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文堯，「你可知你父皇為何不發作？」
文堯一顆顆拾起地上散落的棋子，「江家還有用，江大將軍還不能動。」
他從小就被兩位大夫精心引導和治療，現在言語流暢，再也不曾結巴。
我從前竟沒有發現，他不僅僅是在結巴上與皇上有共同之處，他們的大局觀和對朝堂的格局態度都很相同，所以他們才能相聊甚歡。
8
在江華將軍的接風宴上，柔妃特意安排了四皇子慕容雲明給他舅舅作詩一首。
詩詞豪情壯志，聽得江大將軍連連鼓掌。
「好啊！四皇子不愧是欽天監金口玉言的祥瑞之子！」
皇上淡淡喝酒，略點頭，「是不錯。」
Advertisement
自從上次贈送玉璽之事後，他看四皇子的眼神和心思都變了，他更留意他是否覬覦皇位，對於其他才華什麼的，再沒心思關注。
江大將軍見皇上並沒有接話的意思，繼續說道：「皇上，四皇子這般才華出眾，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
柔妃一家吃相難看，前世四皇子雖被冊立為太子，但今生畢竟還沒有，他們已經把勢必入主東宮寫在臉上了。
我柔順的給皇上夾菜，幫他們添一把火，「江大將軍說得是，諸位皇子中，就屬四皇子最是聰慧無雙。」
皇上臉色黯了下去，「確實，太傅也常常誇贊雲明學識出眾，將來很是適合掌管內閣。」
掌管內閣？！
柔妃，江大將軍和四皇子的笑容凝固。
尤其是江大將軍，他放下酒杯轉向文堯，「聽說三皇子在皇上壽誕時，送給皇上一幅萬壽無疆圖，真是目光深遠啊……」
他的言下之意文堯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就開始操那份江山的心了，圖謀不軌。
皇上自然也聽出他隱喻，「文堯，你說呢？」
文堯恭敬行禮，緩緩道：「父皇，兒臣是父皇的臣子，江山是父皇的江山，兒臣隻做好臣子，做好兒子足以，雷霆雨露，均屬天恩。」
皇上最近與文堯相處，其實已經發現這個兒子在很多方面都與自己相似，他仿佛看見年少的自己。
他滿意的點點頭，對兩個兒子的態度區別很明顯。
此時，新任欽天監在和我對視後，上前說：「稟皇上，臣翻閱古籍，發現吉時出生之人，必定會身體康健，才思敏捷，而在不吉之時出生的人，不僅身體羸弱，恐還身有隱疾。」
他說完這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四皇子慕容雲明。
慕容雲明更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捏著酒杯的指節都捏到發白。
柔妃亦是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
宮中早有隱隱約約傳聞，說慕容雲明似乎年少後才發現身患男人隱疾。
這話傳到過皇上耳朵裡，隻以為是胡編亂造的流言。
皇帝也看出來了，若平時柔妃早咋咋呼呼鬧起來了，此時卻異常平靜。
9
宮宴結束後，皇上就將四皇子傳到御書房，讓太醫為他檢查。
果然，隨著四皇子年齡增長表現出來的，不僅僅是身體羸弱，還有不能人道，無法生育。
慕容雲明和柔妃面色刷白，這無疑是斷送了他的東宮之路。
沒有哪個太子，是不能生育的！ 柔妃抱著四皇子哭得悽厲，「皇上，臣妾會尋遍全國最好的大夫，給雲明醫治，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他一定會好起來的！皇上，你相信臣妾！」
皇上揮揮手，讓太監們把他們拖下去，頹然坐倒在椅子上。
「朕是做了什麼孽，才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我溫聲安慰他，「皇上，龍生九子，個個都不一樣，皇上正值盛年，再充實後宮，多添子嗣就好了。」
之後我引薦了我母族的美人，皇上甚為寵幸，更加把柔妃母子忘在腦後。
一時間我寵冠後宮，成為皇後之下，最尊貴的妃子。
柔妃原原本本按照我前世走過來，卻越來越偏離慕容雲明登上東宮太子的方向。
甚至在前世被隱藏很好的，他的隱疾，都被提前抖露出來。
那是因為前世幫他苦苦隱瞞，撫慰他暴躁陰鸷情緒，尋找良醫的人是我。
而柔妃隻在為他的太子之路，添磚加瓦，從未真正關心過他這個人。
半年後，著書大典上，太傅在皇上面前誇贊堯四皇子慕容雲明，說他主持著書有功，博學多識，為人謙虛上進。
自從之前的事情，皇上對柔妃母子已越來越疏遠，心中還生出防備。
慕容雲明是個很有心計的，他從前對待文官的高傲，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但自從他和柔妃失寵後，更放低姿態。
「雲明，辦事不錯，學識也確實是我幾個兒子中拔尖的。」
此時，我和文堯已經是榮寵無比，卻也是眾人的眼紅的對象，慕容雲明倒是可以利用。
我溫婉一笑，「皇上，既然四皇子著書辦得極好，何不給他更多機會幫皇上辦差，假以時日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也可為皇上分憂。」
慕容雲明眼中對我投來感激神色，柔妃對我有著莫名敵意，從前他也從未與我親近。
但此時他似乎才發現，我對他並未有相同敵意，甚至幫他。
10
這天，我和文堯在御花園放風箏，嬉笑歡快。
「母妃，你看，我放得好高好遠啊，哈哈哈……」
「文堯真棒！」
初夏向我使了使眼色，假山旁，慕容雲明正羨慕的看著我們。
聽說，柔妃時常在宮中大發脾氣，說他原本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經常對他的隱疾指桑罵槐，想來他在她身邊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向他招招手，溫和笑說：「四皇子，你也想放風箏嗎？」
沒想到，他過來噗通一聲就跪下我面前。
我連忙攙扶他起來，「四皇子，有話好好說，這是怎麼了？」
我拂退下人們，讓初夏帶著文堯去旁邊放風箏，隻留下我們兩人。
我拉著他到涼亭斟茶，「給雲妃娘娘說說，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底下那些人欺負你了？」
他垂著頭，眼淚大顆大顆掉落。
「我母妃從來都隻把我當成棋子，她隻希望我達到她的目的，整個宮裡沒人真正關心過我，沒人幫我說話，唯有你雲妃娘娘，替我在父皇面前美言。」
前世，我對你無微不至的關心，也沒見你有幾分珍惜！
甚至登上高位後，把我們這群踏腳石全數誅S！
上次著書大典後，他被封為此次科考的主考官，是皇上難得的給他真正意義上的實權。
他此番來我面前哭訴示弱，大約是看出來，我在皇上面前說一句話的份量。
我溫聲安慰他，「四皇子不要多想，母親們都是為孩子考量的，你才高識廣，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孩子，不知道多開心呢，柔妃娘娘估計隻是嘴上不說罷了。」
其實他跟柔妃是一路人，對誰都隻有算計而已，沒有真心。
他再次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擲地有聲道：「我想當雲妃娘娘的兒子！將來，我一定會孝順你！」
我心中一驚，被他的不擇手段刷新三觀。
我面上還是一副春風拂面，輕柔扶他起來，「四皇子，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以後我會在皇上面前幫你多美言的。」
他鄭重行禮，「多謝雲妃娘娘。」
11
看著慕容雲明離去的背影，和遠遠文堯天真爛漫的身影，他們兩個真的天差地別。
這也篤定，我要護好文堯的決心。
如果讓慕容雲明這種人得勢，我和文堯都不會有好下場！
「初夏，四皇子身邊那個小太監看著眼生，你去調查一下。」
初夏小聲說：「主子也發現了？有傳言，那個生得貌美的小太監跟四皇子是不可言說的關系，我去調查清楚來回稟主子。」
沒幾日，她就有了結果。
「主子，果然如傳言所說，那個貌美的小太監是柔妃母族江氏，送進宮來給四皇子當陪讀，結果陪著陪著陪到了床上。」
皇上是個鋼鐵直男，他要是知道他的皇子是彎的，大概能氣出一口老血來。
我略思量，吩咐道：「讓四皇子宮中的人，都替他遮掩著，把這小太監捧得高高的，平時有好東西都給他送過去，讓人配點秘藥，悄悄送給他。」
現在我寵冠後宮，四皇子宮中都是我安排的人。
初夏明白我的用意，「主子真是高招。」
我拿起考場的地形圖，「讓你安排的事情，都辦好了？」
「主子放心，都安排妥帖了。」
終於，到了學子們入考場這天，連考三天。
四皇子早早就過去親自坐鎮。
這是皇上第一次給他安排重要差事，他可要圓滿完成，才能近一步獲得皇上的信任。
晚間時分，我親自做了魚湯，陪皇上用膳。
正是歡笑言語間，小太監忽然進來稟報，「皇上，不好啦！貢院失火了！」
皇上一口湯直接噴了出來，大驚，「什麼？！貢院失火？慕容雲明是幹什麼吃的？！」
貢院可是全國各地學子集結之地，更是朝堂後起之秀之地。
皇上再也坐不住，放下筷子，罵罵咧咧大步出去。
「朕親自去一趟，去年的考生質量一般，朕的期許都在這年了，結果給朕弄成這樣……」
我走到高樓上，遠遠看見貢院的方向濃煙四起。
眼看這個情形，火勢定不小。
我擔憂的說：「初夏，做好安全準備的吧？」
「主子放心，人員和物品我們都備好了的，不會傷到學子們。」
12
皇上親自去了貢院，所幸學子們都跑了出來，隻是貢院全被付之一炬。
他怒斥，「慕容雲明呢？！他作為主考官，貢院起火了，他竟然不見蹤影？」
貢院的其他官員戰戰兢兢跪了一地，誰也不敢開口。
皇上眼看這一幕，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來人！帶朕去他房間！」
官員滿頭大汗帶他去到後院，連連敲門，「四皇子殿下，皇上駕到，快出來接駕！」
裡面沒有任何反應。
官員還想繼續敲門，被皇上砰地一腳踹開，大喝一聲，「慕容雲明！」
房間內充斥著旖旎芳香，慕容雲明和一個男人，赤身裸體躺在床上。
皇上愣在當場。
他不是不能人道嗎？難道……他是底下的那個？！
皇上面色鐵青，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來人！用水，給我潑醒！」
所有官員們立刻轉身出去，趕緊回避，生怕多看一眼就要掉腦袋。
太監們提著水桶將慕容雲明潑醒，他睜開眼睛，似乎還不知身在何處。
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正盯著他，「四皇子殿下，跟咋家走吧，皇上還等著呢！」
慕容雲明一下清醒，他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下床時腿軟的站不起來。
太監總管命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架著他，前往御書房。
皇上派人徹查貢院失火原因，絕不姑息背後之人。
他也派人查了慕容雲明床上那個男人的身份背景，很快就得到結果，是柔妃母族送進宮的陪讀。
皇上氣得吹胡子瞪眼，砸了御書房所有瓷器。
「好個陪讀，好個陪讀！好個柔妃！好個江氏一族！現在，立刻，都給朕傳進宮裡來！」
已經快到夜半，御書房那邊的喧囂動靜還一直不斷。
初夏給我換了盞茶，「主子，要不先歇了吧，看來皇上今夜不會睡了。」
我擺擺手，示意不要緊。
「差人留意著，有情況隨時來報。」
13
當夜，柔妃，慕容雲明，和江氏一族的江華大將軍都被傳到御書房。
此時，他們一並被罰跪在御書房外。
慕容雲明一臉S灰，沉默跪在地上。
柔妃和江華大將軍，以為隻是貢院起火之事，還有些不以為意。
「隻是貢院被燒了，學子們一個都沒傷著，沒什麼大不不了的，頂多被皇上訓斥一頓辦差不力罷了。」
慕容雲明卻心知，他踩中了皇上的命門。
皇上自詡九五之尊，天下最尊貴，而他作為他的皇嗣，卻被一個偽裝成太監的男人壓在身下承歡。
直到天微亮，調查貢院失火的官員前來回稟皇上。
「皇上，失火原因找到了，是一個學子夾帶火燭，火燭中還藏有小抄。」
他呈上這個學子的出生背景，竟然是江氏一族的遠親，皇上更是怒不可揭。
他把殿外跪著的三人叫進去，質問他們，「那個叫小城子的太監, 是你江氏送進宮給慕容雲明的？」
在我的授意下，平時四皇子宮中下人對這件事情，包庇得很好, 外人絲毫不知情。
江華還不知這個小太監和慕容雲明苟合之事, 不明白皇上為何會問到一個陪讀。
「是的, 皇上, 此子博學多才，我們送進宮給四皇子當陪讀。」
皇上勃然大怒, 抄起手邊茶杯就砸在他腦袋上，他額頭立刻鮮血直流。
「博學多才？！博學到把朕的兒子, 壓在底下？！皇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柔妃一臉懵，「皇上，是不是有人冤枉我們雲明？我們雲明平時最是懂事！是不是雲妃在你面前冤枉我們？」
皇上啪地一個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她臉上立刻浮現出幾個清晰巴掌印。
「你教養的好兒子！還用別人冤枉他？！朕親眼所見！他跟那個小太監在貢院房間內苟合！」
她買通宮人，偷偷調換了我的健康皇兒。
「作（」「貢院失火, 是一個學子夾帶火燭, 火燭中還藏有小抄, 而這個學子出自你們江氏！」
「我交給慕容雲明的差事，卻變成你們塞人進朝堂的手段了？！還有多少人是出自江氏的，朕還在調查！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斬了！」
「好你個江大將軍！把控慕容雲明還不夠, 手都伸到朕的朝堂來了！我這個位置讓你來坐, 好不好？！」
柔妃跟江大將軍嚇得冷汗直流, 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皇上明鑑，微臣沒有絲毫忤逆之心啊。」
「皇上，臣妾對皇上亦是昭昭之心啊。」
慕容雲明自知理虧, 將頭深深埋在地上，絲毫不敢多言。
當夜，皇上就處置了他們。
柔妃教養不善, 被打入冷宮。
慕容雲明被永禁四皇子府, 足不出戶。
江氏全族, 皆被流放千裡，永不得回京。
消息傳到我宮中時, 文堯正給我剝荔枝, 「母妃嘗嘗, 可甜了，父皇賞賜的，兒臣知道母妃愛吃，特意給你留著。」
我點頭，「真甜！文堯, 皇子們都想搶高位, 如果將來你坐不上那個位置, 會不會怪母妃？」
文堯笑容燦爛，抱著我的手臂，「隻要能跟母妃在一起, 我就是開心的, 坐不坐那個位置都不重要，如果坐不上，我們就去封地, 我種菜種花，給母妃生一堆孫子孫女。」
我被他逗笑了，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