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難得羞赫,京城的公子儒雅斯文,像我這樣撸起袖子爬樹還被抓包的難得一見。
燕雙靈琥珀色的眼裡都是笑意。
「好巧,陛下說你會和我一起回燕州,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彈幕:
【不是,你偷偷在牆角站了快一個時辰了,這叫好巧?】
【原著中有這號人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管她的呢,後來者居上,因為她又爭又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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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情一動,這還是我在京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我要出宮,你要和我一起嗎?」
說完我有些後悔:「我又說錯話了,禁衛軍統領應該很忙吧。」
燕雙靈笑笑,主動隔著袖子領我走了最近的宮門:
「不忙,還有半月就要去燕州了,陛下特意給我放了假。」
我有些開心,拉著她左看看右瞧瞧,不多時手裡便抱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燕雙靈替我接過幾個盒子:「你回京這麼久,沒有出來過嗎?」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無措地捏著腰間舊舊的荷包。
在燕州時,蕭雪婷問我:「陳淵,你願意跟我去京城嗎?」
她說京城有好多奇珍異寶,美酒佳餚還有藍眼睛的胡人。
「隻要你願意,京城盛景,長安繁華,我都會帶你見到。」
我聽得神往,便興衝衝跟著她來了。
可回京後她政務繁忙,我獨自站在街上,看什麼都覺得稀奇。
獸戲好看,雜耍好玩,連街邊的小餛飩都勾引我走不動道。
趕走了戲弄姑娘的紈绔,餛飩老板特意給我臥了兩個金黃的荷包蛋,骨頭湯又濃又香。
有世家子認出了我:
「這不是和公主殿下一起回來的陳淵嗎?怎麼吃相這麼粗俗。」
「你不知道吧,聽說他們燕州獵戶貧窮,茹毛飲血,冬日連老鼠都不放過呢。」
「啊,那豈不是殿下也……」
我沒搭理他們,一口將餛飩吞了下去,鮮得眯起了眼睛。
享用美食時不專心,灶王爺可是要生氣的。
世家子弟自討了個沒趣,無聊地走了。
眼瞧著他們拐進巷口,我放下碗,和老板道了聲謝。
掂了掂石子,一人給他們砸了一個大包。
蕭雪婷知道後,出去了一趟。
第二天那些世家子統統被押到公主府,被鞭子抽得哭爹喊娘。
後來次數多了,蕭雪婷就不讓我一個人出門了,我問她為什麼。
她抿了抿唇,隻道:
「陳淵,我不想讓你被人笑話。」
我不解:「靠雙手吃飯,不偷不搶,怎麼就會被人笑話呢?」
到最後蕭雪婷也沒解答我的疑惑,隻告訴我不要再和別人動手了。
數不清的大官來來往往,我無聊地等在蕭雪婷書房門外,想約她一起去京城街道逛逛。
我等啊等,等到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聽到兩個小太監說。
「殿下怎麼不讓陳淵少爺進去等,外面多無聊啊。」
「你傻啊,陳淵一個鄉下來的獵戶,不通文墨,舉止粗魯,要是被太傅看到,殿下又要挨訓了。」
日頭西斜,我揉了揉眼睛。
蕭雪婷打開房門,有些歉意地和我說:
「陳淵,今日事務繁忙,沒法陪你逛街。」
我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期待地和她說:
「那我們能一起去吃香酥鴨嗎?」
「抱歉,今晚有重要的宴會,讓下人買回來吧。」
「那明天你會有空嗎?」
「明日太傅講學,陳淵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
問得多了,連蕭雪婷的伴讀都譴責地看著我。
我後知後覺明白,蕭雪婷在做的每件事都很重要,而陪陳淵是其中最不重要的。?
「前些日子太熱,我不喜歡曬太陽。」
我心虛地編著借口,將曬成蜜色的手臂擋住,怕被她笑話。
燕雙靈卻沒有拆穿我蹩腳的謊話,動作自然地替我系上一個嶄新的荷包:
「正好,我喜歡打傘。」
「陳淵,以後我們經常出來玩吧。」
9
「我們剛才有路過荷包鋪子嗎?」
我疑惑地摸摸荷包,發現上面繡了個活靈活現的小豹子,正愜意地舔著爪墊。
燕雙靈已經轉移了話題:
「馬上要回燕州了,你想好給村裡人帶什麼禮物了嗎?」
我的思緒被打斷,一下子就忘了問她什麼時候買的荷包。
「嗯,爹愛喝酒,鄰居大娘喜歡吃桂花糕,還有大黃,不知道京城的雞腿是不是比燕州的香。」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燕雙靈帶著我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哪條巷子的酒好喝,哪間鋪子的點心軟糯,她都知道。
我吃得開心,不期然又遇見了那群紈绔。
「瞧這是誰?那個纏著公主殿下不走的陳淵又出門丟人了。」
「咦,怎麼旁邊還有個女人,是你從燕州帶回來的情人嗎?」
「姑娘你可別被他這張臉騙了,他就是個傻子。」
紈绔們沒認出燕雙靈,連帶著她一起嘲笑。
腦海裡出現蕭雪婷疲憊的嘆息:
「為什麼他們隻笑你不笑別人呢?」
「陳淵,你不要再闖禍了。」
我手指蜷縮,拉著燕雙靈想跑。
燕雙靈卻將石頭塞進我手裡:「陳淵,他們嘴巴不幹淨,打回去。」
我有些猶豫:「不會給你惹麻煩嗎?」
燕雙靈指了指自己戍邊的腰牌:「不會,我可比他們刺頭多了,不然也不會被外放。」
我信了,掂了掂石頭,砸得他們頭破血流。
那群紈绔連滾帶爬地跑了,還叫囂著要找人來收拾我。
「沒用的膽小鬼,你們來一次我揍一次。」
我心中盤旋許久的鬱氣消散。
眼神也重新自信明亮了起來。
「就算他們都笑話我,可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燕雙靈笑著幫我擦幹淨手上的灰。
「是啊是啊,陳淵比那些靠父輩蔭庇的蠧蟲厲害多了。」
陽光下,她眼神像被曬化了的蜜糖。
我心裡一個激靈,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陳淵啊陳淵,長得好看的女人慣會騙人,你可不要再上當了。
燕雙靈拉著我去了獵場,當她把雪白的馬駒牽出來時,我眼前一亮,摸著馬兒光滑的皮毛愛不釋手。
「來,上來。」
燕雙靈朝我伸出手,我搖了搖頭,利落地抓住韁繩翻身上馬。
「燕雙靈,我八歲就會騎馬了。」
獵場遼闊,陽光正好。
我奔馳在天地間,久違地感覺暢快,眉眼都是舒展的笑意。
約定好明日再見,我抱著東西翻牆回去。
卻意外在花樹下看見了蕭雪婷。
她問:「陳淵,你去哪了?」
10
「不過說了你幾句,就這麼多天不理人,鬧別扭也該有個限度。」
蕭雪婷看著我手裡的大包小包皺了皺眉:
「你又一個人出去了?今日沒有闖禍吧。」
「前些日子恆陽將你的木雕弄丟了,孤特意找人為你做了最精巧的木偶,關節可以自由活動,比你在街邊買的更好更漂亮。」
……
我習慣性捏著荷包,語氣平靜:
「蕭雪婷,我現在不需要木雕娃娃了,你拿回去吧。」
以往蕭雪婷這麼說,我的心裡總會難受,可現在卻不會了。
村裡的郎中說得對,要想惡瘡徹底好,就要下狠心將它挖掉,挖掉後就不會潰爛發痛了。
蕭錦鈺突然有些心慌。
陳淵眼神太平靜了,就像看一棵草一株花,好像她對陳淵而言已經不再重要了。
視線不經意掃過陳淵腰間掛著的新荷包,小豹子憨態可掬,可見制作者的用心。
蕭雪婷手指微微發著顫:
「陳淵,你去見了誰?」
我不想告訴蕭雪婷我交到了新朋友:「和你沒關系。」
蕭雪婷氣得雙眼通紅,錦盒被摔落一地。
「陳淵,你現在都學會和女子私會了。」
「你我夫妻一體,你將我放在何處,將公主的顏面放在何處?」
精美的木雕娃娃骨碌碌滾落。
我將娃娃撿起來,拍了拍它身上的灰還給蕭雪婷,認真地提醒她:
「蕭雪婷,我們不是夫妻。」
「你忘了,在我們成親之前,你就走了,我們還沒拜過天地。」
四周宮人噤若寒蟬,隻能聽見蕭雪婷沉重的呼吸聲。
許久,她轉身離開,語氣冰冷:「隨你,不想要就扔了,以後別向我討要。」
蕭雪婷等著陳淵追出來道歉。
以往每次她生氣,陳淵都會想方設法哄她。
春日嘴饞,陳淵帶著她扒青杏,結果被酸倒了牙,隔天一瓶酸甜可口的青杏醬就放在了她桌上。
識字枯燥,自己不耐煩教,陳淵就抱著三字經臨摹上百遍:「蕭雪婷,我全會了,燒雞什麼時候給我啊。」
……
陳淵不記仇,對他好一分,他便還十分。
可直到她走出了門好遠,陳淵也沒有出現。
蕭雪婷心慌地想,一定是聖旨遲遲不下,陳淵又鬧脾氣了。
他心裡肯定還是想著自己的。
明天,等明天過了她一定催促父皇賜婚。
這段時間的確冷落了陳淵,好在他們以後還有許多時間,足夠她陪陳淵將京城看遍。
……
太監問我:「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我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說:
「我在想,要是桂花糕被摔碎了,明日要記得再買一份了。」
11
離開前一天京城有燈會。
我戴上新荷包,跑出門去找燕雙靈。
眼瞧著攤子上有個小巧的袖箭。
我問老板價格,對方叫價五百文。
「這麼貴啊?」
燕雙靈見我動作僵住,自然地要掏錢。
我趕緊攔住她。
「不要了不要了,冤大頭才花五百文買袖箭。」
我一邊大聲說,一邊用眼神覷著老板。
村裡大娘教我,買東西要學會砍價,老板見你走了比你還急。
我一步三回頭,怎麼還不攔我。
燕雙靈低笑一聲,眼見我快惱羞成怒,變戲法式地為我戴上袖箭。
她主動交代:
「我問老板兩個能不能便宜一點,她看我誠心想要就給我了,隻花了九百文呢。」
語罷,又摸出一個給自己戴上。
燕雙靈今日穿著粉衣,手腕上卻戴了個破壞氣氛的袖箭。
我悶笑:「燕雙靈,你現在一點都不像京都淑女。」
燕雙靈馬尾一甩一甩:「我覺得這樣挺好。」
隔壁攤子上擺著精巧的兔子燈籠,攤主笑眯眯地看著我們:
「公子要來試試嗎?猜對三個燈謎就可以拿到兔子燈籠。」
可燈謎太難,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來。
撲哧一聲笑,是個扎著雙髻的小姑娘。
她眨著眼睛:「哥哥,你猜不出來嗎?可這是最簡單的燈謎啦。」
我有些沮喪。
大家都說陳淵蠢笨,是個不開竅的木頭。
雖然我已經很努力看書了,可還是學不會。
攤主在小姑娘耳邊說了句話,小姑娘點點頭,蹬蹬蹬跑回家又跑了出來:
「哥哥沒關系啦,雖然大兔子燈籠不能給你,但娘做的小兔子燈籠多了一個,就送給你啦。」
雪白的兔子依偎著一輪小月亮。
攤主笑盈盈地將燈籠給我:「祝公子和心上人平安順遂,事事圓滿啊。」
沒有嘲弄,沒有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