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霎時間,我腦海一片空白,深覺自己陣法學得果然是不精,竟沒看出那墓裡根本就不是守護陣,而是鎮壓陣!
古墓中搞了那麼大陣仗,獻祭無數人命,就隻是為了鎮壓這豔屍。
她到底何等兇煞之物?
我一把打開她冰涼刺骨的手,腦海中紛亂閃過這一年來和趙明昊相處的點點滴滴。窗外一道驚雷劃過,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你和趙明昊陰陽殊途,談何緣分。況且我早就嫁給了他,想和我搶人,我定會讓趙明昊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是怕S,但是趙明昊這一年對我著實不錯,東宮亦給了我安穩富貴,師父說做人要有良心,我還是做不到一走了之。
那女屍卻不惱,隻是勾唇輕笑,「好啊,那我們便來看看,他信你還是信我。」
6
第二天一早,宮中傳來消息,皇上的病又嚴重了。
趙明昊急忙要帶上扶搖去診治,我利索地鑽進了車駕,壯著膽子坐在他們二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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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姑娘第一次面聖,恐怕會緊張。同為女眷,我陪著她會好些。」
趙明昊不住地點頭,誇我賢惠。
我看著趙明昊,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睛。
他這太子當得也挺慘的,親娘雖是皇後卻早逝,母族衰微。雖是嫡長子,但能平安長大都是靠一直藏拙。
老皇帝寵愛世家出身的高貴妃所生的四皇子,早就有了易儲的念頭。
半年前老皇帝肩上生了毒瘡,久治不愈,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老皇帝一S,趙明昊便險之又險。
我們急急趕到的時候,四皇子早就候在了養心殿門口。上下打量了一番扶搖,竟搖著頭嗤笑出聲:
「聽說大哥找了個神醫來為父皇治病,沒想到竟是個弱不禁風的美人。若不是父皇病重,臣第還以為大哥是要獻美於父皇呢。」
趙明昊亦是忐忑,沒有和四皇子做口舌之爭,隻是帶著扶搖進了殿。
當扶搖從腰間一個小竹筒,從裡倒出幾隻黑色的駭人蟲子放在老皇帝的毒瘡上時,趙明昊和四皇子一起瞪大了眼睛。
隨著蟲子快速鑽入皮肉的大快朵頤,老皇帝的痛苦肉眼可見地減輕,甚至舒服得呼出一口氣。
配合扶搖獻上的丹藥,本來已經現了S相的面色竟漸漸恢復一絲血色,眼睛重現了光彩。
我揪緊了手中的帕子,那是屍蟲。
可食腐肉,卻有屍毒。
這一時的舒服,可是要拿命換的。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悽厲刺耳的鳴叫,一隻本應出現在亂葬崗的禿鷲盤旋在半開的窗邊。
宮人急急去驅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禿鷲吸引的那一瞬,一隻屍蟲快速爬進了毒瘡深處。
老皇帝疼痛得緩,兼之扶搖又獻上了丹藥,服下片刻後,竟然便可以下地行走。
老皇帝直呼神醫再世,要扶搖想要什麼封賞盡管提。
扶搖抬起鳳眸,眼中光彩惑人,「扶搖唯有一願,又恐太過僭越。」
老皇帝正欣喜於自己的身體重獲生機,心情大好,「但說無妨,朕君無戲言。」
「扶搖傾慕太子殿下,唯願嫁殿下為妻。」
扶搖的臉上恰到好處的帶上一抹嬌羞,偷眼看了並不意外的趙明昊一眼,又害羞般快速低下。
趙明昊上前跪在她身旁,兩人相視一笑,如一對璧人。
老皇帝沉吟片刻,眼珠轉了幾轉,允了。
四皇子立馬上前含笑恭賀。
我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這殿中一家子天家骨肉,卻各懷鬼胎。太子正妃便是未來的國母,老皇帝卻為了續命輕易許給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同時也說明了他確實無意讓趙明昊繼承大統。
四皇子則欣喜於趙明昊娶了一個毫無家族勢力的女子為正妻。
趙明昊知道扶搖非尋常女子,身有異能,又得了老皇帝看重和信任。今日的事他並不意外,他們應該早就通過氣了。
我頭疼暗罵,這個蠢貨!
娶了豔屍為妻,亂了陰陽,擔了因果,那豔屍對他做什麼便都不受天譴。
一道冰涼至極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扶搖立在趙明昊身邊,透過他的肩頭,對我挑眉一笑。
那笑容,志在必得。
7
車輦剛回到東宮,我便揪著趙明昊的領子,一路去了書房,一腳踹在他身上,「趙明昊,你清醒些,你和她朝夕相處這麼久了,你可曾見過她吃飯喝水?她身上寒氣可曾散過?她不是人,她是一具屍體!你和她成婚,你命就沒了!」
這段日子以來,趙明昊的精神越來越差,那扶搖身上的煞氣卻越來越濃。
趙明昊微涼的手扶住我的肩,眉頭微皺。
「扶搖她和孤解釋過,她隻是自小生了怪病,所以才會常年體寒,不思飲食。」
「望舒,孤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扶搖她深諳朝堂權謀之術,又身懷異能,可助孤成就大業。兼之她一心傾慕於孤,痴心一片,孤不願負她。你懂事些。」
「扶搖不是爭風吃醋的普通後宅女子,也不屑於和你較長短,爭寵愛。孤日後登基會有三宮六院,你莫要犯了嫉妒。」
我一把推開趙明昊,隨手抓起案上的茶盞砸向他,「我看你是被那豔屍迷了心,被皇位迷了智,她是不會爭你的寵愛,她想要的是你的命啊!你若是和她成了婚,圓了房,定會S於非命!」
茶盞碎裂,飛濺的碎片在趙明昊的臉頰上劃出一道細小的血痕。
他徹底沉下了臉色,「顧望舒,看來孤平日是縱容你太過了。」
我剛要爭辯,大門被推開,一道清冽的女聲幽幽傳來:
「殿下,關於陛下的病情,扶搖想請殿下去我院中商討一二。」
時值黃昏,陰陽交替,冷豔的女屍自黑暗中款款而來。
她的目光觸及趙明昊臉上的血痕時,喉結微動,眼裡第一次有了情緒。
是渴望,是對鮮血的渴望,也是對女人對男人的渴望。
……
深夜,我站在窗前,遙望主院的方向。
趙明昊進了扶搖的主院後便再也沒出來過。
月上中天之時,主院裡燃起了紅燭,進出忙碌的下人們臉上都帶上了曖昧的笑意。
今夜月圓,看來這女屍是要迫不及待地留宿趙明昊了。
可惜,任她本領通天,這東宮中卻都是我的人。
紅燭剛剛熄滅,她的院裡便起了一場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打斷他們好事的火。
趙明昊明明那麼怕火的一個人,卻奮不顧身地護著那豔屍逃出來。
「殿下,你沒事吧?」
今夜有風,火比我計劃得大些,我急急跑向趙明昊,卻被他一把推開。
他的手背被火舔得血肉模糊,卻不住地查看扶搖有沒有受傷,視若珍寶,像極了曾經對我的樣子。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應該是被煙燻得吧。
火光中,豔屍扶搖攀附在趙明昊懷裡,目光卻如一條冰冷的毒蛇,牢牢鎖住我。
8
天明之時,管事跟著我,一起為昨晚的走水善後。
欲言又止的樣子,連我這種心事重重的人都發現了端倪。
「你怎麼了?有話直說。」
「良娣,這兩日東宮有怪事。」
我點了點頭,難道還有比要娶豔屍做太子妃更怪的事嗎?
「這兩日,膳房的活雞活鴨,還有小花園裡養的孔雀白鷺和梅花鹿,都莫名其妙地S了。」
我眉心一跳,「怎麼S的?」
那管事渾身一哆嗦,「是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吸幹了血……」
我咽了口唾沫,飛奔回房翻出了師父留給我的那本馬上就要散架子的古籍。
【異屍千年不腐,執念不散,可混跡於陽間,百無禁忌,行走坐臥與活人無異。然,每月十四、十五、十六三日,皆要飲血,活人最佳,動物次之。】
我細細查看了那些動物的傷口,聯想起扶搖不經意間對鮮血流露出的渴望,斷定她定是書上說的那種異屍。
她不願S人吸血也許是怕引起懷疑,也許是怕會引來天譴。但是無論何種原因,今日是十六,她必然還要再次吸血的。
9
三更過半,烏雲遮月。
荒廢的偏院處,隻有一隻梅花鹿眨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時不時在地上輕嗅。
白衣女子黑發拖地,她隻是輕飄飄的一眼,那鹿便渾身發抖,瑟縮著趴到了地上。
女子尖利的牙齒輕易刺破了小鹿的脖頸,埋頭痛飲。
趁她吸血的間隙,我朝埋伏在四周的侍衛發出暗號,一個鐵籠從天而落,罩住了那吸血女屍。
火把亮起,趙明昊白著臉,和我一起從暗處走出,一臉震驚地看向扶搖。
女子冷豔的臉上毫無血色,唇邊兀自滴落鮮血,腳邊小鹿哀鳴,畫面詭豔異常。
「趙明昊,你看到了吧,隻有僵屍才以吸血為生。她今日隻是吸食動物,日後成了氣候,便要害人了。」
我轉頭看向趙明昊呆呆愣愣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快讓人點火,這浸了黑狗血貼了符咒的鐵籠恐怕困不住她多久,快用桃木為引,燒了這吸血豔屍!」
趙明昊直直地看著扶搖,聲音顫抖得不像話,「扶搖,你難道真的不是活人?」
扶搖輕嘆一聲,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唇邊血跡,一隻手輕撫面前的鐵欄,小孩胳膊粗的鐵欄貼滿了克制僵屍的符咒,在她手中卻像面捏泥塑一般,輕而易舉地便被破開。
我倒吸一口涼氣,拉著趙明昊退了幾步。
「殿下不信我?我願給殿下一個解釋,我若是有心害你,整個東宮,誰又是我的對手呢?」
我SS拉著趙明昊的胳膊,「莫要聽這妖物花言巧語!」
趙明昊垂眸思索片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變了形的鐵籠和一臉誠摯的扶搖。
最終輕輕拂開了我的手。
力氣不大,卻似有千斤。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他還是執意要信這女屍。
我腳下一軟,跌坐到了地上。
荔枝急急地來扶我,附在我耳邊低語:「良娣,您要奴婢找的東西,找到了。」
10
皇宮藏書閣裡的古胤國史籍、民間野史、古墓中修復好的墓志銘、輾轉千年的殘破畫卷,拼湊出了女屍扶搖的真實身份。
她確是心有大執念的存在。
我打算去告訴趙明昊,沒想到他卻帶著扶搖,等在了我的院子裡。
扶搖對著我,微微一笑,「顧良娣,我已經和殿下解釋過了,我自小身患怪病,渾身冰涼,脈息微弱,唯有每月飲血方可緩解。若是能飲陰年陰月陰時所生的女子心頭血一碗,或可治愈。殿下剛剛告訴我,你便是呢。」
我猛地轉頭,看向趙明昊。
趙明昊有些愧疚地低下頭不敢看我,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望舒,扶搖的病若是不治,恐會早夭,你救救她,一碗血而已。」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趙明昊,「放一碗心頭血,我也許會S。」
趙明昊拉住我的手,「不會的扶搖,孤會給你最好的藥材進補,會沒事的。」
一隻碗,一把匕首,正靜靜地擺在桌上。
「扶搖,你嫁進了東宮,出嫁從夫,你懂事些。」扔下這句幾乎算是強制要求的話,趙明昊便走了。
把我留給了扶搖。
我跌坐在地,隻覺浸透肺腑的冷。
我以為我被人愛過,可是他卻用行動告訴我,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哪怕我讓豔屍現形,他卻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人。哪怕我尋到了證據,他卻連看都不想看。
隻想著用我的命討別的女子歡心,給他的大業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