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租住在醫院附近的一個小公寓裡，不大但很整潔，看得出來他天天都收拾。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掛在門上的羽毛球拍。
那是剛在一起的時候我送他的，沒想到現在還能在這看到它。
還和新的一樣。
留意到我的視線，陸懷川解釋道：「我不常打羽毛球。」
他把飯菜從打包袋裡拿出來。
「你那個……抑鬱症到底是怎麼回事。」
吃飯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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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川筷子在空中滯了滯，當我以為他還是不想說，準備岔開話題的時候，他開口了：「那個時候學校裡學業壓力很大，家裡……」
他語氣平靜，像是在敘述家常。
「我爸媽一直在吵架鬧離婚，我不想去摻和他們的事，但他們還是習慣性把火燒到我身上。」
「當然，我也怕考不上你所在的學校……我沒有為了你妥協，那所學校本身也是我的目標院校。」
「我知道。」
我們很早就說好誰都不會為了追隨誰而放棄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知道你很累，大學社團有活動，你的專業也不輕松，所以沒打算把這個事告訴你。我想自己撐一撐，熬過去就好了，我不想影響到你。」
「我以為過了那一陣，等我考完了就都會好的。」
我一時語塞。
「你以後能不能有話直說？」
「……我盡量。所以你那個時候真的在我家樓下等了很久嗎？」
提到這事兒我就來氣。
我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假的。」
13
自從弄清楚當年的原委後，陸懷川主動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多，實習結束後甚至會來接我下班。
剛重逢的時候我以為他變了，沒想到實際上還和以前別無二致。
瑤瑤聞著味兒就來了。
聽我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直呼惡俗。
「然後就舊情復燃啦？」她斜眼看我。
「沒有。」
「……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把你臉上蕩漾的笑容收一收啊。」瑤瑤說，「不過你們倆也真是抓馬，沒想到會這樣輕易地被奸人設計。都是你倆不長嘴害的。」
「我當時大老遠跑回來給他送驚喜，等半天人沒等到，等來分手的消息，當然一氣之下直接把他刪了。」
「那現在呢，你們又在等對方先開口復合？」
姑且算是吧。
事實上陸懷川和我耍無賴的時候已經提到過：「當時分手是你先提的，所以應該你先提復合。」
「明明是你提的。」
「不不，和你提的那個人不是我，是姜琳。」
「那怎麼辦，你把她叫過來，讓她提，她來給我倆當復合證明人。」
然後我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太詭異了。
陸懷川照常來接我下班，這次給我帶的小玩意兒是一罐旺仔。
「記得你愛喝。」他說。
我打開拉環，把吸管插進去嗦了口：「記性不錯。」
其實說不上多喜歡，隻是他那時候常給我帶，慢慢就喝習慣了。
陸懷川看上去心情很不錯，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一下一下打著節奏，嘴裡哼起歌來。
「美麗的鴿子鴿子，我喜歡你。」
還是那首我熟悉的《鴿子》。
他唱到這一句的時候快速地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看上去羞澀又狡猾。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但是……
「怎麼辦，我已經不是短發了。」我輕輕拽了拽自己的長發。
「我又不是因為喜歡短頭發才喜歡你的。」他反應過來，漲紅了臉，「你能不能理清因果關系。」
「我的意思是，四年過去了，我身上有很多變化，當然不隻是頭發變長了。或許現在的我並不是你喜歡的樣子……這兩天我也有想過，我承認我對你確實一直放不下，但我也不能保證我們復合了之後能和從前一樣。」
「沒有必要和從前一樣。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就當是重新認識，我重新對你表白。」他真摯地看著我，一如當時那個青澀的少年，「我喜歡你，魏書禾，我們能在一起試試嗎？」
我看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怎麼不叫學姐了？」
……
我咬著吸管大笑起來。
陸懷川眉宇間的擔憂和焦急煙消雲散。
他終於漾開一個笑：「好的，學姐。」
番外·陸懷川
1
我收到了一張沒有署名的明信片。
即便如此我還是一下就猜到了寄信人是誰。
魏書禾，我那薄情寡義的前女友。
隻有她才能寫出這樣像小雞爪印一樣的字。
2
我原以為四年過去了，我對她已然免疫了。
但我發現我錯了。
她隻要一出現就能讓我方寸大亂。
我裝淡定裝了沒幾天, 又接到她的電話。
即便之前就把她的號碼刪了，我對那串數字還是能倒背如流。
盡管剛從醫院加班出來累得像狗，我還是夾出一個好聽的聲線故作鎮定地接通電話。
「什麼事？」
可我還沒聽到魏書禾的聲音, 姜琳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
「大晚上的，誰給你打電話啊？」
我沒有搭理她。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隨後傳來忙音。
她把電話掛了！掛了！
如果不是看在姜琳幫過我的份上, 如果不是看在姜琳是個女生的份上。
我真的會罵人。
「誰啊誰啊？」她湊上來想看我的手機。
我躲開了。
「關你什麼事。」
3
我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盯著黑眼圈去上班。
還好我膚色健康，黑眼圈也不明顯。
隻是我怎麼都沒想到會這樣遇到魏書禾。
她胳膊斷了, 我老師給她打的石膏。
有句話叫做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我承認我有點激動。
但我不想表現出來。
當初可是她甩了我！
於是我故作冷漠, 從今天起我要做一個高冷的人。
可我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能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所以在她離開的時候我沒忍住叫住她。
「魏書禾。」
她轉過來。
我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你給我寄的明信片我收到了, 謝謝。」
她似乎愣住了, 嘰裡呱啦解釋了一通, 我盯著她的臉沒仔細聽，隻聽到她說「……有女朋友了……」
我哪來的女朋友？
我直接當場闢謠。
沒想到下一秒她主動提出要和我吃飯。
我很想馬上答應。
但我要矜持。
我提出等她胳膊好了再說。
我得先自己緩緩。
到時候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她給我個解釋。
關於她為什麼要和我斷崖式分手。
4
我苦苦等了一個多月，卻沒等到她來找我。
我當然有想過主動找她, 但我忍住了。
我要當個矜持的人。
……
又等了兩個禮拜後, 我妥協了。
好吧, 可惡的魏書禾。
她總能把可憐的我玩弄於鼓掌之中。
但我沒給她打電話, 我照著電話號碼找到她的微信。
她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我沒有主動給她發消息。
我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終於等到她問我：「你找我什麼事？」
好，氣S我了。
她居然忘了！
我決定十分鍾不理她。
過了十分鍾之後我很講信用地給她發去一條消息：「不是說要一起吃飯嗎。」
可她又說我有女朋友了。
不是，我到底哪兒來的女朋友？
魏書禾又說她打電話被我「女朋友」拉黑了。
我跑去質問姜琳，果然是她。
這幾年來隻要有女生向我示好，都會被她攔回去。
「你能不能別亂動我手機？」我說，「我明確拒絕過你很多次了吧，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她又說。
她總是這樣說不通。
如果不是因為她在我最困難的那段時間幫了我, 我早該把她刪了的。
5
我和魏書禾約在高中時候常去的一家餐廳吃飯。
老板認識我，也很快想起她是誰。
我點了一堆她喜歡吃的, 又邀功一樣把菜單遞到她面前：「看看有什麼想吃的, 時間太久, 不記得你的口味。」
騙人的, 記得清清楚楚，快誇我。
然而她隻是訥訥地搖搖頭：「就這樣吧, 挺好的。」
等上菜的時候我們倆都在玩手機。
我耐心地等她先開口。
卻沒想到她上來一句「你最近怎麼樣」徹底給我幹懵了。
最後還是我沒忍住先開口。
我問她為什麼要斷崖式分手, 越想越委屈，有點想哭。
我等她一個解釋，可她卻說當時是我先提的分手。
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6
我們捋了捋時間, 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我幾乎是顫抖著手打電話把姜琳叫來的。
居然是她, 果然是她。
我當時狀態很差, 她雖然纏人，卻在第一時間幫助了我。
我甚至因此為曾經對她產生誤解愧疚了好久。
而現在我才知道原來當時我所經歷的一切糟糕的事都是因為她。
我很生氣, 但又有點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缺乏交流, 我們又何至於此。
連她這樣蹩腳的手法都能讓我們落得四年不聯系。
魏書禾問起了我之前生病的事。
其實這件事我一直不想提起，但是她問到了，我又覺得有必要和她解釋一下。
我不想曾經的不愉快重蹈覆轍。
7
誤會說開後我和魏書禾的關系慢慢又變近了。
我想等個她主動提復合的契機，但是她不願意。
「書禾，你不要難過……」
「（一」我妥協。
我終於又對她唱起那首歌。
她果然還是那個壞心思的魏書禾。
她嚇我。
其實我也知道, 我們總會有改變的。
但我不介意，相愛的人總能從頭來過。
夕陽的餘暉透過透明的車窗照在她笑得開懷的臉上。
一如四年前那個傍晚，一切美好如初。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