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一定會沒事的！我們一定能去看黎明說的更大的新世界！”
12
表演的那天，雪梅身著盛裝，上了紅妝，格外美。
黃鶯般的嗓子婉轉低唱，琴聲悠揚，聽得洋人如痴如醉。
表演到高潮，手下琴聲突然從柔婉變得急切，錚錚有金石相擊之聲。
她突然高聲唱起來，聲如裂帛。
“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洋人還沒聽出問題，笑嘻嘻鼓掌，甚至跟著激揚處起舞，醜態畢露。
正當有人想上臺拉雪梅共舞時，她突然大袖一揮，拿出我給她防身的武器，掃射臺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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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聲一響，尖叫聲四起，有人抱頭逃走。
雪梅邊打邊唱，哀愁的淚眼轉向我。
我看到她無聲的口型：“快走！”
“不！”
說好一起奔赴新生戰鬥的，我怎麼能丟下你？
我目眦欲裂，正待衝上去，反擊已經到了。
雪梅身上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的紅花，在她月白衣物上，恰似雪地紅梅。
她緩緩倒地，眼睛還SS看著我。
有不舍，有釋然，也有催促和鼓勵。
我流著淚奔跑，穿越尖叫的人群，翻牆找到了等待接頭的林時安。
他閃亮的眸子看到痛哭的我和空無一人的身後，暗淡了下來。
“她是後悔不來了嗎？也好，我們幹的是丟腦袋的危險事，她那麼嬌弱……”
“不，她沒你說的那麼膽小。她已經為了黎明獻出了生命，永遠都來不了了！”
這個總是成熟嚴肅的七尺男兒終於在我面前像個孩子一樣痛哭失聲。
那模樣跟雪梅含羞帶怯跟我描述的那個至情至性少年重合了。
我們隻能為雪梅短暫地哭泣，甚至不能停下腳步。
滿城已經在搜查刺客了，再不走，這批寶貴的藥就來不及送到。
出城的時候，前方是明軒在帶人搜查。
沒等我說話，林時安已經叫船夫帶我混入人群。
“他們手裡已經有我的懸賞，畫像一對，我跑不掉的。趁他們抓我，你和新生一起走吧！”
他塞給我一封信，上面寫著“致雪梅”。
“欠她的回信，可惜沒機會給她了。如有一日，你幫我們立個衣冠冢吧，記得把勝利的消息告訴我們！”
他決然地向反方向跑遠，一群人追逐他而去，血花濺開。
緣淺的少男少女，為了更大的家，終於殊途同歸。
我們逃出城外，卻聽到有人叫我，是明軒。
“回來吧！我能保你平安，我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一個弱女子，為什麼要學這些瘋子呢？”
我叫停警惕舉起武器的新生，向他走去。
明軒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直到兩塊碎銀砸到他臉上。
“還你，從此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就算希望再渺茫，我也要試試，我不想再做被賣的牛馬，我要做自己的主人！”
“你會沒命的！”
“人總有一S，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命雖賤，但希望我的血肉落地，能為後繼者撐庇冠，為後世女子鋪良路！”
明軒還是放了我一馬，我和新生踏上了送藥的路。
前方也許還有艱難險阻，豺狼虎豹，但我知道贏的總會是我們這些不怕流血的人。
黎明，就在眼前。
番外
1木蘭行（綠竹視角）
“先生，醒醒，組織上有事找您！”
幼童稚嫩的呼喚聲把我吵醒。
我拖著酸痛的身體，一躍而起拿槍抵抗假想的敵襲，在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又忍俊不禁放松下來。
又完成了一個秘密任務，組織上讓我在後方休整幾天，我闲不下來，就攬下教孩子和婦女們讀書啟蒙思想的差事。
區別於外面遇到的麻木又恐懼的孩童，眼前一張張瘦弱又生氣勃勃的笑臉，都是未來的火種和希望。
“小花，今天下午教你們學少年強則國強，還有幫我告訴你媽，晚上我教他們婦女掃盲班認十個字！”
梳著兩條辮子的小花正是我第一次被賣的年紀，她笑嘻嘻地喊“得令”，帶著一群孩子滿意地跑了。
我起來簡單盥洗，臉盆中是一張故人也很難認出的臉。
烏黑如雲的長發早就剪到齊耳，曾經白皙的肌膚被煙塵染得皲黑，姣好的眉眼間是一道狹長的刀疤，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槍傷。
這些都是我宣誓加入偉大事業後的勳章。
我和新生假扮一對夫妻歷經磨難，把寶貴的藥物送到前方，挽救了不少戰士的性命。
完成了這個任務，組織可以安排我去鄉下隱姓埋名，我卻主動要求留下。
一路走來看到餓殍遍地，蒼生悲哭，還有為了保護國家和人民拋灑熱血的英雄們，我怎麼忍心苟且偷安？
我把空間上交給組織，請交給我最危險最急需的事。
組織把我的空間作為最高機密，我改名無名，負責傳遞不好運輸的大件武器和情報。
為了更好完成任務，我穿上了長衣長褲，像男子一樣學習騎馬和打槍防身，手腳都被磨出厚厚的老繭。
或獨自一人，或和新生等同志結伴，化裝成農婦、女學生，甚至女扮男裝，智送情報，也送過盤尼西林、槍支、彈藥等重要物資。
這一次的東西是我運送史上最大的，我直接送了三尊新式火炮，扭轉了戰局，幫助啃下了前進路上的一個硬骨頭！
雖然有空間，運送路上也是危險重重。
兇狠的差人，狡猾的鷹犬，也碰到過洋人橫行霸道，魚肉百姓。
最危險的一次，我遇到叛徒告密，敵人在準備歇腳的交通站埋伏。
還好我身懷空間的秘密沒有泄露，被老虎凳、竹籤子、烙鐵輪番上陣拷打一番後逃出，我臉上的疤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加入組織前的一切都如雲煙，我已很少再想起，生命和愛情在國家命運面前不值一提。
從短暫沉思中驚醒，我吃了幾口南瓜飯，就去組織報道候命。
一路不少人跟我打招呼，有女同志激動地握著我的手感嘆。
“無名先生，您刊發的《女子危難當自強》，真是振聾發聩！女子無夫無子無財固然可怕，最可怕的是像牛馬任人擺布，做不了自己的主！”
“對！還有《給婦女姐妹的一封信》，號召我們女子也站起來，推倒大山，共謀社會之幸福，我們看了又看，熱血沸騰！”
這些姐妹們有的是長槍隊，有的是醫生，還有後方勤務員、交通員。
新思想不僅喚醒了我，也喚醒了她們。
我們不再隻是妻子、母親、女兒，而是為更好的國家，為女子更好的明天戰鬥的勇士！
我和這些志同道合的人們一路聊著，交流思想的火花，到了隊部所在。
上級又交給我一個新的任務：“這次的任務，是運送一批重機槍給被敵人包圍的某連，任務需要深入戰場，非常危險。無名同志，你有信心嗎？”
“當然！我隨時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
為了國和家，何懼生S長物，隻管一往無前！
2如夢令（明軒視角）
我獨身一人，坐在返鄉的小船上聽雨，隻見江闊雲低，斷腸雁叫西風。
腹中飢鳴，找了半天隻掏出幾個大子，請船家隨意整點吃的。
船家遞來一碗車前草粥：“三伏天吃這個最好了。”
翠綠的粥面點綴著奶白的碎魚肉，煞有野趣，熱氣騰騰中，我吃到淚流滿面。
船家驚問我是否覺得難吃，我卻知道隻是想起了故人。
我們年少時，翠煙也曾陪我一起夏天聽雨。
彼時食物匱乏，她偷偷給我做的車前草粥，裡面也是浮著河裡摸的小魚。
這個傻姑娘手腳被碎石劃破，卻欣喜又能為苦讀的我補充營養，憧憬我出人頭地當好官，讓百姓吃飽穿暖那一天。
可最後，我為了出頭違背了為民造福的初心，逼走了把一顆心都捧給我的姑娘。
靠著嶽父和座師，當初也風光了幾年。
隻是洋人愈發橫行，我撈錢不夠狠，欺民不夠兇，媚上也低不下身段，屢次被更舍得下良心的人擠走。
夫人讓我再去諂媚洋人謀事，走動的錢先從錢莊借高利，然後再從任上撈回來。
見我不肯，就罵我沒用，帶著孩子卷走家產回娘家了。
我半生出賣良心，沒想到都是一場空，隻能灰溜溜坐船回鄉當我的私塾先生。
隻是鬢已星星，茅屋裡也沒了陪我吃苦的姑娘。
回憶被槍聲打斷，岸上洋人喝罵百姓的聲音突然停了。
船家叫著洋人又和“那些不要命的人”打起來了，讓我們躲避。
雙方交戰，打馬而過的矯健身影裡，似乎有張魂牽夢繞的臉一閃而過。
流彈飛來，我已來不及多想，把船家懵懂的孩子擋在身後，閉上了眼睛。
下輩子，再為我的卑鄙和齷齪贖罪吧。
3鵲橋仙（現代視角）
一大早，養老院打電話過來：“樂梅，新生爺爺快不行了，他想見見你們。”
我和竹馬林安認識他以來，新生爺爺就在阿茲海默症影響下恍恍惚惚，經常鬧著要回去上陣S敵。
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卻意外地清醒，邀請我們一起到院子裡曬太陽。
還把他那本從不讓人看的寶貝相冊拿出來，說讓老朋友們也見見盛世的陽光。
翻動中，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掉下。
我好奇地撿起，上面是一個短發女子騎在馬背微笑，莫名讓人覺得親切。
林安擠過來：“這個人，我們在紀念館看過！不過名字年齡都沒有，我們隻能叫她無名。”
“新生爺爺，您知道她是誰嗎？”
“她啊，是個女英雄。”
新生爺爺說了這麼一句，就保密地噓聲不肯往下再說了。
為了讓新生爺爺高興，我絮絮叨叨告訴他，學校推薦我和林安去讀最高學府的博士，不過我還在猶豫。
“真好啊！女子也可以受教育，還讀到這麼高的學歷，她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那當然，現在婚姻自由，男女平等，我們女子自己做主，我的校長也是女性呢！”
“太好了，太好了。可惜空間最終消耗的是生命，不然你能活著親眼見見這盛世強國多好。”
新生爺爺摸著相冊呢喃，落下兩行濁淚，看護把漸漸又陷入昏迷的他推回房間。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有所感，突然把藏了很久的話對林安說了出來。
“林安，我其實一直不想讀博，我要去偏遠的地方支教，把知識帶給更多孩子！”
“嘿嘿，還好你先說了。我也不想去，又怕違背約定你生氣，我想去建設大西北。”
他看我，我看他，我們一起為這心有靈犀大笑起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陽光正好，我倆約定，不負青春，一起建設更好的祖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