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時，急診來了一名臨產的孕婦。
我發現她整個孕期都沒做過正規產檢。
憑著經驗，我判斷她是極為兇險的胎盤前置，而我們隻是專科醫院。
為了以防萬一，我建議她立即轉去綜合三甲。
產婦一家S活不肯，說是找大師算過了，隻有在我們醫院順產才能生出貴子。
眼見產婦痛苦大叫，我隻好為她緊急接生。
一番搶救後，她剖腹產下一名女嬰。
可她的家人當場暴跳如雷，竟指責我為了賺錢不顧患者意願，強行將順產改為剖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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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網暴我是冷血醫生，男友也指責我不尊重病人，沒有醫德。
產婦丈夫更是怪我生辰八字不祥，衝撞了貴子，才讓兒子變成了丫頭片子。
他闖進門診室，照著我的頭和脖子就是一通亂砍。
我掙扎著倒在了血泊中。
再睜眼，我回到了孕婦臨產的那天。
1
「快快快，宋大夫，來急診了！」
護士王欣推開我的辦公室門，我睜開蒙眬的雙眼，猛地從桌子上抬起頭來。
我竟然重生到了醫院的值班室。
王欣一邊走一邊跟我簡述病人的情況：「急診來了名產婦，36 歲，孕 38 周+，主訴腹痛，目前陰道有少量出血，應該是快發動了。」
我定了定神：「產檢情況呢？」
王欣咬了咬嘴唇，繼續說：「家屬說隻在最初懷孕的時候在醫院抽血查了個 HCG，後面就再沒做過產檢了。」
我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和時間，心裡一沉。
果然，我又遇上她了。
郭珍珍。
我停下腳步：「她是高齡產婦，沒有產檢記錄，咱們對她的情況完全不了解，況且咱們這隻是專科醫院，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處理不了。
「一中心總院不是離咱們這兒很近嗎，那是綜合三甲，設備和科室都比咱們這裡齊全，讓他們去那裡吧。」
我立刻轉身往回走，想避免和他們見面。
然而產婦家屬已經闖了進來，指著我大聲質問：「你憑什麼不收病人？我媳婦馬上就要生了，你沒資格拒收！」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全身忍不住一個寒顫。
卷發，瘦高個兒，左臂上有文身，一雙惡狠狠的三角眼。
正是上一世衝進門診砍S我的那個人！
2
上一世，我在值夜班的時候，遇上了這名叫郭珍珍的產婦。
她說睡覺時覺得腰酸，肚子也有點疼，還有一點點出血，懷疑是要生了。
我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就給她測了下血壓，發現她血壓很高。
我心中開始隱隱不安。
我找她要孕產手冊和病歷本。
她卻反問我：「孕產手冊是什麼東西？」
仔細一問才知道，她的整個孕期竟然都沒做過產檢！
她老公在旁邊玩遊戲，頭都沒抬：「我們找過大師算過，這一胎絕對是健康的兒子，連發動的時間都對上了，你就說牛不牛吧？
「大師說了，他的眼睛比你們醫院的 X 光還管用呢，摸摸脈，看看肚子就知道咋回事了，誰還往醫院排大隊做產檢。」
我讓她躺好，做了個指檢，宮口未開，手指抽出來時沾上了些許血跡。
摸了摸腹部，發現胎位觸診不清。
我的心又沉重了幾分，立刻讓她做 B 超檢查一下。
沒想到她老公許強堅決不同意，非說 B 超有輻射，會傷到孩子。
「我媳婦馬上就要生了，還做什麼檢查？你們的慣用伎倆我都知道，無論怎麼著先開一通檢查，不然你們的工資獎金從哪兒來？我們才不花那個冤枉錢呢。」
郭珍珍也說：「對啊大夫，我就是快生了而已，快安排我進產房。」
胎盤早剝十分兇險，會引發大出血。
然而隱性的早剝痛感並不劇烈，需要配合各種檢查才能確診，他倆拒不合作的態度令我十分頭大。
憑著經驗，我建議他們立即轉院到上級醫院。
我們這隻是個專科醫院，對突發Q況的處理遠不如三甲綜合醫院。
雖然目前看來郭珍珍的情況還比較穩定，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將許強叫到一邊兒，耐心講道理：
「我懷疑你愛人是胎盤早剝，而且她的血壓也很高，懷疑並發妊娠期高血壓。
「而且你們沒有產檢記錄，又不肯配合檢查，我這沒辦法收。
「過了兩個街口就有一家綜合三甲，那裡的血庫血量充足，也有新生兒科，她不能再走動，建議立即乘救護車轉院，我可以幫你們先預約個床位。」
沒想到他一下子奓毛了。
他一口咬定大師算準方位了，就得在我們醫院生才能生出貴子，他們哪兒都不去，必須在這兒生！
他S拽著我不松手，指著我鼻子大罵起來。
我剛想跟他說一下這種並發症的危險性，就聽到女廁所那邊突然有人慘叫起來。
「血！我上個廁所的功夫流了好多血！救命，救命啊！！」
隻見郭珍珍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就往外跑，下身哗哗地往下冒血。
壞了！看來真的是胎盤早剝！
一定是郭珍珍的動作過大，造成流血量變大，胎盤剝離得更嚴重了！
沒辦法，隻能緊急手術了。
我立刻呼叫護士將她緊急送往手術室。
胎盤早剝十分兇險，分秒必爭，一旦確認要馬上進行剖腹產手術。
偏偏這時候許強還在添亂。
他竟然SS抓住推車不讓郭珍珍走，要求孩子必須順產。
因為大師說了，順產才是尊重自然規律，順應上天，才能保全孩子的福氣。
3
我一把將他推開了。
現在是跟S神賽跑，哪有時間跟他廢話。
郭珍珍已經嚇傻了，這才跟我說實話。
原來，她晚上肚子疼，以為是拉肚子，便摸黑起來上廁所，不小心滑了一跤。
她怕婆婆罵她笨手笨腳，爬起來之後發現沒什麼大事就沒敢聲張。
剛才在我和許強說話的時候，她又感到了強烈的便意，去廁所一蹲下才發現下身血流如注。
我氣不打一處來，可眼下已經沒有轉院的可能了。
我馬上讓護士匯報上級領導和主任，說明了情況。
在手術室一看，果然胎盤正在剝離，而且她還有邊緣性胎盤前置和胎盤植入，一部分胎盤覆蓋住了宮口，根本沒有順產的條件！
郭珍珍還在強硬地要求順產，揚言如果不讓她順產她就憋著不生。
我忍不住吼了她一句，讓她不想S就閉嘴。
所幸搶救及時，胎兒順利剖出，是一個女孩。
一番折騰下來，母女倆的命都保住了。
但當家屬知道郭珍珍生了個女兒後，大鬧住院部。
尤其是她婆婆，闖進我的辦公室一番打砸，非說是我的生辰八字不好，衝撞了貴子，才讓命中注定的兒子變成了丫頭片子。
他們跑到醫院鬧事，開直播，網暴我是沒有醫德的冷血醫生，為了多賺錢，不惜違背產婦意願強行剖腹產。
我氣得跟同科室的男友龔明凡吐槽，他竟然說都是因為我瞎嘀咕耽誤了時間，一開始就順著家屬的意思不就好了嗎？
這下好了，我給醫院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將來晉升肯定無望了。
說完，他跟我提了分手。
後來，許強更是衝進門診室，用刀對著我一通亂砍。
「賤女人！都是你不讓我媳婦順產，害得我寶貝兒子變成了丫頭片子，你怎麼那麼歹毒！」
我咽氣的時候，眼睛都沒有閉上。
沒想到，我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這次，我再也不ťū́⁴會管這一家瘋子，誰行誰上！
4
這次，我不理會許強，繼續往回走，卻被一隻手拽住了。
竟然是我的「前」男友龔明凡。
哦，我這才想起來，他跟我同一天值班，剛才應該是在休息室睡覺。
他每次和我一起值班，總是偷偷溜去睡覺。
上一世我在前面焦頭爛額，他在後面呼呼大睡，現在又出來逞英雄。
他皺著眉看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宋明清，難道你忘了咱們是如何宣誓的了嗎？
「『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救S扶傷，不辭艱辛』，這些你都忘了嗎？」
許強一聽馬上附和。
「就是！這位醫生說得對，女醫生就是破事兒多，快給我媳婦安排接生，不然就等著吃投訴吧！」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我雖然是醫生，但不是獸醫。
隻救人，不救畜生。
我知道龔明凡一向喜歡做好人，尤其喜歡在領導和年輕護士面前表現，不放過任何一個出風頭的機會。
於是便衝他挑釁地笑了笑：「哦，strong 哥，你行你上啊。」
龔明凡白了我一眼，跟著許強往前走去。
「產婦呢？我看看，什麼情況？」
當他知道郭珍珍沒有做過產檢的時候也不禁猶豫了。
「要不先做幾項檢查吧，沒問題的話就在這兒生。」
許強見他好說話，馬上拒絕：「大夫，我媳婦好著呢，懷孕期間連孕吐都沒有，吃嘛嘛香！
「我們也不是沒檢查，我們找的民間大夫，中醫，知道吧？過去古代人沒有這些儀器，不照樣生孩子。」
郭珍珍也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
「對啊，您看我什麼事也沒有，就是腰酸，肚子有點疼。」
龔明凡點點頭：「你這月份差不多了，剛開始宮縮的時候是會有這種情況，正常反應。」
說著，他讓郭珍珍躺下，打算做個指檢。
許強立刻拉下臉來阻止：「你是男的，我媳婦是女的，你怎麼能佔她便宜？
「你告訴我怎麼摸，我摸完了告訴你。」
我差點沒笑S過去。
龔明凡無奈，隻好問了一個關鍵問題：「有輕微出血？有沒有撞到或者摔倒？」
郭珍珍睨著許強的臉，猶豫著搖了搖頭。
「對了大夫，我們沒產檢也能在這兒生孩子吧？」
龔明凡點點頭，「唰唰」兩下開出了住院單：「當然，醫院不能隨便拒收病人。」
許強眼前一亮：「太好了，大師說了，我家貴子就得在你們這兒生。
「謝謝大夫，你比剛才那個臭婆娘強多了，等我媳婦生完了，我請你吃喜糖，送錦旗！」
龔明凡一聽錦旗就樂了，許強表現得十分上道，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給科室領導也送一份，保證龔明凡出盡風頭。
5
我在遠處注視著郭珍珍那張越來越蒼白的臉。
高齡產婦，沒有產檢，疑似胎盤早剝，家屬不配合檢查……
無論哪一條都踩在了雷區上，別看她現在隻是輕微出血，那是因為隱性胎盤早剝不易診斷，血還沒有完全流出，而是聚積在胎盤與子宮壁之間。
隨著出血增多，壓力增大，病情會愈發兇險。
上一世，雖然他們不配合檢查，我還是憑著經驗和一系列細節判斷出她的情況。
但很顯然，龔明凡並沒注意到這些。
他居然還讓郭珍珍多走動走動，說有助於順產呢！
順產一般不需要醫生，通常是助產士協助生產。
我看了眼手表，已經是後半夜了。
再忍忍，天一亮我就能下班了。
後半夜沒有什麼病人，我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這時，突然的一嗓子號叫把我驚醒了。
樓道裡響起了許多雜亂的腳步聲，我聽到幾個護士的聲音：「龔大夫收的那個產婦，剛才下樓取外賣的時候摔倒啦！」
「大出血了！」
原來，郭珍珍經過兩次指檢，還沒有開到二指，不用進產房。
她的肚子一直不舒服，又覺得餓，就從網上訂了份宵夜。
醫院不允許外賣員進，而許強忙著打遊戲，她隻好自己下樓去取。
結果不知道是走得太急了還是怎麼著，半路上她突然感覺腹痛難忍，一個沒站穩就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半夜的醫院人流少了很多，她大聲哭叫了半天才被保安發現。
6
郭珍珍下身血流不止，需要立即推進急救室搶救。
而許強像上一世一樣，攔著推車不讓過，非讓龔明凡跟他保證，會讓郭珍珍順產。
他咬牙切齒地舉起手機，將鏡頭對準龔明凡：「是你讓我老婆多走走，是你說多走走就能順產的！
「我老婆聽你的話才走的，結果摔倒了。
「如果我老婆沒能順產成功，我要讓你和醫院負責！這視頻就是證據！」
龔明凡早就慌神了，他胡亂地點著頭答應，許強這才松手。
推進急救室一看，果然是胎盤早剝。
立刻全院通知，開通綠色通道，進行緊急手術。
這件事驚動了主任，被臨時抓包過來做手術。
龔明凡就跟嚇傻了一樣，在水池邊站了半天才開始刷手。
一進入手術室，就是撲鼻的血腥味。
郭珍珍很快被注射了麻藥，但意識還算清醒。
她焦躁不安地喊著：「我得順產，我不做剖腹產！龔醫生答應我老公了，我聽見了！
