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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無謀安寧 4281 2025-04-28 15:5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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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身後傳來咳嗽聲,我回頭,竟是翠兒扶著我娘出來了。


     


    「娘,您今天怎麼下床走動了。前廳風大,阿曲,去給夫人拿狐氅來披上。」


     


    我娘聽到我的話衝阿曲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


     


    「我今天舒服了些,起來活動活動。滿滿,這是你的朋友?」


     


    蔡鐸的反應快,快步過去攙住了我娘。


     


    菜多多殷勤地給我娘搬來椅子,然後眨巴著眼睛等著我向母親介紹他。


     


    「這是蔡鐸,蔡驍將軍的兒子。我們小時候一起玩耍過,他不久前剛調回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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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鐸從身後跟著的小廝手裡接過他一直捧著的盒子,放到我母親面前。


     


    「伯母,這是我叫人找來的野人參,特地拿來給您入藥。」


     


    我娘微笑著看著他。


     


    「你有心了。」


     


    蔡鐸也笑著摸摸頭,說不打擾我們吃飯就要離開。


     


    目送他出門後,我感覺到我娘盯著我的目光,趕忙把臉埋進粥碗。


     


    「滿滿,我看蔡鐸這孩子不錯。」


     


    我有點害羞,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繼續喝著我的陳皮紅豆。


     


    「娘看得出來,他對你有心,你覺得呢。」


     


    我裝聽不見,我娘就推推我的胳膊叫我正視她的問題。


     


    「您不是之前挑中了太子嘛,如今覺得滿滿配不上太子了?


     


    「況且......太子盧谌,他就快要登基了。」


     


    她聽了我這話搖搖頭:


     


    「那些都不重要,娘以前錯了,對你真心、疼你才是頂要緊的事。」


     


    是嗎?


     


    好像從前我也覺得真心是最要緊的東西。


     


    但是自從關婉婉去了太子府、我娘病了之後,我好像就忘了真心。


     


    是我也錯了嗎?


     


    9


     


    我爹在傍晚時分才回來,看樣子是一夜未合眼。


     


    不過他還是執意要陪一會兒我娘再休息。


     


    我得了空便溜達到街上去,早上的那個問題還困擾著我。


     


    不知不覺從南城走到了北十四胡同,看見了一家熟悉的牛肉蒸餃鋪。


     


    當年有一次我和蔡鐸一起溜達到這兒,我們二人的錢都在聽戲的時候花光了。


     


    「你想吃嗎,滿滿?」


     


    我摸摸癟癟的錢袋子搖頭,偏偏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你在這等著我,別亂跑。」


     


    他哧溜一下就蹿了出去,不一會就捧了銀錢回來。


     


    「老板,要兩屜牛肉燒賣!」


     


    我扯扯他的衣角:


     


    「菜多多,你哪裡來的錢,從這裡走回咱們南城要近一個時辰。」


     


    他輕描淡寫地說:


     


    「我把那塊玉佩當到隔壁巷子的當鋪裡了。」


     


    「你傻呀你!那玉佩可是寶貝,你為了燒賣把它當了!」


     


    正巧這時候店小二把燒賣端了上來,蔡鐸遞給我一副筷子催促我趁熱吃。


     


    他說他跟當鋪老板講好了,第二天就贖回來。


     


    後來第二天一早,我就陪著他又去了當鋪。


     


    重新拿到玉佩他才告訴我,這是他父親蔡將軍找最好的和田玉料和邊疆最好的雕工給他雕成的。


     


    「......」


     


    七年後再來,燒賣鋪前依舊飄香。


     


    「老板,兩屜燒賣帶走。」


     


    「好嘞——」


     


    我掂著燒賣往蔡鐸家溜達。


     


    所謂投桃報李,就是他早上給我送粥,我晚上給他送燒賣。


     


    誰料想聽瀾苑的大門緊閉。


     


    我敲了半天,才有蔡鐸身邊的阿霽來開門。


     


    「蔡鐸呢?」


     


    「姒盈姑娘,邊關來信說蔡將軍身體不好,我家主子今天下午就出發赴邊了。」


     


    我有些失望地點點頭,看看手裡已經冷掉的燒賣,也隻能打道回府。


     


    「诶,等蔡鐸回來,告訴他,我請他吃蒸餃,北十四胡同那一家。」


     


    阿霽應下了。


     


    隻是我沒想到,再次見面時。


     


    他是皇帝的臣,我是皇帝的妃。


     


    我們二人遙遙相望,卻連問候一句都不能。


     


    10


     


    太子盧谌登基一月,便在京中官員家的小姐間辦了一次選妃。


     


    父親給我帶回這個消息時,關婉婉已經成了皇後,而我正等著蔡鐸回京。


     


    那日去聽瀾苑尋他不得後,我往邊疆寫了封信。


     


    我問他蔡將軍的身體怎樣,問他帶去的醫士還得力否,問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我等他回來。


     


    回信是蔡鐸的隨侍阿仕帶來的,阿仕說蔡鐸接到我的信時已經兩天一夜沒闔眼地守著蔡老將軍了。


     


    可是,他還是把信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


     


    我把他的回信摟到懷裡,聽著阿仕給我講蔡鐸到了邊疆之後的事。


     


    老將軍的病好了不少,但獨獨一味藥邊疆買不到,阿仕就被遣回京中取藥。


     


    阿仕走後我才展開蔡鐸的信:


     


    【滿滿,見字如晤......】


     


    他說再過不久父親的病就將好全,那時候他也會啟程回京。


     


    他的署名還是——菜多多。


     


    可是菜多多,我等不到你了。


     


    雖然關婉婉現在已經成了盧谌的皇後,但我依舊被劃在京官未嫁女的範疇內。


     


    進宮那日我隻著素釵,還特意穿了碧色的裙裝,期待著落選。


     


    新登基的盧谌坐在高臺上飲著酒,醉眼迷離間偏偏指上了我。


     


    「把她給朕留下。」


     


    我懸著的心在聽到那句「關姒盈——留牌子」之時狠狠墜到了地上。


     


    出宮時嬤嬤對我說:


     


    「小主不喜打扮也能中選,真是好大的福氣!」


     


    我冷冷地看著她問了一句: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嚇得她立刻閉上了嘴,還了我一片清靜。


     


    我想不明白。


     


    為什麼在我想靠近盧谌時,蔡鐸出現了。


     


    又為什麼偏偏在我想與蔡鐸相守時,命運又要把我逼到盧谌身邊?


     


    我糾結了一夜,也沒決定要不要把我被選為宮妃的消息告訴蔡鐸。


     


    我娘聽說了我要進宮,把我叫過去:


     


    「滿滿,是娘拖累了你。


     


    「如果當初不是我想讓你做太子妃,或許......」


     


    我打斷她:


     


    「也許這就是女兒的命。」


     


    我娘嘆口氣說:


     


    「和蔡鐸做個了斷吧......他是個好孩子。」


     


    我點點頭,回到自己屋裡提起筆卻不知道該寫什麼。


     


    是要和蔡鐸說對不起?還是說再見?


     


    望著我揉得一團又一團紙,腦海中浮現出蔡鐸的身影,我哭了。


     


    在宮裡聽旨時我沒哭。


     


    回來見我爹說關家也算光耀門楣時我沒哭。


     


    我娘說都是她拖累了我時我也沒哭。


     


    可是當我鋪開紙筆、面對自己內心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眼淚。


     


    【菜多多,我要進宮了,對不起啊。


     


    【你要身體康健,要長命百歲。


     


    【要找一個美嬌娘再生幾個可愛的娃娃。


     


    【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再幫我照看一下我娘。


     


    【或許你有空的時候,一年去看她兩次就夠了。


     


    【再見,蔡鐸。】


     


    11


     


    把信送走,我著手準備進宮的東西。


     


    馬上就要過年了,按照旨意,我得趕在臘月廿八之前進宮。


     


    後天便是我入宮的日子,我正漫不經心地試著新做的裙衫,門侍通傳說蔡鐸身邊的阿霽來了。


     


    到了門口發現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我撐著精神打趣他,是跟府裡的老管家打牌輸了錢?還是你家主子克扣你月錢了。


     


    「關娘娘,阿霽身份卑微,您就別打趣我了。


     


    「隻是阿霽想不明白,難道天家富貴就那麼好?我家主子的真心就那麼不值錢?


     


    「您知不知道他給您去西山買粥那次在雪地上滑倒腿上流了好多血,硬是撐到回了聽瀾苑才醫治。


     


    「您知不知道我家主子在邊關也不忘您喜歡什麼,到處去找最好的珍珠。


     


    「喏,他接了您的信還讓我巴巴地給您送來,隻求您以後進了宮見了東珠別嫌棄這些就行。」


     


    他遞給我一個盒子,裡面鋪了厚實的紅絨布,紅絨布上是十顆瑩白的渾圓的珍珠。


     


    我低頭看著這些珠子,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送來珠子的阿霽。


     


    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蔡鐸——這樣好的珠子,定是要花大力氣尋來的。


     


    阿霽走之前還給我留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蔡鐸囑咐我,進了宮別意氣用事,叫我照顧好自己。


     


    我無言以對,隻能轉身回府。


     


    我不想讓阿霽瞧見我哭。


     


    就讓蔡鐸以為我是個重利負義的人吧。


     


    也許他還能早一點放下我,遇到另一個好姑娘。


     


    12


     


    兩天後天才蒙蒙亮,一頂小轎就把我送進了高牆之中。


     


    我娘強撐著起來送我。


     


    她說進了宮不用考慮她和我爹,別叫自己受了委屈就成。


     


    「滿滿,人就這一輩子,要痛快得活。」


     


    我應了聲,轉身的那一刻就淚流滿面。


     


    但是母親,女兒在進宮前就預見到了,女兒在宮中的日子注定是不好過的。


     


    盧谌隻是給了我個從六品的才人位分,盈才人的綠頭牌在皇後的運作下一天也沒有掛上。


     


    關婉婉安排我住進了漱芳齋——那是最偏最遠的一處。


     


    內務府給我們送來的東西也都是最次的。


     


    時值寒冬,不點炭盆扛不住,點了炭盆又太嗆。


     


    唯一一個分來伺候我的宮女小桃說,這種是最便宜的黑炭。


     


    黑炭是連資歷稍久的宮女太監都不用的。


     


    關婉婉連著三日請安時都說我服飾逾矩。


     


    我就日日都換上更素的服飾前去請安。


     


    第四日時,我頭上連一支珠釵也不戴地去了承乾殿。


     


    關婉婉端坐在高位,見我來了冷哼一聲。


     


    「看來盈才人還是學不會宮裡的規矩呀。菊枝、桂蘭,你們去幫幫她。」


     


    當著所有妃嫔的面,我被剝下外衣、套上一身粗布衣裳。


     


    「本宮一日不命令你換下來,你就得一日穿著,懂嗎?」


     


    那衣服的領口磨得我脖子生疼,但我還是低頭跪在地上:


     


    「妾身恐這身衣服有辱皇室尊嚴。」


     


    關婉婉根本不理會我,她開始臉上堆笑地與各個嫔妃談笑。


     


    我在那兒整整跪了一個時辰,成了整個後宮的笑話。


     


    初十那日闔宮夜宴,我也穿著那身粗布裙衫出席。


     


    雖然坐在角落,但是宴會上的菜色是漱芳齋平日裡的三倍有餘,已然叫我滿足。


     


    看小桃餓著肚子站著服侍我,我於心不忍就悄悄遞給她幾塊糕點。


     


    不管其他人如何推杯換盞、言笑晏晏,都與我們無關。


     


    盧谌舉著酒壺喝了個半醉,下了龍椅走到嫔妃的位子中間,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我的席前。


     


    「你是誰?朕怎麼沒有見過你?」


     


    我跪下:


     


    「臣妾才人關氏。」


     


    「抬起頭來。」


     


    我抬頭,他把手撫到我的臉上,過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瞧,你們瞧,這個才人倒有野趣。穿成這樣來勾引朕。


     


    「朕便滿足了你,給你個今夜爬到朕床上來的機會。」


     


    他對我,就像是對一個玩物一般。


     


    而我卻偏偏需要將雷霆雨露均視作君恩,縱使百般不願,依舊婉轉承歡。


     


    我怎麼能真的不考慮宮外我那生了病的母親。


     


    我任人欺凌不要緊,可是我唯有承寵,才能保護我娘。


     


    13


     


    次日晨起,盧谌就給我晉了位分。


     


    我成了盈嫔,我的漱芳齋也被裝潢一新。


     


    盧谌叫我去學舞劍,他說要我在新挪進來的大床上舞給他看。


     


    我照做了。


     


    盧谌叫我去讀四書五經,讓我每日歡愛的時候在床上背給他聽。


     


    我也照做了。


     


    屈辱嗎?但我已經認命了。


     


    我在盧谌面前扔掉所有的尊嚴,隻為了盡可能掙得高一些的地位。


     


    我想要的不多,能夠保住我的性命、再護住我娘,就足夠了。


     


    我把一些封賞拿去打點了一位公公,他隔幾日就出宮一趟,給我帶來母親安好的消息。


     


    隻是盧谌一連數夜來我的漱芳齋,叫關婉婉恨得牙痒痒。


     


    她趁白天盧谌處理政務時跑來漱芳齋胡鬧一通,把我新擺上的幾個掐絲珐琅的花瓶砸得稀爛。


     


    她坐在貴妃榻上,讓我跪在她腳邊聽著砸東西的聲音。


     


    「姐姐,盧谌隻是把我當玩物罷了,你實在不用擔心生氣。」


     


    關婉婉用戴著長護甲的手挑起我的下巴,朝我臉上狠狠啐了一口:


     


    「你也配?關姒盈,實話跟你說吧,本宮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你不配讓我惱。


     


    「不過你說得沒錯,你就是個玩意兒,在本宮和盧谌眼裡都是。」


     


    我挺起胸脯,用袖子擦了擦臉,笑著看著她。


     


    她的臉扭曲起來:


     


    「關姒盈,你笑什麼,你為什麼笑?你也配在本宮跟前笑。」


     


    她一把搡開我,帶著手下的宮女太監揚長而去。


     


    留下跌坐在地上的我和被砸個稀爛的漱芳齋。


     


    我毫不在意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


     


    「小桃,你把地上收拾幹淨,尤其是地上的碎瓷片,別扎了皇上的腳。」


     


    我自顧自地去了小廚房。


     


    盧谌昨天吃了好多口那道糯米蒸肉,一定是他愛吃。


     


    14


     


    晚上盧谌來的時候問我:


     


    「之前朕要你學舞劍,你多久學會的?」


     


    我說三天便學會了。我沒告訴他,我的腳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


     


    他點點頭,說讓我學一學西域之舞。


     


    「隻要皇上想看,臣妾一定用心學。」


     


    他又點點頭,繼續開始吃飯。


     


    隻是今天,他的筷子一次也沒有伸向那道我用心做出的糯米蒸肉。


     


    我託人從宮外找了最好的舞娘。


     


    又花大價錢拜託人做了一條堆滿珠寶鈴鐺的薄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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