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舉辦此次賞花宴目的不在此。
誰知，她越說越起勁，繼續道：
「貴妃娘娘也很喜歡我，拉著我給我添妝，那可是足足一百抬金銀器寶……」
聞言，我與戶部尚書夫人對視一眼。
貴妃母家是河西沈氏，沈氏是名門氏族不錯，可也不至於大手筆到如此地步。
宴會到一半，婢女在給尚書夫人添茶時不小心灑了她一身。
我歉意地關心她，帶她去我的房裡更衣。
我一邊將周清砚的密函塞入她袖口，一邊叮囑：
「今日之事回去可讓尚書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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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夫人稱是。
但願不是我多心。
10
見到周砚清，我剛打算和他說貴妃母家，誰知他拉了我就跑。
我看他十萬火急的樣子，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
直到他帶我停在一個馬場。
他牽來一頭紅棕色的汗血寶馬給我，一人一馬一起看著我。
看著純種的寶馬，我忍不住激動。
他問我：「送你的，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
我主動抱住他：「謝謝。」
話出口，我才察覺自己有些哽咽。
揚身上馬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還穿著隆重的王妃服制。
周砚清打趣地逗我：「以前你穿著裙子也能搶太子的馬，現在怎麼反而退步了？」
我裝作沒有聽到。
他繼續笑：「那天我跟了你一路，你搶了我看中的獵物。今天，咱們好好比一場。」
說罷，他叫來一匹黑馬，一揮馬鞭就衝了出去。
他提到那天我才有些印象。
當時我隻以為是我爹派來保護我的，便沒有過多在意，沒想到竟然是他。
看著他已經跑遠了，我沒再多想，也揮鞭追了上去。
結果很明顯，即便我讓他一百米，他也還是比不過我。
周砚清扯住我的衣角問我：「你的射騎是大將軍親自教的嗎？你能不能教我？」
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崇拜，把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見我松動，他又搖了搖我的衣角。
可惡。
男人會撒嬌，女人心在飄。
周砚清與我共騎一匹馬，他把我緊緊圈在身前。
美其名曰：「言傳身教。」
他貼在我耳邊講當初是如何看著我打獵，如何欣賞我拉弓的姿勢，如何看我一擊射中棕熊。
我聽著他不加掩飾地喜歡，隻覺得身子有些軟。
最後，他在我臉頰落下一吻。
「歆北，我愛你。」
11
貴妃母家私販官鹽一案震驚朝堂。
皇帝震怒，下令由辰王徹查，誓必把貴妃母家這麼些年貪的全查出來。
辰王奉命，自然不會包庇，他親自前去沈氏根基查。
於是，沈家私販官鹽、貪汙賑災錢財，甚至沈家長子強搶民女，當街將人打S，樁樁件件都被擺在了臺面上。
這麼些年，貴妃得寵，又生下了太子，母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皇帝沒有皇後，她當了這麼些年後宮老大，心氣當得越來越高，對母家更是從不約束。
沈氏在當地早就是一方霸主，引起了不少民怨。
如今沈氏被皇帝徹查，從前不敢言的百姓，都爭先恐後地細數沈氏的罪，生怕其還有生的餘地。
辰王卻在回京的路上出了事。
小翠告訴我辰王下落不明的時候，我驚得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床邊是宮裡派來的御醫和大宮女。
我緊緊抓住她的手：「王爺如何了？可有王爺的消息嗎？」
大宮女觀察了下我的神情，見我擔憂不似作假，才道：
「還沒有……不過王妃放心，王爺福大命大，必不會留王妃一人。」
我肉眼可見地落寞下來，強撐著繼續說：
「皇上也要保重龍體，不可過度擔憂。」
大宮女又寬慰我兩句，見我面露疲憊，就告退了。
她一走，我便揮退嚇人。
小翠遞上一封密函。
即便知道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我的手還是有些抖。
打開密函，是周砚清剛勁有力的字跡。
「放心，我無礙。」
沒有多餘的問候，也沒有過多的抒情。
隻是短短五個字，此時卻帶給我無盡的安心。
辰王既失蹤，我此刻便該扮演一個憂心忡忡的妻子。
賞花宴是不能再開了。
我索性放出消息，辰王妃日日憂心，思緒繁重，纏綿病榻。
往日與我走得近的幾位夫人都紛紛遞了帖子探病。
我一概不見，隻是每天在床上默默垂淚。
京中盛傳，辰王下落不明，辰王妃也怕是要不好了，這辰王府真是造孽。
時間一長，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裡。
盛怒之餘他也擔心，他兒子還沒回來呢，兒媳便一命嗚呼了。
他下旨讓幾位大人的夫人多多寬慰我。
有了皇帝的旨意，幾位夫人進出辰王府方便多了。
如此一來，哪怕周砚清暫時不在京城，也可與幾位大人謀事。
12
這一日，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許久不見的太子登門，與我的憔悴相比，他面露紅光，倒像是有了什麼大喜事。
是啊，對他來說可不就是大喜事。
我心下嘲諷他連裝都不願意裝了，面上卻沒有表露分毫。
我問：「太子前來所為何事？」
太子一邊打量我一邊搖頭：
「上次見ťū́⁼面王妃還是一副得意的樣子。孤說過，必不會讓你得意太久。」
我冷了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太子緩緩靠近我：「辰王S了，你可就要守寡了。現在跟我低頭，我去讓父皇把你許給我當側妃，怎麼樣？」
周砚清太久沒出現，太子也從原本的謹慎到現在的狂妄，他認定周砚清已經S了。
被周砚清壓一頭壓了那麼多年，如今他一S，太子自然是止不住地得意。
我聽著他的話，冷笑出聲：
「太子把我當什麼？我就是跟一條狗，也不會跟你低頭。
「你哪點比得上辰王？他就是S了，你也永遠比不過他！」
太子果然被激怒，抬手就想打我。
我不待他碰到我，反手就將他擒在地上，狠狠給了他幾下。
我早就說過，他打不過我。
說也說不過，還被打了一頓。
太子暴怒，嘴上罵罵咧咧：「何歆北！你等著！孤能S了辰王，就能S了你！他那麼好，你就去給他陪葬吧！」
我聽到他的話，驚得掀翻了旁邊的屏風。
而屏風後面，坐著他爹。
13
皇帝的臉陰沉沉的，他盯著太子，沒有開口。
太子嚇得一下跪在地上，他惶恐地搖頭：
「我沒有，不是我……」
我也跪下了，我邊哭邊訴：「皇上您都聽到了，太子他S了辰王……」
不知道被哪個字刺激到，皇帝給了太子一巴掌。 Ťůⁱ
有血跡從太子嘴角流下來，他卻笑了：
「是我S了他又怎麼樣？父皇您還有別的選擇嗎？那個野種已經S了！您隻有我了！」
皇帝怒極攻心，指著太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嗎，誰S了？」
周砚清的聲音卻從門口傳來。
他直直地路過太子，先是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才攙住搖搖欲墜的皇帝。
皇帝側目看了他一眼，似乎並不意外他還活著。
隻有太子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我應該S在你派去的S士手下？」
周砚清蹲下身，拍拍太子的臉。
「這次你也輸了，皇弟。」
事已至此，已經無所謂在皇上面前裝什麼兄友弟恭。
畢竟，這次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一個是早S白月光生的聰明兒子，一個是母族犯下大罪還軾兄的蠢貨兒子。
不是什麼難做的選擇。 Ṭũ₃
「沈氏作惡足足八十條，其族人流放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永世不得入關；貴妃包庇，賜自盡。太子謀害辰王，廢太子，押入宗人府。」
皇帝沒有再看他的兩個兒子一眼，顫顫巍巍走出了殿門。
太子在辰王出現後便大廈傾塌般失神，此時被拖下去，也沒有任何反應。
14
皇帝和太子一走，周砚清就緊緊抱住我。
臉上原本冷淡的神色龜裂，此時的他，脆弱又委屈。
我從小在爹娘之間的愛與爹娘對我和妹妹的愛中長大。
娘是嚴母，她將我的女工、學業盯得很緊，也會在我進步時獎勵我糖果子；
爹是慈父，他會偷偷帶我出去跑馬，在我們被娘抓住訓斥的時候和我偷偷做鬼臉。
做他們的女兒，我ẗůⁿ很幸福。
可周砚清不同。
他的母後早早去世，他連做自己親生父親的孩子的資格都沒有。
他幾乎從未得到過愛。
我有些心疼地拍著他的背。
我輕聲許諾：「阿砚，以後我來愛你。」
番外：辰王視角
01
第一次見何歆北，是在春獵的時候。
彼時聲名遠揚的將軍府嫡小姐，一襲紅衣，鮮衣怒馬，像是行俠仗義的女俠客。
然後我就看到她搶了太子的馬，「駕」了一聲，跑了。
留下太子在後面滿臉的土，氣得跳腳。
太子，這位我名義上的侄子，實際上的弟弟。
除了我，還沒見過他在誰面前這麼吃癟。
我頓時生了興趣，騎著馬跟了上去。
我看到她在山間肆意地駕馬。
看到她快意吟詩，念出上半句卻忘了下半句。
看到她敏捷地捉住一隻白兔，嘟囔著要帶回去送給妹妹……
然後她看中了一頭棕熊，那也是我此行的目標。
我落後她半程，與她一同拉弓。
最後，她的箭射入棕熊眼睛，我的則差之毫釐。
她贏了。
02
第二次見何歆北，是在皇上的生辰。
她看起來脫胎換骨了似的，沉靜得讓我以為那個搶完馬對太子做鬼臉的不是她。
我看她滴水不漏地向父皇答話；
看著她小口小口進食；
看著她甚至上前表演了吟詩一首。
然後，她低聲和她父親說了什麼，起身出了殿。
即便知道這樣很像跟蹤狂，我還是沒忍住跟上去了。
剛到御花園，她便仰天長嘯：「憋S我了！」
我忍俊不禁。
下一秒，她從袖口掏出一手帕的糕點，一邊默念「妹妹一塊我一塊，妹妹一塊我一塊」，一邊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
真好，她還是她。
03
原來她的反常是因為，她要嫁給太子了。
年幼時，我羨慕太子。
同樣是皇帝的孩子，他可以承歡皇帝膝下，我卻隻能站在旁邊看。
所以，我樣樣都要做得比太子好，讓皇帝能夠看見我。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釋懷，不再執著於此。
可此刻，我從未如此嫉妒太子，嫉妒他可以娶我心儀的女子！
我陰暗地想，我可以去搶婚，帶著她遠走高飛。
跟著太子有什麼好，跟著太子吃都吃不飽！
我就不會拘著她，她想騎馬，甚至騎我都行。
可我的愛，和我一樣，都見不得光。
04
小廝戰戰兢兢地將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告訴我。
他臉上的表情好像生怕下一刻我就會暴怒。
而我腦子裡隻有一句話——歆北想嫁給我！
顧不得她說的是氣話還是什麼，我隻知道，她需要我。
趕在宮門上鎖前，我進宮求皇帝。
第一次，我叫了他父皇。
皇帝老了，再不是從前S伐果斷的模樣，隻是「父皇」兩個字，便讓他落了淚。
我知道，他一直覺得虧欠我。
我陪他一起哭。
末了，我說：
「母後走時一直說著想看我成婚……」
05
拿到聖旨，我繼續陪皇帝演了一晚上父子情深。
第二天一早，我就離宮去了將軍府。
幸好，再晚來一點，歆北就要自己面對太子了。
太子一直將我視作勁敵，可我從前不曾想過要和他爭皇位。
父皇早年傷了身子，隻有我和他兩個兒子，我的身份又很尷尬。
本來他的太子之位十分穩固。
但有些事，一旦做了, 便沒有退路。
既然要娶歆北，我與太子勢必會有一爭。
我不會輸，也不會讓她輸。
我將底牌和盤託出，隻看她怎麼選擇。
06
歆北選了我。
我很開心。
籌備婚禮之餘, 我開始聯絡自己的人脈。
從前我無心朝堂，但不少人都十分欣賞我, 與我交好。
太子愚蠢張揚，因著是皇帝名義上唯一的兒子才當上的太子。
保送的和九子奪嫡上位的，到底是有所不同。
我還往養心殿送了幾次湯湯水水，偶爾也寫點肉麻的信送去, 無非是「望父皇安」爾爾, 卻把皇帝感動得快把國庫都抬來辰王府了。
07
送歆北馬的時候，她驚訝又驚喜地謝我。
比起這些, 她飛身上馬的颯爽英姿，才讓我更加歡喜。
娶了她後, 我才明白, 什麼是「愛是常覺虧欠」。
我知她心中所想是遼闊的北域，知她有疆場策馬的宏圖壯志, 可我自私地想將她綁在我身邊。
對不起。
為了彌補，我隻能盡我所能, 讓她做回那個肆意鮮活的何歆北。
08
歆北一直在與各家夫人接觸。
許多我不方便接觸的大人們, 便由歆北先接觸他們的夫人，再通過她們來傳信。
隻是沒想到, 她辦的賞花宴還有意外之喜，牽扯出了貴妃母家之事。
貴妃隻想安撫自己的未來兒媳，不承想卻賠進去了自己母家。
皇帝將此案交由我徹查。
貴妃母家這些年做得太過火，其實皇帝一早便有數。
我明白, 這次他不想再給貴妃機會了。
也許更深層的是, 他不想再給太子機會了。
我看出來了，太子自然也看得出來。
所以他在我回京的路上對我下手。
太子並不蠢，隻要沒了我, 父皇就隻有他一個選擇了。
到時，無論是皇位，還是歆北, 就都是他的了。
隻是可惜，他能想到的, 我自然也能。
離京前我囑咐了歆北所有可能, 還問將軍府借了府兵保護王府。
我則帶走了母後留給我的暗衛。
我與歆北的安全, 都很重要。
我不希望她一人承受惶恐, 凡事都該我們一起面對。
何況, 我的小姑娘，從來都聰明又堅強。
09
皇帝親耳聽到了太子害我的真相。
也許他本來就清楚。
他可是皇帝, 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我在逼他做一個選擇。
他縱容兩子相爭，甚至樂見其成，隻等著留下一個最合適的接班人。
可他有沒有想過今天？
有沒有想過他的兩個兒子都會不再信任他、依戀他。
可能他也不在意吧。
沒關系。
往後我也不會再在意。
因為我有了更值得我愛的人——我的歆北。
歆北抱住我說, 以後她來愛我。
我想那個時候我看起來應該快碎了。
但沒人知道，我心中有多雀躍。
阿北，我也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