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大夫嗎？聽說你現在負責招聘有經驗的兼職醫生，還要不要人？」
14
龔明凡還是嘴硬的。
他連實習醫生都招，更別提有經驗的醫生了。
業務太忙了，他四處求人介紹本市的婦產科醫生給他。
自然也求到了我同事的頭上。
就這樣，我在同事的介紹下去做了兼職。
工ṱű̂₆作任務很簡單，下早班的時候去坐個晚間的門診，休息日來查查房間，受理一些產後咨詢就夠了。
Advertisement
奇怪，這種基礎工作他們本院的醫生沒人做嗎？都去忙什麼了？
這天晚上，原本要查房的醫生請假，她私下叫我幫她頂一下。
病房裡，產婦母親正在給親戚打電話。
「喂，她大姨，你就讓小萍往這家醫院生來，保證生男孩，百分百！」
聞言，我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她繼續說：「大醫院是哪兒都有，但問題是，哪個大醫院能給你保證孩子性別？這裡就能保證！他們在這中西醫結合，有個大師，按他算的日子吃藥同房，保證要什麼有什麼。
「哦，對了他們最近新蓋了個高大上的科技實驗室，嗐，具體的我也說不明白，你來了就知道了！」
這時候，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產婦嗔怪著抱怨了一句：「媽，你別再打電話了，孩子都被吵醒了。」
老太太立刻掛上電話，慈愛地抱起孫子哄著。
「這不是你姐婆家又在催，說家大業大，第三胎必須是個孫子，你姐都快愁S了，我想推薦她來這兒。」
我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
我借著給同事送外賣的由頭，蹭老員工的卡溜進了 VIP 專用樓層。
那個大師的診室就在這層，除了醫院的老員工的卡，新人都進不來。
晚飯時間剛好趕上下班時間，很快，我就看到一個穿唐裝的老頭從辦公室走向電梯。
我趕緊跟在後面。
他正一邊走一邊打電話，我跟他一起進了電梯。
能聽出來，電話是打給許強的。
掛電話之前，他突然話鋒一轉，說他看上了個新來的小護士，讓許強跟龔院長說一聲，幫他搞定。
不是，現在的大爺都這麼彪的嗎？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突然笑了。
「之前沒見過你，是新來的嗎？」
15
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是有科學依據的。
正如渣男老了也依舊是渣男。
那天電梯裡的匆匆一瞥，盛大師似乎對我有點意思。
他打聽來我的電話，總給我發信息想約我出去。
說他是老頭似乎有些冤枉人了，他隻是看著滄桑點，實際上也就五十來歲。
他一個勁兒地鼓動我辭掉公立醫院的工作，成為瑪利亞的正式員工。
在那邊幹到S也隻能拿工資，但隻要他幫我美言幾句，這邊就可以拿到股份。
隻靠這一門獨家生意，就能保證賺大錢。
我一方面對他的追求欲拒還迎，一方面假裝心動，借機跟他各種打聽。
「至少我得先搞清楚你說的獨家生意是什麼吧，你那個祖傳醫術真的能那麼準？萬一失敗了，這招牌一砸可就全完了。」
畢竟他的「技術」我是見識過的，郭珍珍那一胎就是個例子。
盛柏虎幾杯酒下肚，很快就飄飄然起來。
「我這一行原本是博概率的，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現在我們依靠的是高科技手段，所謂祖傳神醫大師不過是個幌子，這你懂吧？」
他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湊過去聽。
他小聲跟我嘀咕了幾句——他們居然利用生殖輔助技術，在地下開了個孕產中心！
顧客可以根據需求選擇自己生，甚至可以購買別人出賣的卵子或精子來完成受孕。
自然，性別也是可以自由指定的。
但這在國內可是違法的！
所以才需要盛柏虎這個「祖傳神醫」來當一個障眼法。
好好好，這幾個貨一個比一個刑。
16
原來，當許強發現龔明凡家底不菲，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現金賠償的時候就盯上了他，將他的身世扒了個幹淨。
知道他是私生子，也知道了龔家經營一家私立醫院。
於是，他主動找上了龔明凡，要和他做一個交易。
許強常年混社會，下手狠辣，可以幫忙找人搞定龔明凡大哥。
這樣，龔明凡就能慢慢取代他大哥的位置，從而繼承這家醫院。
而許強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拉攏盛柏虎這個行走多年的江湖騙子當障眼法，私底下幹一票大的！
雖然盛柏虎話術多，騙術高，又是名聲在外，許強對他的「道行」深信不疑，但龔明ṱűₘ凡畢竟是受過正規學習培訓的。
他提出，靠盛柏虎的名聲吸引客人沒問題，但是私底下一定要上專業設備，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我猜他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受教育程度高，隻靠一套說辭很難騙過他們。
反正他們都是衝著任選胎兒性別的目的來的，隻要人來了，就不愁沒生意。
畢竟沒有一家正經醫院敢提供這種服務。
他一定要向他爸證明，他才是最有頭腦，最有手段的人，他比那個墨守成規的大哥要強得多！
正因為如此，瑪利亞醫院的業務才越來越忙。
他們不停地招新人來維持傳統項目的運作，而那些心腹老員工，早就調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地下工作了。
我微笑著再敬了盛柏虎一杯。
「我就說，什麼祖傳秘方能做到百發百中，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初來乍到的，怎麼才能有機會拿到股份呢？給醫院介紹幾個有實力的大客戶可以嗎？
「我有個親戚剛好離婚了，她不打算再結婚，但特別喜歡孩子，要不我介紹她來看看？」
17
我記得很清楚，上一世許強連續醫鬧，嚴重影響了醫院的正常運營。
當時有個叫徐靜的自由記者覺得這件事很有話題度，特意聯系了我想採訪，說一定會幫我。
結果我沒等到她，就被許強那個瘋子砍S了。
她給過我名片，也給我看過她的自媒體賬號，粉絲很多。
我循著記憶找到了她的賬號，給她發去了私信。
我預計這件事一旦曝出，一定會是個大新聞，會有潑天的流量，不知道她感不感興趣？
18
徐靜很快回復了我。
她喬裝打扮，假扮成了我的親戚，一個剛離婚卻又格外想要孩子的富婆。
她大方地表示，表示無論是玄學大師，還是高大上的現代技術，隻要能實現她當媽的夢想就行。
另外，她打算要一對龍鳳胎，一次到位，所有的東西都要最好的，錢不是問題。
這時，龔明凡才發現我混進了他的醫院。
他一臉不爽地盯著我，但當發現這位富婆客戶是我介紹來的時，馬上又笑臉相迎。
沒辦法，富婆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當徐靜說，她還有個富婆圈子，裡面有很多離異但喜歡孩子的姐妹。
她就當是先給姐妹們探探路，隻要做得好，馬上會給他介紹客戶。
龔明凡和許強的眼睛都亮了。
在這時，徐靜提了個要求。
倒不是懷疑這裡工作人員的技術，但她更信任我，希望每一步我都能陪同。
龔明凡臉色難看得要命，但看在錢的面子上還是答應了。
但是他很雞賊，以方便工作為名，派了一名助理天天盯著我。
隻要我踏入 VIP 診區，那個助理就跟黏在我身邊一樣，生怕我搞什麼小動作。
我甚至相信，等徐靜這單生意結束後，他肯定會把我一腳踢開。
於是我再次找上了盛柏虎，讓他抓緊催一催我入伙的事。
「盛老師，我這位表姐可是很有實力的，她這一單你們就能賺不少吧？
「我不要介紹費，隻是想表示一下我的誠意，憑我表姐的人脈，後面這樣的單子還會有很多。
「這足夠Ţŭ₇代表我的誠意了吧？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盛柏虎並不知道我和龔明凡之前的關系，他天天在龔明凡耳邊念叨我有多優秀，有經驗，有人脈，認識這麼多有錢人的圈子。
他提議可以給我股份，讓我加入醫院。
許強最是貪財，為了拿下大單，他也給了龔明凡不少壓力。
龔明凡被他煩得不行，終於有一天跟他翻臉了。
「不行，這種事不能讓她這種外人知道。」
盛柏虎卻不耐煩地說，明清不是外人。
這一下子點炸了龔明凡的炸藥桶。
他大罵盛柏虎是個倚老賣老的東西，長得醜玩得花，見一個愛一個。
醫院是他家的，再敢對他指手畫腳，就讓他和許強打包滾蛋。
盛柏虎也不客氣，質問如果不是依靠他的名氣打廣告，他現在這個最賺錢的項目能擺上臺面宣傳嗎？
讓龔家這個日漸衰落的醫院重新煥發生機，他才是頭等功臣。
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家互相利用罷了，也不知道龔明凡有什麼好囂張的。
這三個人誰也不讓誰，在會議室吵了好幾次，弄得醫院裡到處人心惶惶。
我無聊地瞥了眼狗皮膏藥一樣緊緊黏著我的小助理，問道：「你多大了？」
「二十八。」他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我。
「哦，挺年輕的。我要是你，現在就立刻辭職。」
因為我猜徐靜那邊已經差不多得手了。
龔明凡真是打錯了算盤。
他總懷疑我會在私底下搞小動作，殊不知人家徐靜才是最專業的。
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在這短短的時間內, 她已經收集好了所有的證據。
包括視頻，錄音和部分文件的照片, 要什麼有什麼。
19
就在我們打算雙雙撤退的時候，瑪利亞醫院出事了。
由於那些資深的老員工全都被抽調去了最賺錢的「地下工作」，負責前面業務的醫生和護士大多數都是新來的。
多半人的經驗不足。
他們錯誤評估了一位有剖腹產史的孕婦, 認為她可以完成順產, 結果導致產婦臨產前子宮破裂, 大出血後一屍兩命。
當然，這位孕婦之所以堅持順產，也是聽信了盛柏虎的胡說，說在瑪利亞醫院足月順產就可以生下紫微星轉世, 將來一定可以考公上岸，成就一番大事業。
悲憤的家屬一氣之下將這件事曝給了媒體。 Ťú²
瑪利亞醫院一下子上了熱搜。
這種所謂的「中西玄學結合法」瞬間遭到了網友的群嘲。
【我隻聽說過有算生辰八字取名字的，沒想到生孩子也得靠玄學。】
【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還得聽從一個江湖道士的鬼話？真是活久見。】
【建議沒文化的人不要生孩子。】
這件事同樣驚動了龔明凡的老子。
龔建大罵龔明凡沒用，但為了將來, 還是不得不站出來給龔明凡擦屁股。
他親自出面, 澄清說這隻是一起普通的醫療事故, 醫院會依法對家屬進行賠償。
網上的傳聞誇大不實, 請廣大網友不要輕信。
在私下塞給家屬一大筆封口費的同時, 他還買了不少水軍洗地，說生育本身就有極大危險，在哪裡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他不惜砸錢, 要給這件事降溫。
徐靜日夜加班整理素材，終於趕在熱度下降前完成了所有剪輯，將一整套的證據都曝了出來。
網友這才知道，這件事的真正原因是，瑪利亞將核心骨幹全調去服務那些特殊業務的 VIP 客戶了。
而所謂的大師盛柏虎, 天天盤算的都是如何忽悠客戶, 掏出更多的錢來為自己的孩子購買所謂的好命格。
視頻一經發出就上了熱搜，相關機構立刻上門調查，封掉了醫院。
龔明凡看到視頻後, 氣得肺都要炸了。
他氣急敗壞地打電話過來, 揚言一定不會放過我，結果話還沒說完, 就被警察找上了門。
我聽到電話裡傳來警察的聲音：「你好，這是我們的證件，現在要求你馬上和我們回局裡了解情況。」
原來，龔明凡做下的其他惡事也被順藤摸瓜查出來了。
包括他為了上位, 不惜和許強沆瀣一氣, 害了他大哥的案子。
知道真相後的龔建氣得老淚縱橫, 連抽他十幾個耳光，說一定會跟法院申請重判。
而盛柏虎和許強也分別因為詐騙罪和故意傷害罪雙雙被抓。
瑪利亞醫院關閉後，再也沒有重新開業。
凡是參與了地下工作的醫護人員一概被帶走接受調查。
我哼著歌, 在機場候機廳看完了整場新聞報道。
為了躲開不必要的麻煩, 我打算去國外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這時，我竟然刷到了郭珍珍的直播間。
她正在咬牙切齒地控訴著許強的種種罪狀。
包括當她生下女兒且失去生育能力後，許強就把她一腳踹開, 還硬逼著她離婚。
還有許許多多他和盛柏虎一起做下的其他齷齪事兒。
大有不把許強這一伙人整垮不罷休的架勢。
……
這真是完美地印證了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心情格外舒暢，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