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轱轆在地上滾動的聲響尤為明顯，仿佛在提醒著秦昭現在有多麼荒唐。
她隻是摔了一下而已，沈砚辭把醫務室的輪椅都借過來了，手還被裹成了粽子。
她看了眼輪椅又看看了沈砚辭：“我真的沒事，要不要過去看看林時？”
沈砚辭垂眸看她，聲音低磁：“哭會嗎？”
“……”
辦公室裡，劉盛的媽媽拉著自己的兒子心疼的不成樣子，哭著討要說法：“楊主任，這可是毆打同學，你看他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子了！嚴懲必須得嚴懲！”
主任已經了解完前因後果了，確確實實是劉盛作妖在先，可那也不是林時動手的理由，他打馬虎眼：“林時，不管怎麼樣，你動手就是你不對，先給劉盛同學道個歉。”
林時雙手插兜，臉側向一邊，半仰著頭，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字一句：“我沒錯。”
“楊主任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劉盛媽媽惱了，“簡直一點都沒把學校放眼裡！我們家長接到電話可直接過來了。
他們呢，孩子孩子不認錯，家長家長不過來，就派一個助理，有沒有把我們放眼裡！有沒有把學校放眼裡！果然有什麼樣的家長就有什麼樣的孩子！”
林時倒是嗯了聲，語氣拽拽的：“我同意。”
“……”
範助理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火上澆油：“林總和秦總確是比較忙，他們已經把這件事情委託給我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都已經清楚了。
劉同學在籃球比賽中故意撞傷秦昭同學，超過合理對抗範圍，這些視頻還有圍觀同學都可以作證。林時同學出於哥哥對弟弟的維護，和劉同學發生了推搡……”
“什麼叫推搡！”劉盛媽媽不同意了，“他這是毆打！故意傷害！我也就是給主任面子，你們再這麼不講道理，不認錯，我就隻能報警了！等著被拘留吧！”
主任一個頭兩個大：“大家都先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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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
帶著委屈的哭腔的聲音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秦昭眼睛蒙了一層霧，眼眶溢滿了淚水，要落不落的。
手被纏成了粽子，下面還滲著血跡，膝蓋處的校服褲子被血透出深色，右腿沒有力氣地踩在輪椅腳蹬上。
年級督導太陽穴突突直跳。
還沒等他緩過來，林時又炸了，揚起胳膊就要再揍劉盛一頓。
辦公室頓時雞飛狗跳，年級督導和範助理趕緊去拉他。
“林時！你幹什麼呢！這是辦公室！”
他一身蠻勁，年級督導和範助理費了好大力才拉住他，就算這樣，他的腿還在空中往劉盛的方向踹，一邊踹一邊罵。
劉盛媽媽大喊：“殺人了殺人了！英華的學生要殺人了！”
秦昭不知所措地仰頭看著沈砚辭，這個事情的發展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
她眼睛的水霧還沒散去，眼尾和鼻頭泛著淡淡的紅，無助又依賴地看著她，和夢中的場景漸漸吻合。
沈砚辭喉結滾動了下，艱難地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了過去，聲音輕啞地在嘈雜的辦公室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微小的波瀾連秦昭聽得都不真切：“別看我。”
“……”
確認完秦昭的傷勢之後，範助理沉吟片刻：“現在的事情恐怕不是我可以代為調解。劉同學存在主觀故意傷害，導致秦昭同學受傷，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罪處3年一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我會帶秦昭同學去開具驗傷報告，並如實報告給林總和秦總。如果走訴訟，屆時請劉同學及劉同學媽媽注意接收法院傳票。”範助理看向年級督導，
“記得沒錯的話貴校正在開展反校園霸凌主題活動，此類惡劣事件相當惡劣，到時候也辛苦楊主任把對劉同學的處理公示發我一份。。”
“……”
劉媽媽急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又不是法官！”
範助理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我碩士兼修法律，有律師證。當然，林氏集團有專門訴訟律師，劉同學媽媽也可以找律師早做準備。”
劉媽媽看向年級督導，楊主任一個頭兩個大，剛出了調查說明又得來一份，他衝劉媽媽點了點頭，表示範助理說得都是真的。林氏的訴訟律師可不是蓋的。
劉媽媽當即慌了，改口：“這就是同學之間的玩笑。”
“玩笑，我把他弄成那樣算不算玩笑！”林時冷笑。
劉盛媽媽嗫嚅道：“就是不小心嘛。”
最後在年級督導的斡旋調解下，劉盛不情不願地給秦昭道了歉，並表示會承擔醫藥費。
範助理表示自己沒有權限接受，會請示林總後會做答復，到時會第一時間同步楊主任。
劉媽媽恨鐵不成鋼地拍了自己兒子一下：“你使那麼大勁幹什麼！”
隨便教育教育她就行了，還做那麼明顯，被人拍視頻。
劉盛悶著一個頭：“我哪知道她那麼弱，一撞就飛出去了！”
“……”
林時皺著眉看向沈砚辭：“你帶她過來幹嗎？不是讓你看好她嗎？”
秦昭的視線落在他眼下的青紫，眼神復雜。
林時不自在地嘖了一聲，給了她一個後腦勺。
放學的時候，姜滿和方甜本來想推秦昭走的，在沈砚辭來了之後，又理所當然地把把手讓了出去。
走到樓梯的時候，秦昭站了起來：“沒事，我可以走的。”
沈砚辭按住她：“你要裝得像一點。”
秦昭怔了一下，往四周看了一圈：“可是現在沒有人了。”
剛剛姜滿關心她的傷勢，聊了一會，又磨蹭了這麼久，人走得都差不多了。
沈砚辭撩了下眼皮，瞳仁漆黑：“那能抱了嗎？”
沒人了，所以能抱了嗎？
“……”
他的手熟練地穿過她的胳膊，秦昭立馬抓住了那隻靠近她的那隻手，不讓他動：“這不好吧。”
沈砚辭閡了下眼皮：“都是男的，怕什麼。”
“……”
第66章 他才是你親哥
秦昭看到熟悉的邁巴赫停在路邊，心想自己讓林時等了這麼久，又得接受他的口水戰了。
但今天，她不想跟他吵架。
李叔很有眼力見地下車開了車門，把輪椅放到了後備箱。
秦昭跟沈砚辭說了再見，鑽進了車裡。
林時扣著一頂帽子，臉朝外，大剌剌地躺在座椅上，沒諷刺沒謾罵也沒開口。
車上一時安靜地過分。
李叔透過後視鏡看著秦昭：“昭昭好點了沒？”
秦昭嗯了一聲，李叔又關心了幾句，說道：“剛你一直沒來，小時都擔心壞了，怕你再出什麼事。”
衛衣帽子裡傳出一道欠欠的男音：“我那是想早點回家。”
別說得跟他多上趕著舔她一樣。
從那件事之後，他都示好多久了，她天天冷著一張臭臉。
還懷疑自己要害她。
李叔笑了笑也沒戳破。
舒緩的音樂在車裡流淌，兩個人中間距離隔得不算近，光影透過窗子，在人身上不斷閃過。
秦昭摩挲了一會口袋裡的藥膏，把臉也轉向了窗外。
到家後，李叔把輪椅搬了下來，看向秦昭：“要我送你上去嗎昭昭？”
秦昭笑著道：“不用。”
她這個傷真的沒多嚴重，之前的傷都比這要嚴重得多。
林時不耐煩地推過輪椅：“費什麼話，上來。”
棒球和衛衣帽子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單手握著輪椅把手，拽得跟要找人幹架一樣。
秦昭看了他一眼，溫吞道：“你是不是想把我摔下去。”
“……”
“是。”林時呵笑一聲，“你不上來我就直接摔。”
“……”
他真是氣笑了，他好心給她推個輪椅，她懷疑要摔她。
給她的鞋量個尺碼，她又是檢查有沒有釘子又是檢查膠水、藥粉的，跟他是多想害她一樣。
被迫害妄想症。
想到什麼他呵呵了一聲：“沈砚辭推你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著他會摔你啊？”
秦昭沒說話。
“是，他才是你親哥。”林時勁勁地，“用不用我去請你親哥過來推你啊。”
“……”
他把秦昭推到她房門口，語氣不算好：“自己行嗎？”
秦昭嗯了一聲。
他看了她兩眼：“爸媽不在家，有事喊我。”
秦昭又嗯了一聲。
說完他要走，衣擺被一道很輕的力道拉了一下。
“林時。”
“幹嗎。”
秦昭扣了兩下口袋裡的藥膏盒，抿了下唇，遞給了他：“新的，沒拆過。”
意思是，不存在使詐，也不用嫌棄她用過。
他沒接：“做什麼的？”
秦昭抬眼看他，又垂了下來，上面不寫得很清楚嗎，她還是好脾氣地答道：“擦傷口的。”
林時哦了一聲，手矜持地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秦昭松了口氣，很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房門被關上。
林時站在走廊，盯著藥膏，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嘁了聲，勾了下唇角。
他把藥膏拍了發到三人群裡。
陳宇先回了他：“怎麼了，這藥不管用？”
林時嘖了聲，敲字：“秦昭給的。”
陳宇：“……so？”
沒等林時回他哦了一聲，自問自答：“強吻哥這算原諒你了。”
“什麼叫原諒？這是示好，示好懂不懂？”
宇宙無敵大帥哥（陳宇）：“……你自己開心就好。”
過了會，林時洗完澡躺床上的時候突發奇想：“秦昭手都傷成那樣了，怎麼洗澡？”
“你說她是不是不好意思提啊？”
林時也沒有幫別人洗澡的經驗，猶豫了一會還是敲響了秦昭的房門，這是一個好哥哥的體貼和擔當。
“用我幫你洗澡嗎？”
“……”
秦昭自己早就已經裹著保鮮膜，艱難地把澡洗完了。
剛送走林時，沈砚辭的電話就進來了。
他看到秦昭半幹的頭發，沉默了半秒：“林時幫你洗的？”
“……”
“我自己洗的。”
“傷口最好不要碰水，下次你不方便，可以喊我幫忙。”
“……”
姜滿最近迷上了自媒體，想做vlog博主，天天拿著相機拍。
她舉著相機，喊了聲昭昭。
秦昭嗯了聲把埋在卷子裡頭抬了出來，眼睛清淺，看到她露出了一個笑。
“哇，好帥呀。”姜滿誇贊道，“真不愧是英華第三大絕色。”
“……”
姜滿哎呀了一聲：“反正英華雙絕都是我封的，我說你是第三絕你就是第三絕。”
她拍好收了相機：“到時候我剪好視頻你記得給我點贊。”
“好～”
秦昭膝蓋受傷不方便，林時說中午會給她送飯，保證她餓不死。
姜滿隻能自己去食堂覓食了，並表示自己明天要帶飯跟秦昭一起在教室吃。
教室裡隻剩下了秦昭，她安靜地在自己位置上寫卷子。
沒多時，腳步聲響起，很輕盈，不像是林時的。
她抬頭，看到了門口的方甜。
她手裡拿著一個飯盒，朝秦昭走了過來。
兩隻手握著，遞給了她，有點別扭：“我們家阿姨煮的黃豆豬蹄湯，謝謝你那天幫我。”
“還有之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大好的陽光透過玻璃，把空氣中微小的塵埃照得無處遁形，恬靜而美好，青澀的男女在教室裡表明心意。
“真是青春洋溢啊。”陳宇有感而發：“強吻哥這也算得償所願了哈。”
林時哼哼了兩聲，罕見地沒反駁。
隻有沈砚辭的眼底的情緒越來越濃。
方甜注意到他們，把飯盒放在了秦昭桌子上：“你記得趁熱喝。”
林時和陳宇相視一笑，還沒來得及拉長音調起哄，就看到沈砚辭涼得跟什麼似的眼神，又硬生生把笑和長哦都憋了回去。
不明所以，但聽直覺。
林時轉移話題，輕咳了一聲：“看來你人緣也沒那麼差，不用擔心你餓死了。”
他單手拎著一個飯盒：“這個你還要嗎？”
方甜的飯盒裡除了豬蹄湯，還有蝦仁炒蛋，蔬菜和水果。
秦昭不想浪費：“要不然你吃吧。”
林時哦了聲，看向沈砚辭：“她不要，那我吃了。”
沈砚辭斂著眼皮，看不清情緒。
秦昭意識到不對：“這個不是你買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