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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聞香 3578 2025-05-26 14:2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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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血汩汩流下。


     


    清毒,耗了我半條命。


     


    S蟲,又耗了我半條命。


     


    眼前開始浮現密密麻麻的黑點。


     


    裴淯再不醒,我都快比他先走一步。


     


    到最後,恢復康健的裴淯神清氣爽,我反而像被精怪吸陽氣吸到差點魂飛魄散的幹屍。


     


    我那個恨,拉著裴淯袖子不放,字字泣血。


     


    「你得把我當再生父母一樣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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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淯嘴角噙笑。


     


    「家母健在,委屈恩人當妻子湊合了。」


     


    我:???


     


    此子恩將仇報!


     


    裴淯將我摟在懷裡,抱的很緊,我貼在他胸口處,聽見了他再次蓬勃如春雨的心跳。


     


    「睡吧。剩下的交給我。」


     


    我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


     


    再醒來人已經到了汴州。


     


    太子黨中的大批能將謀士齊聚太子太傅多年前置辦的郊外大宅中。


     


    我還沒下床就聽到了兩個消息。


     


    ——八皇子裴慎現被關在地下水牢中。


     


    ——八皇子身為太子黨,勾結四皇子裴睿陷害太子,更是殘害了六皇子裴爍。


     


    13


     


    三日後。私宅亭下。


     


    修整好的裴淯和形銷骨立的裴慎對立而坐。


     


    烏雲蔽日,積滿了蠢蠢欲動的雷和雨。


     


    我默默端上一盞毒酒放至裴慎手邊。


     


    裴淯先開了口:


     


    「為什麼?」


     


    裴慎笑了:「你當真覺得僅憑我和裴睿就能布這麼大個局嗎?」


     


    他從袖袍中取出一個一指長的缿筒放在案臺上,推至裴淯跟前,用幾不可察的聲音道:


     


    「他是病了,可在病中也確實,想要你的命。」


     


    攤開的紙條上白紙黑字寫著一句話:


     


    【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


     


    ——堅信對是對,錯是錯,這才是智慧;而把錯視為對,把對認為錯,便是愚蠢。


     


    裴慎深深看了裴淯一眼。


     


    「父皇是天子,天子怎會犯錯呢?」


     


    「三哥,你飛得太高,驚著天上那位了。」


     


    風開始呼嘯,雲層下湧,空氣的流動都含著幾分山雨欲來的感覺。


     


    「我知道。」


     


    裴淯面色不改。


     


    「我是在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念手足之情,害S裴爍又想要他的命?


     


    若是下定了決心大可坦坦蕩蕩刀劍相向,也沒必要玩失蹤這一套。


     


    裴慎眉心一蹙,倏然扭頭看向亭外,緊繃的下颌線隱隱顫動,半晌,才松開。


     


    「父皇想S你,裴睿想害你,我假意與裴睿聯手實則將計就計利用他除了裴爍。」


     


    他喃喃:「誰不想當皇帝呢?」


     


    畢竟,天子的子嗣存活下來的越少,他的被選擇權就越大。


     


    裴淯瞳孔一縮。


     


    字條在掌中化為一攤齑粉。


     


    裴慎勾了勾唇,端起了酒盞。


     


    酒液清潤,蘊著醇厚的香。


     


    「三哥,裝傻挺容易的。」


     


    裴慎眼底浮現出懷念之情:


     


    「太傅自幼教誨兄弟手足情深,我每每念起也不由感嘆小時候多好啊,三哥最是聰慧,六哥最為義氣,我跟在你們身後,樂得當那個最聽話的人。」


     


    他將酒盞抵在了下唇。


     


    許久。


     


    才喃喃又道:「怎麼偏偏就變了呢?」


     


    烏雲翻湧,光一格一格退去。


     


    裴慎下巴後仰,杯中酒一飲而盡。


     


    雷聲轟隆,豆大的雨帶著戾氣砸在地面,卷起層層上湧的塵霧。


     


    嘴角滲血的裴慎緩緩趴在了桌上。


     


    像是以往不甚酒力睡過去那般安靜。


     


    裴淯垂眸抿茶不語。


     


    但仔細去看,他端著茶杯的手在隱隱發抖。


     


    雨過會天晴,但人S不會復生。


     


    昔日的鮮衣怒馬少年郎開始褪色。


     


    正如這次相聚。


     


    有人缺席。


     


    有人不會再醒。


     


    14


     


    當晚的書房。


     


    我坐在外間,視線從內間緊閉的門落到擺在身前的茶杯上。


     


    茶葉沉沉浮浮。


     


    如人的一生起起落落。


     


    內間裡的聲音一字不落傳入耳中:


     


    「顏家世代從軍,祠堂裡供奉的排位,哪個不是為國犧牲的英雄?」


     


    「功高震主,正因如此才讓天子不悅。顏將軍是戰S的嗎?那分明就是被害S的!」


     


    天子不務朝政,沉迷修仙煉丹求長生不老。


     


    皇親官兵魚肉百姓,中飽私囊,為虎作伥。


     


    對外,邊疆突厥來犯。


     


    對內,各地暴動頻發。


     


    「狡兔S良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不是想不想反,是眼下,不得不反!」


     


    接著是衣袍股動,眾人下跪的聲響。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靜默一瞬。


     


    楊太師沉聲道:


     


    「殿下!江山,該易主了!」


     


    ……


     


    夜深燈明。人散。


     


    裴淯放下狼毫,拉過我的手。


     


    平鋪的紙面上寫滿了一句話:


     


    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


     


    裴淯閉了閉眼,苦澀道。


     


    「這是我五歲時對他說的話。」


     


    「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父皇是天子,但也是人,人怎會不犯錯?」


     


    是啊,人怎會不犯錯呢?


     


    我初入東宮時曾聽聞:


     


    開平三年,皇後誕下裴淯那日,地出甘泉,天現祥雲,皇帝大喜當即冊封其為太子。


     


    五歲之前更是放在身邊親自教導。


     


    可見父子情深。


     


    但裴淯那時太過年輕,沒明白一個道理:人會犯錯,天子不會。他的所言落在他父皇眼裡就是對父權、皇權的蔑視。


     


    所以此後他越是為人稱道,百官擁護,就越是讓天子心聲不悅,晝夜忌憚。


     


    昔日赤子之心,稚子之情,引來今日S身之禍。


     


    刑州的另一班刺客,是天子的禁衛!


     


    裴淯平攤掌心,翻手向下。


     


    「皇權之下,眾生皆為俘虜。」


     


    是蝼蟻之於山洪,那麼渺小,那麼不足以撼動它分毫,隻能在驚濤駭浪中隨波逐流。


     


    可怕的是皇帝嗎?


     


    不。


     


    可怕的始終是權利,隻要坐上那把椅子,人性的醜惡就會被無限放大。


     


    我在剎那的怔忡間脫口而出。


     


    「裴淯,你……還好嗎?」


     


    語閉。


     


    一室寂靜。


     


    裴淯的眉眼依舊矜貴清冷涼如水,卻又在輕晃幾許的燭光映襯中染上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他目光下視,盯著瓷杯紋理久久不語。


     


    少頃。


     


    「不好。」


     


    我眉心一跳。


     


    「一點也不好。」


     


    暮色四合,萬籟俱靜。


     


    裴淯的聲音很輕很穩,落進我耳朵裡,卻震得我渾身一顫。


     


    「你心疼我嗎?」


     


    他這般問。


     


    15


     


    七日後的盛京。


     


    身著甲胄、威風凜凜的千軍萬馬從各處浩浩蕩蕩湧來,直逼皇宮,勢如破竹。


     


    裴淯本不想我去。


     


    但攔不住我想湊熱鬧的心。


     


    含元殿內,焱帝坐在皇椅上,四皇子裴睿擋在其身前,眼神堅定如困獸猶鬥。


     


    薛小將軍、安國侯世子一左一右,裴淯往裴睿腳底扔去一把匕首。


     


    「四弟,你親手S了他,我給你條活路。」


     


    翌日。


     


    宮中傳出噩耗。


     


    四皇子謀逆造反,弑父逼宮。


     


    焱帝崩。


     


    太子悲憤交加,當場手刃四皇子以清君側祭亡魂。


     


    裴淯順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登基後,裴淯勤勉於政,體恤萬民。


     


    改革科考大興學堂,減免賦稅大赦天下。


     


    昔日城內無惡不作的皇親除爵流放,德不配位的官員革職返鄉,朝堂大換血。


     


    那幾日的盛京城內,無數錦衣玉袍的達官顯貴,門下幕僚謀士,傷得傷S得S、誅九族屠滿門,哀嚎聲哭聲不止,血流滿地,百姓卻歡呼著、高呼著:聖上仁德。


     


    我理解,但還是覺得,挺諷刺的。


     


    住進宮裡後,我有了單獨的寢殿,陪著我的人也更多,但我心裡的茫然也更甚。


     


    裴淯很忙,但他夜裡總會來。


     


    來了不說,非得把我吵醒聽他碎碎念。


     


    念過來叨過去,無非就三句:


     


    ——琪琪,別躲。


     


    ——我不會害你。


     


    ——別怕我。


     


    非要等我給他一巴掌後才老老實實安靜下來睡覺,而且每日如此。


     


    我煩得要S。


     


    但後來漸漸的,他有時夜裡就不來了。


     


    我那時才知道他也煩。


     


    煩納後宮的事。


     


    群臣多次上書懇請裴淯選秀納妃,前不久,深夜還跪在了御書房外。


     


    裴淯發了很大一通脾氣,命:


     


    「喜歡跪,那便跪著。」


     


    等第二日明才一瘸一拐被攙回了家。


     


    再後來,就沒人提選秀之事了。


     


    他們開始參人,說裴淯身邊人不懂規矩不懂分寸,不講禮儀不重形象一大堆。


     


    我好奇這身邊人說的是誰。


     


    後來越說越具體,我才明白。


     


    哦,是在說我。


     


    ????


     


    飛來橫禍。


     


    16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說實話,我坐在院子裡望著天上的月亮,突然就想到了從前還沒化形時,獨自在山裡的日子。


     


    不知道那時的月亮和今日比有什麼不同。


     


    轉頭時才看見一身明黃龍袍的裴淯站在我院外。


     


    這是差不多有十三天沒見了。


     


    裴淯清瘦了許多,但目光更加堅毅,初有帝王之相。


     


    我朝他招了招手。


     


    「過來坐呀。」


     


    裴淯嘴角蕩開一抹笑,漣漪觸及眼底。


     


    嗷嗷嗷笑得真帥!


     


    我看看他,又重新看月亮,心裡很滿,滿到必須開口問:「裴淯,你還記得當初我入京的原因嗎?」


     


    裴淯的聲音很輕,像一聲嘆息。


     


    「找你的根。」


     


    「沒錯!」


     


    我笑眯眯點頭。


     


    話夾子打開,離別的話也就順其自然說了出來。


     


    「我的根被你吸收完了,強行挖出來你肯定會S,沒辦法,我的根就送給你了吧。」


     


    「作為回禮,你也要同意以後我定期過來吸吸你的味道,不然我眼睛又會瞎的。」


     


    「當然你不同意也不行,你以後還要娶妻生子呢,那味道太濃會讓你那個隱疾復發的。」


     


    裴淯打斷了我的碎碎念。


     


    他赫然道:「我許你皇後之位。」


     


    我一怔,倏然搖頭。


     


    「我不要。」


     


    裴淯的手背在了身後。


     


    人人都言貧賤夫妻百事哀。


     


    可這富貴人家也不見得就當真圓滿。


     


    況且。


     


    我不適合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裴淯。」


     


    他用鼻音回了一聲:「嗯?」


     


    「我不是人。」


     


    「……嗯。」


     


    也是,從刑州出城那晚開始,就是再驚世駭俗,他也不得不相信世界上還是有妖怪存在的事實。


     


    「我不是人的,我本體是株雙生花。」


     


    他這些天不來見我,一方面是忙於政務,另一方面,我知道他在躲我。


     


    躲我的身份,躲我的來歷,躲我是異來者的事實,營造一種相安無事的假象。


     


    我願意和裴淯一起去大江大河冒險,以腳丈量世界,但我不願做精致的籠中鳥。


     


    我不適合循規蹈矩的生活。


     


    我不願妥協。


     


    裴淯不能妥協。


     


    分離就成了不言而喻的最終結果。


     


    裴淯沉默良久,終是開了口。


     


    「能給我看看嗎?」


     


    「畫給我看看也行……可以嗎?」


     


    婢女很快送來筆墨紙砚。


     


    我也飛快描了一副。


     


    裴淯慧眼識珠,誇了句:


     


    「很漂亮。」


     


    那可不?


     


    世間百年才一朵呢。


     


    自然是珍貴又好看。


     


    想回家的心情更甚,我放下狼毫,直言道:


     


    「我不想當人了,裴淯,我想回山裡。」


     


    裴淯收畫的手一頓。


     


    再抬眸時,斂了情緒。


     


    他淺笑著點了點頭。


     


    「好。」


     


    17


     


    我離開了盛京,到處遊玩,先去見了塞北的大漠斜陽,再去看了江南的桃紅柳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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