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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月與我山 4166 2025-05-19 14: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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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兩步,碰上個嬤嬤。


     


    問我為什麼這麼早出來,是王爺不行了嗎。


     


    走三步,碰上剛從被窩爬出來的廚子。


     


    問我要不要給王爺試試人參黃精湯,不行還有巴戟杜仲湯,牛大力茯苓湯……


     


    我:「……」


     


    這些都是可以說的嗎!


     


    不走了。


     


    靜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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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睡覺好。


     


    睡飽飽沒煩惱。


     


    作為護衛,為了便於隨時救援,我的耳房與蘇岌主臥相連,僅隔一牆。


     


    又轉過一拐角,旁邊門忽然打開,仿佛黑夜裡巨獸張開嘴。


     


    一把將我拽了進去。


     


    柔軟的軀體貼上,蘇岌從後握住我雙手。


     


    我被固定在門扇與她之間,匆忙收了差點將她蹬飛出去的腳,心跳怦然失速。


     


    「你再在外頭多闲逛會兒,本王的風評當真沒救了。」


     


    含著笑意的熱息噴在耳際,感受到那起伏弧度,我臉頰一下燒了起來。


     


    任憑府裡府外謠言沸沸揚揚天花亂墜,我與她親密行為其實少得可憐。


     


    最危險的一次,我們雙雙被困深坑,時值數九寒天,她本就畏冷,體溫下降很快。


     


    我想用身體為她取暖,可她怕我發現她身體的秘密,固執推開我。


     


    她不肯自曝。


     


    我不敢自曝。


     


    一隻S鴨子嘴硬。


     


    兩隻S鴨子嘴邦邦硬。


     


    到最後也不過是抵肩依偎著,同蓋一件狐裘,生生熬了三個時辰等來援救。


     


    當時兇險,回憶起來尷尬又好笑。


     


    而今她就在我身邊,與我緊緊相貼著。


     


    蘇岌嘆息了聲,下巴壓上我肩窩,低低道:「珍娘,我重新整理了番思路,我是預見了某些事,但並非你想的那樣……前路莫測,我隻是,不願留下遺憾。」


     


    我一震。


     


    語似雪瀑,隨一字一字傾落,激起我一身寒慄——


     


    「第一次看見未來,我隻有五歲。我以為那是我的前世,千刀萬剐,悽慘結局。


     


    「後來才發現,原來,那是預知夢,原來,那些血雨腥風,是我將要經歷的人生。


     


    「那時我還太小,常常分不清虛幻與現實,但學會了藏鋒守拙,韜光養晦。


     


    「敵人,叛徒,心懷不軌之輩……男女老少,各式各樣猙獰的面目,我在夢中見過千百遍。


     


    「唯你是例外。」


     


    她像墜入了夢魘,嗓音也飄忽起來。


     


    隻是擁抱我的手在收緊,好似泊於迷岸的一葉孤舟,我是她唯一的錨。


     


    「珍娘,你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麼嗎?


     


    「我的人生,像一場莊周幻夢,而你,是意外撲入我生命的那隻蝶。


     


    「不必你做什麼,僅僅存在著,便證明命理並非顛撲不破。


     


    「我想借你的翅膀,擾動那些既定的命運,在密密纏織的天網裡,掙出一線生機。


     


    「我不知勝算幾何,若失敗……」


     


    說到這,她停了停,掌著我下顎,輕柔側過我的頭,指尖在我唇邊摩挲,嗓音壓得更低——


     


    「我會很遺憾,還沒有親吻過你。」


     


    我見眾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19


     


    我怔在她懷裡,心髒劇烈起伏搏動著。


     


    不曉得是因為她這番毫無保留的剖白,還是因為一些見不得光的情緒……愧疚,後怕,與恐懼。


     


    她在與我交心。


     


    而我,連真正來意都不敢與她明言。


     


    「你的臉好燙。」


     


    她指節抵上我腮頰,輕輕一壓,舒爽的涼和酥麻的痒一齊鑽入我骨縫。


     


    「再不拒絕,本王可要當你同意了?」


     


    我咬住唇,也像被拖入了無邊幻夢。


     


    暈暈乎乎,聽著她的聲音,感受到她同樣激烈的心跳。


     


    不知該默許還是搖頭。


     


    默許,隻怕她知道真相後,會扒了我的皮。


     


    可若拒絕……我,難道便不遺憾嗎?


     


    煎熬良久,我遲遲張口:「殿……」


     


    剛出一個字,她低頭截住我的唇。


     


    觸感溫潤清涼。


     


    紅塵顛倒。


     


    「晚了。」炙熱的氣息縈繞勾纏著,她喚我,「珍娘。」


     


    我被她交握住十指擁在懷中,心慌意亂地,看見她唇角一抹輕佻的笑,無限風流旖旎。


     


    耳畔嗓音柔啞至極:「本王想,『做』實流言。」


     


    我面紅耳赤。


     


    「殿下……」又一次想張口但失敗。


     


    甜蜜湿潤的吻落下來。


     


    逶靡的輪廓隱在燭光暗影中,我看不清她面容,隻嗅到幽香衝面,心口發顫。


     


    不知怎麼被她帶上榻。


     


    她將我壓入床帷,雪幔罩下,春色掩埋。


     


    五指探進衣底,像藤蔓纏綿攀緣。


     


    這是一隻養尊處優的手。


     


    纖長,溫潤,常年握劍,虎口有薄繭。


     


    翠玉扳指刮過肌膚,微微涼。


     


    我吟喘著,迷糊疑惑於下一步該做什麼。


     


    直到那涼意掠過腰肢,我「啊」地低叫一聲,差點像蝦子將自己蜷起來。


     


    徹徹底底,從裡到外都被燙熟了。


     


    「珍娘。」她又開始用那種教人心浮氣躁的聲音在耳邊叫我,悶笑,「你好可愛。」


     


    我羞憤難當。


     


    一身牛勁兒沒處使,索性有樣學樣拆她的衣服。


     


    但男裝於我有點手生,拆急了,一用力。


     


    嘶啦——


     


    我抓著那塊昂貴的破布,艱難抬頭:「殿下,不會怪我的吧……」


     


    「你真是……」蘇岌愕然低頭,哭笑不得,「好了,恕你無罪。」


     


    「專心。」她強調這兩個字,摟起我,肌膚清潤如寒玉。


     


    而我滾燙似火爐。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20


     


    次日晨起,我給蘇岌揉著淤青。


     


    不加節制的後果就是,我腰酸,她背痛。


     


    使不完的牛勁兒不僅體現在拆碎了她衣服,還差點拆了她……喀。


     


    送水的丫鬟怪叫一聲,我扭頭隻看見倉皇逃竄的背影。


     


    又一會兒,廚房送來了補腎陽的湯。


     


    我:「……」


     


    好想狡辯,但無力反駁。


     


    這下好了,真的不清白了。


     


    蘇岌似乎無法接受這結果,咬牙切齒捶著枕頭:「本王今夜非將你的手綁了不可!」


     


    我隻心虛一秒……然後幸災樂禍。


     


    「殿下,莫忘了您七月十五要去梵明寺禮佛,須齋戒三日,不可行房。」


     


    「佛……」她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閉了嘴。


     


    當年朧太妃一心向佛,在她膝下長大的嶙王自然也耳濡目染。


     


    梵明寺便是蘇岌以太妃名義捐造的。


     


    這次禮佛,據聞是為社稷祈福,皇帝太後等也會同去。


     


    但蘇岌不讓我去。


     


    我知道她是不想我跟皇帝照面。


     


    「不會引人懷疑?」我問。


     


    畢竟誰都知蘇岌有多寵我,向來形影不離。


     


    「我便說你近日入月,他們自啞口無言。」她慢條斯理整了衣,哂然淡笑,「女身髒汙,癸水更髒汙……三寶如此柔弱,被汙染可如何是好?」


     


    於是我就被迫留在府裡招貓逗狗喝補湯。


     


    喝了兩天半,這趟祈福之行出事了。


     


    據說寺廟正殿大佛突然崩塌,驚了聖駕。


     


    無人傷亡,但佛肚裡露出一尊雙面神像,將太後嚇得不輕。


     


    一面白玉雕鏤,含笑低眉面若好女,一面凹凸不整,兇神惡煞好似修羅。


     


    太陰鬼母。


     


    傳聞裡的災厄之源,邪佞非常,立國以來被皇室禁止供養。


     


    出了這樣大岔子,蘇岌自然首當其衝面臨指摘。


     


    太後臉色鐵青斥問她「侍奉此等邪物,是否欲意在亂天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接著,嶙王府也遭了殃。


     


    供奉的佛像被翻出打碎,果然,又一尊鬼母。


     


    眈視已久的官員趁機上書,言嶙王妖異,過去種種災禍恐皆系諸鬼母,表面為民請命,實不過弄權之術,其心可誅。


     


    流言四起。


     


    連她曾經預料洪涝大旱,監督工部竣工,免勞民傷財等等功績,都變成禍患是她帶去,為逐權勢不擇手段。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最終,皇帝「無奈」下令,命嶙王暫賦闲職,幽居王府,靜思己過。


     


    21


     


    來傳聖諭的太監走後,蘇岌披著件外衫坐在池邊,鶴姿雅容,清闲喂魚。


     


    我在她身後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她頭也沒回:「珍娘,坐。」


     


    我坐下了。


     


    坐立難安。


     


    還要攪擾她的安靜。


     


    「殿下慣會裝腔,分明也心緒不穩。」


     


    她投食的手頓了下:「何以見得?」


     


    我:「那條肥魚都吃吐了!」


     


    ……


     


    我問蘇岌為什麼在佛肚裡供太陰神母。


     


    本朝崇佛,換作普通人,單是大不敬這一條,都夠斬首示眾以儆效尤了。


     


    她可能以為我在打抱不平,似笑非笑:「珍娘,所謂『教』,不過是男人鞏固權力的工具。


     


    「他們言女有五障,遂不作沙門,不能成佛;言女有百惡,遂智慧功德生而不及男;言女穢汙,遂易髒淨土……


     


    「本王偏想試試看,我以女身立佛寺,佛以金肚藏玉女,又當如何?」


     


    我愣愣張大了嘴。


     


    「好了。」蘇岌忍俊不禁抬手,替我將下巴合回去,「其實那尊像是姨祖母供的。」


     


    「不過我好奇,便仿了尊大的置於寺院。」她勾起唇角,流露出一絲輕蔑,「果然啊,眾生百相,妙趣橫生。」


     


    我震驚於她的離經叛道,又敏銳察覺她的情緒有些不對。


     


    沉默片刻,將掌心覆於她手背。


     


    「這樣的結果,您,預見到了嗎?」


     


    她聞言,長睫一顫,像被狂風卷起的蝶翼,無可奈何向我投來目光。


     


    我知道了答案,抿唇:「您原是想改變的,對嗎?」


     


    對象是人,是教,是皇權,也都罷了。


     


    可與天爭,與命爭,蚍蜉撼樹,談何易。


     


    她深深凝視我,撫上我發髻,慢慢用力,將我壓近。


     


    直近到呼吸可聞。


     


    「珍娘,你呢?會背叛我嗎?」


     


    壞了,疑心病又犯了。


     


    「自然不會。」我後背有點涼,硬著頭皮問,「殿下何出此言?」


     


    她的視線在我面部巡行著,良久,嘆息一聲:「由愛故生憂。」


     


    22


     


    晚來驚夢。


     


    我正試圖用谶術推演新的可能,溟蒙中聽見呼喚,亟亟翻身下床,挑燈入室。


     


    「殿下?殿下!」


     


    她似乎做了噩夢,攥著我的手腕,滿額冷汗。


     


    神志混沌地問:「今日幾時?」


     


    我太熟悉這種反應。


     


    初入谶夢,我也曾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常常大夢一生,醒後不過滴漏三更。


     


    身猶青春,心已朽骨,年齡對我們毫無意義。


     


    時光的錯位,令人發瘋。


     


    我不假思索道:「康平七年!距更山之變還有兩年。」


     


    她會S在康平九年,因謀逆罪處斬。


     


    她早早看見自己的結局,這麼多年努力皆是想擺脫必S之命。


     


    可如今形勢,似乎仍向著天機預兆方向推進。


     


    蘇岌慢慢緩過來,嘴唇咬得慘白。


     


    但豁然盯向我的雙目锃亮如白刃,眼角猩紅。


     


    我一下醒神。


     


    我從沒告訴過她我的真實身份,真實來歷。


     


    以及,明明我也知她的未來,卻選擇閉耳塞聽,不置一詞。


     


    她將我用力一拽,燭火明滅剎那,我磕到腳踏,狼狽跌倒在床,倉皇仰頭看她。


     


    嗚——


     


    夜雨吹入殿。


     


    刺骨的寒冷,昭示著一個凜冽玄冬迫近。


     


    「好啊,珍娘……很好!你還瞞了我多少事?你究竟還知道多少!」


     


    她左掌卡住我脖子,用了力。


     


    S到臨頭,我隻好將錯就錯。


     


    「殿下!殿下恕罪!像您一樣,我也能看到未來!我……我是來救您的!」


     


    23


     


    我這些年知道了些往事。


     


    開國之初,太祖皇帝與上一代月仙約定,以岐山為酬,合謀立國,結束流亂。


     


    彼時天下供奉太陰神母者不計其數。


     


    那時候,月氏歷代尊奉的這位女神,還未被汙名化為鬼母。


     


    眾月巫亦尚未被斥為三教九流,泯然於眾。


     


    甚至太祖一位寵妃,正出自月氏,封明妃。


     


    但實際上,她是在輔助立國過程裡,被太祖看中強納。


     


    入宮前,已與心儀之人生下一個女兒,起名眉。


     


    帝詔下,月眉便生生被從母親身邊剝奪,暗中記到京城一位貴人名下,改名褚眉。


     


    褚家女長成,正值先帝即位,見其絕色,心喜,納為眉妃。


     


    故,又一出悲劇上演。


     


    二人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眉妃誕下蘇岌,血崩而歿。


     


    彼時先帝已知曉往事,再失愛妃,徹底厭棄了這剛剛出世的孩子。


     


    自此,有了蘇岌爹不疼娘不愛的前半生。


     


    但我猜想,以上傳聞,也可能,是因果倒置的詭辯。


     


    明妃出山前,帶走一隻可窺往昔將來的法寶,稱為月珠。


     


    寶物認主,無固定形態,以血脈相傳。


     


    隻有女兒可以繼承。


     


    先帝說不準,正因聽聞蘇岌是個「皇子」,才棄之不顧。


     


    而如今岐山上那位月仙,我的師傅,與當年明妃實乃嫡親姊妹。


     


    所以真要論起來,某種程度上,蘇岌應該算我的……師侄?


     


    ……


     


    我將我的來歷,摻雜以上舊聞,半真半假,和盤託出。


     


    當然,最後那個關系揣測沒說。


     


    在主子明顯盛怒時企圖當她長輩……多少有點視小命為糞土。


     


    蘇岌聽著我的講述,似也對應上了那些宮中歲月,神情恍惚,有所軟化。


     


    但沒太多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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