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天，我哥帶著林多暖挑選生日禮物，我們正面相遇。
他發現我騙了他，大發雷霆，直接扔了我手上小小的積木，帶著他的新妹妹買了店裡最貴最好的。
他說，像我這樣的小騙子，活該有這樣的爸爸，活該過不了好生活。
原來，一天的零花錢，他記到現在。
我哥如同那天一般，將撕碎的化驗單扔進垃圾桶，厭惡地看著我：
「爸爸賺錢辛苦，林多餘，你別得寸進尺。」
「正正經經去上個班不行嗎？非要裝癌症，腦子有病就去醫院看看，別來家裡，晦氣。」
「這麼想S，直接跳樓來得快些。」
我苦笑，將排骨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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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S，不然也不會來這裡要錢。
不過，現在看看，S了倒也不錯。
胃裡又是一陣抽疼，濃重的血腥味從喉頭湧出，我實在忍不住，噴出了一口血。
鮮紅的液體正好噴在林多暖的香奈兒高定套裙上。
昏迷前，耳邊隻有一聲林多暖的尖叫，還有媽媽哥哥和林叔叔跑到她面前關心地擦著她的衣服。
沒有人發現，我已經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7
再睜眼，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還有一張熟悉的臉。
周向陽認真地打著電話，推銷他的骨灰 CD 業務。
見我醒來，他連忙掛斷電話，尷尬地撓了撓頭：「你家人好像誤會了我們的關系。」
「他們以為我是你男朋友，叫我把你送到醫院。」
我抱歉地扯出了個笑臉：「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打車費多少？我轉給你。」
周向陽自來熟地坐在我床邊，看了看我的病例：
「沒事，你那單提成挺高的，夠我給你收屍了。」
「胃癌晚期？你家人這樣都不送你來醫院？」
我無奈地點點頭，仿佛有了個傾瀉口，委屈道：「他們不相信。」
周向陽神情一頓，拿著手機給我看：「其實胃癌是最容易治愈的癌症了。」
「我這邊好幾個胃癌晚期的客戶毀約的，上周還有一個說是化療以後開刀成功了。」
「他……」
話還沒說完，周向陽就尷尬地看向門外。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門外一個蒙著白布的床被推過，床邊是一個哭得悽慘的阿姨。
阿姨和他手機裡客戶的照片一模一樣，隻是阿姨身旁的老伴不再。
「呵呵，人生世事無常，正常的。」
「我這單，絕對不會毀約。」
我給他打了個強心劑，他勉強笑笑放了首舒緩的音樂，不再說話。
我聽著音樂，打開手機，把所有的資料打包發到家族群裡。
不管他們看不看，相不相信，總該知道這些事。
不過片刻，銀行卡裡轉進了兩萬塊。
我哥回話的語氣明顯不耐煩：【林多餘，這是最後一次。】
【拿著錢好好看看腦子吧。】
林多逸退出群聊。
君子蘭退出群聊。
群裡隻剩我和林多暖兩個人。
她倒有空回復我：【姐姐，你好可憐哦。】
【我隨便說一句他們都相信，你說這麼多沒人相信你。】
【媽媽和哥哥都是我的，你永遠搶不走的！】
【對了，你的糖醋排骨做的一點都不好吃，下次別來了。】
林多暖退出群聊。
群聊解散。
我看著手機突然笑了。
我在期待什麼呢？
「周向陽，我突然有了兩萬塊，能不能讓你陪我一陣子？」
我把銀行卡餘額亮給他看。
「比提成可多多了。」
周向陽撓了撓頭，仿佛下定決心：「那你可得活久一些，不要太便宜了我。」
我咧嘴看著他：「放心，積極化療，還能活一陣子。」
第二天，周向陽給了我一本虐文小說。
指著裡面的女主吐槽：「你看看，和你像不像？」
「沒出息，不張嘴。追妻火葬場有什麼用，人都S了，就等渣男回頭有 P 用？」
「他再心痛有什麼用？你能活嗎？能活嗎？！」
我趕緊合上書安慰：「別激動，激動對身體不好。」
「小說而已，現實哪有這麼慘烈的轉折？」
「渣男隻會哭哭，然後繼續渣，隻有涉及他們利益的時候才會後悔。」
周向陽細細地盯著我，疑問：「你都知道啊，那你在等什麼？」
「林多餘，不能告訴你家人你的病嗎？」
「你又不像我是個孤兒，你是有媽媽哥哥的。」
說著，他拿著我的手機給我哥撥去了視頻電話。
視頻接通，入眼的是我哥不耐煩的表情，還有一個三層精致的生日蛋糕，林多暖一身公主裙在許願。
他們又在給林多暖過生日。
「林多餘，你就是要讓家裡不痛快是吧？」
「昨天的生日讓你毀了，今天你還來？」
「呦，這次還裝得像了點，在哪個醫院呢？要我們給你送花圈嗎？」
林多暖在一旁喊著他吃蛋糕：「哥哥，你在幹嘛，要切蛋糕啦~」
我哥嘆了口氣，勸我：「別鬧了，再胡鬧就讓人厭煩了。」
周向陽舉著手機，表情有些尷尬。
他沒想過，我哥是這種態度。
這時，護士進來掛針：「林多餘，胃癌晚期了，少玩手機，多休息。」
可惜這聲音被林多暖的催促聲蓋過，我哥匆匆掛了電話。
我無所謂地衝周向陽挑眉：「你看，不是我不說。」
「小說嘛，都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
周向陽氣不過，要了我哥的聯系方式，默默地在一旁發著微信。
我嘆了口氣。
連親生妹妹都不信的人，怎麼會信一個外人。
他隻會覺得我聯合了外人一起想騙他的錢，想騙林家的錢。
到底不是林叔叔的親生孩子，我哥心裡總有一些低人一頭。
8
我在醫院不被打擾地化療了一個月。
掉光了頭發，花光了錢，抱歉地看著陪在我身邊的周向陽：
「對不起啊，原本答應你的錢，又沒了。」
這次倒是他拿著銀行存款給我看：「怎麼會，你簡直是我的福星。」
「這個月我在醫院推銷了不少單，賺了不少呢。」
我一愣，從來都是別人罵我掃把星，拖油瓶，第一次有人說我是福星的。
他同樣是我的福星，在我人生的最後一程陪了我這麼久。
「還有個好消息，你哥通過了我的微信。」
他給我看他們的聊天記錄。
周向陽直接多了，把我一次又一次的化療照片、配藥單、醫生會談排成視頻、照片發了過去。
翻不到頭的單方面聊天記錄。
隻有最後一句我哥的回話：【林多餘在哪裡！】
8
「我打電話告訴他了。」周向陽笑得燦爛，「虐文女主，你的高光時刻要來了。」
……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畢竟很多東西，我從前就在家族群裡發過。
他們從來不信。
對話被一句尖銳的叫聲打斷。
「巧巧！」
我媽哭著跑進病房，踉跄了兩步，被一旁的林叔叔扶住。
猛地聽到從前的名字，我愣怔了片刻別開了頭。
從前我也有好聽的名字，隻是這麼多年沒人喊，我自己都快不記得了。
「怎麼喊這個名字？不怕林叔叔聽了不舒服嗎？」
我媽流淚的臉一窒，慌張地看向林海。
林叔叔安撫地拍拍她的背，轉頭對我語氣嚴肅地說：
「林多餘，就算是生病了也要講禮貌，你怎麼和你媽說話的？」
「她是在關心你，你對她什麼態度？」
我無所謂地挑眉：「哦，對不起，滿意嗎？」
「如果你們覺得在我這裡不舒服，就別來了。」
「我也不舒服。」
林叔叔沒有再說話，轉身出去抽煙。
我媽哭著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額頭，心疼地說：「巧巧，生病了怎麼不和媽媽說。」
「你要是早說也不至於拖倒現在啊。」
「你放心，爸爸媽媽有錢，我們治，先化療再手術，你一定會沒事的！」
「這事媽媽有經驗，當年他還不是癌症晚期，不也拖累了我們這麼久。」
她每說一句話，我就胃疼得難受。
我怎麼沒說過自己生病了？
我連化驗單都給他們看了，是他們不信。
哦，是他們更信林多暖，覺得我隻是那個為了奪得他們關注不擇手段的小醜。
「是不是又痛了？」一旁的周向陽看著我慘白的臉，想要幫我壓壓虎口。
卻被剛來的我哥一把打開：「我的妹妹不用麻煩你了。」
「你走吧，我剛剛才知道，你不是林多餘的男朋友。」
「謝謝你這些日子對她的照顧，照顧費我會單獨給你的。」
「現在，她有我們陪著就夠了。」
我哥自顧自地推開周向陽，安排著他認為對我最好的一切。
「我調查過你，不過是一個小銷售，配不上我們多餘。」
「拿著錢離開，對你對我們都好。」
他一貫的作風就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兩疊紅色的鈔票從我哥包裡拿出放在周向陽面前。
比我買一次骨灰 CD 的錢還多。
真闊氣。
我笑著衝周向陽點點頭。
白來的錢幹嘛不拿，又不是拿了錢就不能見面了。
再說，我們不過認識不到一個月，他對我大概是同情大於友情。
周向陽家並不富裕，這兩萬塊錢，可以讓他好好地生活一陣子。
「可對林多餘來說，一點也不好。」
周向陽仿佛沒有看到我的眼神示意，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見到你們，似乎不怎麼開心。」
「還有，你知道我們說話的這麼些時間她有多痛嗎？」
「冷汗都流下來了，你知道怎麼按摩能減輕她的痛苦？」
我媽和我哥聽到這話臉色一白。
顯然他們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這麼多年的忽視，突然改變習慣，實在不容易。
「巧巧，你哪裡難受？跟媽媽說。」
「媽媽可以學的，媽媽帶你去更好的醫院好嗎？」
「不行咱們去國外治，我們不差錢。」
周向陽還想說話，看到我的表情到底沒有開口，用力地按著我的虎口減輕我的痛苦。
止痛針的藥效漸漸上來，我才緩過一口氣，看著面面相覷的兩個人，疏離地說道：「用的都是林叔叔的錢，你們能心安理得地花？」
「當年拋棄爸爸的時候，你們似乎也沒有回過頭。」
反正都要S了，我說話也不留情面，直接戳穿他們的偽裝。
我和當年的爸爸沒什麼兩樣，都是他們的拖累。
隻不過現在的他們，一個是豪門太太一個是集團霸總，多多少少要顧及些臉面。
「巧巧，不要這樣。哥哥知道錯了，我們兩個身體裡留著一樣的血，我怎麼舍得拋棄你呢？」
「以前是哥哥小沒有能力，現在哥哥可以自己賺錢了，再多的費用咱們都出得起。」
我呵呵冷笑：「怎麼？不怕是我又是裝的騙你錢？」
「當年的 100 塊，哥哥你可是記了十幾年呢。」
我哥一個叱咤商場的霸總，此時滿臉通紅喃喃：「巧巧，你說話別這麼咄咄逼人。」
「我們都是為你好，你這麼說話媽和我心裡難受。」
我閉上眼趕人。
一個月前他們相信我得病，拿著錢來讓我治病，我可能還有救。
現在，留給我的時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幾天了。
9
我媽啜泣著沒有走，我哥沉默了一會，想要抽煙，看了眼醫院禁煙的標識又放了回去，坐在我床邊。
比周向陽還陌生的兩個人，坐在我身邊讓我腦袋陣陣地疼。
「你們走吧，在這大家都不舒服。」
我明著趕人，回應我的卻是一個清脆的女聲：「姐姐，媽媽和哥哥為了你都不來送我了。」
「你怎麼還在鬧？」
林多暖帶著行李出現在病房裡，語氣中帶著一絲抱怨和不滿。
「就非得今天讓大家知道嗎？」
「哪怕是明天，讓爸爸媽媽和哥哥送我上了飛機也好呀。」
「我出國留學那是 4 年，不是 1 天，你幹嘛總是和我搶？」
我睜開眼睛，有些好笑地看著我媽和我哥。
我媽慌張地起身，責備中帶著寵愛：「暖暖，你怎麼來醫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