,謝謝太子殿下。”
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他渾然不知。
座上的皇帝發話:
“今日是朕的誕辰,看見國家海晏河清,歌舞升平,朕心甚慰,與民同樂。”
話畢舉杯痛飲。
“皇上萬壽無疆、仙福永享。”
我沒有舉杯,隻冷眼看著皇帝飲下酒水。
頃刻,他就變了顏色。
酒杯脫手而落。
皇帝踉跄倒在案上。
他手腳不聽使喚地掙扎著。
精美的菜餚被他一一掃落在地。
百官震動,無一不高呼
“皇上!”
“皇上!來人吶!”
皇後就坐在一旁,她環抱著皇帝的軀體。
淚湿了眼眶。
但眼角餘光卻緊緊盯著這邊。
“太子竟鸩S君上,來人,將他控制起來。”
我冷冷發話。
對面的太子和郭懷安還在震驚之中。
皇後早已安排的人馬一擁而上。
左丞相反應過來,立刻大步上前。
“李書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逆!”
“報告將軍,抓到下毒之人。”
魏為提著隨便抓來的太子侍從:
“請將軍處置。”
侍從嚇得涕泗橫流。
我抽出頭上尖銳的發簪,抬手直刺入侍從心髒。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瞪著眼倒了下去。
“郭如已S。”魏為在我耳邊密語。
我點點頭,大手一揮,暗處的人馬亮明刀劍將百官圍了起來。
“太子謀逆,其罪當諸。”
我一步步邁向太子。
他嚇得連連後退,拉過身側的郭懷安擋在面前。
“郭尚書…郭懷安…”
他臉色煞白。
“橫波…你…你不要亂來。”
“謀逆大罪,李家會遺臭千年的。”
再沒有當日在宮門前的意氣風發。
郭懷安又變回了以前顫顫巍巍、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抬手輕撫他的臉頰。
許是見我眼神溫柔,他蒼白的面色稍微回暖。
“橫波…”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他自以為深情地說道。
我柔情地看著他:
“一萬軍士。你欠他們的…慢慢還。”
“我不會讓你S得太輕易的。”
“放心。”
“我會好好折磨你。”
一把將他推開。
還是那炳染血的簪子。
毫不猶豫地刺進了太子的眉心。
郭懷安和左丞相癱倒在地。
他們知道。
已無力回天了。
18
沒有人在乎真正謀逆的人是誰。
成王敗寇。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
從那一夜起,太子謀逆,就成了鐵一般的事實。
太子餘黨在兩個月內被一一拔起。
待到我終於得了些空闲,才第一次回了趟家裡。
剛進門就感到氣氛有些凝結。
果不其然,廳中坐著爹娘。
一見我進門。
兩人就圍了上來。
“橫波,你放過你妹妹。”
“你明知她不是逆黨,就念在她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情分上,你放過她吧。”
“銜哥兒也是你親外甥,你怎麼忍心他沒了娘親。”
19
牢中。
披頭散發的李書怡帶著腳镣縮在一角。
得益於將軍親妹妹的身份,她有一間幹淨單獨的牢房。
“咔噠”
房門被打開。
李書怡待來人走到身前,才抬起頭。
“李書羽。”
她雙目無神,隻喃喃地囈語。
她哪裡受過這樣的苦。
“現在,你還覺得你贏了嗎?”
我問她。
橫豎沒有外人,她毫不避諱地發起瘋來。
“你以為你贏了?”
她瘋癲地哈哈大笑。
“我S了,爹娘會恨你一輩子!”
“沒錯,在你臨行前夜,是我勾引郭懷安。”
“爹爹還以為我是被侍從侮辱。”
“對懷安心存感激,幫助他在宮中站穩腳跟。”
“還交出了剩餘兵權。”
“老頭到現在都以為郭銜不是懷安的親子。”
她一邊笑著,一邊大罵老頭愚蠢。
被人騙了,還要幫人數錢。
“爹對你還不夠好嗎?”
我淡定地看著她發瘋。
“哼。”
李書怡冷笑,歪了歪頭
“你們一家人就是虛偽。”
我皺眉:“你什麼意思。”
“我根本不是老頭的親生女兒。”
“我的親生父親為了救他而S,我也隻不過是他收養的遺孤罷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哪會變成沒人疼的孤兒!”
“他欠我的。”
她笑得太過,以至於咳嗽起來。
“李書羽!你今日雖然謀逆成功,但也失去了你所有心愛的人!”
“愛人背叛、親人反目。”
“你永遠、永遠、都鬥不過我!”
“哪怕我S了!”
遲來的真相讓我內心有些震動。
但一切都太遲了。
李書怡早已扭曲。
貪婪和嫉妒在她心中發芽已久。
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
“聽到了嗎?”
“真相。”
我側過身,看向黑暗中沒有露臉的兩人。
沒人回應。
他們轉身就走,佝偻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李書怡先是疑惑不解。
慢慢地,她紅了雙眼,SS盯著遠處的背影。
這一刻,淚水終於洶湧而出。
她真正失去了這世上最愛她的人。
20
說著要折磨郭懷安,其實我根本懶得見他。
當初發現了他和李書怡行苟且之事。
我寄信給他要求解除婚約。
可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寒門士子,哪裡舍得放過我家這棵參天大樹。
為此,他不惜讓李書怡背上汙名,又連同郭如設計陷害我。
我如願消失了三年。
三年後,他還是那個謙謙君子,而我,成了敗將。
三年來,我深入烏國朝廷,攪動風雲。
最後借機帶回楚喻之。
在烏國磋磨了這些年,楚喻之落下殘疾,徹底失去了和太子爭權的可能性。
他不願回來。
我告訴他:“命運握在你自己手中。”
“隻要做出決定的人消失了,就再沒人能左右你。”
他乖乖跟著我回來了。
21
魏為每日都要到牢房裡折磨郭懷安。
聽說他為此還特地去請教了刑部的人,種種酷刑輪番上陣。
郭懷安提出幾次要見我。
我無暇搭理他。
不過是一個失敗的小醜罷了。
“將軍,我們真的要回邊疆?”
魏為今日又抽空來跟我匯報他在牢獄裡折騰郭懷安的戰況,順嘴問道。
“你不想回去可以留下。”
“那哪行啊!”他連忙擺了擺手。
“你老娘都七十了,你想在家赡養也在情理之中。”
我認真說道。
他搖了搖頭:“我哥在呢。”
“老婆子身體好得很,放心。”
“再說了,狗皇帝軟弱,每年欠下一堆債,是時候好好敲打敲打那群蠻子了。”
我翻著文書,隨口應道:
“嗯。”
“喻之剛剛登基,他也急需一場大勝。”
“橫波,你真的不留下來當你的皇後娘娘?”
他試探地問道。
我抬眼一撇,他瞬間不敢吱聲。
“如果你實在太闲,就去幫我馬厩裡的馬刷刷毛。”
他憋了憋,還是忍不住悄聲問我:
“那…你就沒想過自己稱帝嗎?”
這家伙,膽子還挺肥。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讓人意外。”
“女子稱帝,談何容易?”
魏為撇了撇嘴:
“如果是你,未必不行。”
“我志不在此。”
22
“啟稟皇上,大將軍已經出發。”
楚喻之手握著一根樣式簡單的發簪,簪子上鑲嵌有紅色的翡翠,就似那日太子眉心濺出的血滴。
那是我送給他的,手刃仇人的簪子。
他沉默地點點頭。
心腹知道他滿懷心事,鬥膽上前:
“陛下,如果你想留下李將軍…”
“橫波。”
楚喻之知道他的未竟之語。
“她是雄鷹,不是籠雀,又豈會囿於宮牆”
“就連朕也不過是她實現抱負的一枚棋子而已,如果哪日不滿意朕的所作所為。”
“說不定朕也要落得跟先皇一樣下場。”
聽了他的話,心腹頭上冒出豆大汗珠:
“這…”
“既然大將軍這般危險,就更不能輕易放她走了。”
楚喻之輕聲笑了笑。
笑他的天真。
橫波想走,誰能留得住她?
“無妨,且讓她翱翔吧。”
“如果真有那日,再鬥一鬥便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